1 荷露水
第1章 第 1 章 荷露水
時值仲夏,太陽火辣辣烘烤一日,入夜後下人房裏便如蒸籠般,熱得人無法安睡。好不容易半夜下來一場雨,熱氣溢散,衆人才得合眼。
寅正初刻,木蕙值夜後回到下人房,将睡得呼哧有聲的觀沅輕推:“起床了懶蟲,二爺說下了半夜雨,将那一池新荷洗得幹淨,叫你趕緊取些露水。”
觀沅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好夢正酣,這輕柔推搡對她來說只是助眠,益發睡得香甜。
木蕙只得用力在她大腿上一擰:“觀沅!”
“別,別搶我的餅子!”觀沅一下子坐起來,嘴裏咕哝着。
木蕙看她嘴角淌着一點口水,半邊臉上還有暗紅壓痕,不覺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做夢都只想着吃,快起了。”
對面床的水菱被吵醒,翻個身不滿嘀咕:“我們還能睡會兒呢,小點聲。”
木蕙只好戳一戳還在發懵的觀沅:“小心二爺生氣。”
一聽到“二爺”“生氣”幾個字,觀沅咯噔清醒過來,趕緊翻身下床:“我知道了,這就去。”
将自己拾掇幹淨,去院裏取了兩個玉瓶。二爺要求高,荷花上的露水與荷葉上的露水不能混了,香氣不同,得分開裝。
此時正是一日間最為涼爽的時刻,天還沒亮,能看見一點月亮的尾巴挂在雲邊,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眼前荷葉荷花在靜谧幽暗中輕輕搖擺着,更添一層隐秘之美。
觀沅那晨起的一點煩躁,也因這幽涼景致消失無蹤。
露水采到一半時,天已經亮了,熱氣蒸騰,沉睡整晚的窦府跟随第一縷晨光蘇醒。觀沅聽到有灑掃的丫鬟在叽叽喳喳議論。
“為這事兒老爺可發了大脾氣,夫人一夜沒合眼,聽說這會兒已經在點人要送過去。”
“這麽好的事,咱們院裏那幾個仗着有幾分姿色的,還不擠破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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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那位是什麽人?若真能給他看上開了臉,這輩子就能躺着享福了。”
另一個丫鬟嬌笑兩聲,突然暧昧道:“要我說,你也該去争一争,姐姐姿色雖比不上咱院幾個,但跟長直院那些個歪瓜裂棗比起來,可出挑太多了。”
觀沅一直不鹹不淡聽着,直到“長直院”三個字出來,才猛然意識到,這說的是她們啊。
什麽意思?
誰歪瓜裂棗了?
長直院的姐妹不過比別處略壯實些,多吃幾碗飯招誰惹誰了?
觀沅有點生氣,正糾結要不要嗆回去,又聽到一個端莊而不失威嚴的聲音呵斥:“你們在亂嚼什麽舌頭?院裏花壇都擦幹淨了嗎?”
兩個丫鬟趕緊福一福身匆忙走了。
觀沅一踮腳,正好撞上斥人者驚疑的眼神,原來是夫人從娘家新要來的一等丫鬟碧心。
碧心趕走兩個嚼舌根的,準備摘幾株荷花,聽說長直院那位最喜歡荷花,她要提早準備才行。
剛靠近蓮塘,塘中花葉搖動,眼前忽然出現一葉蓮舟,舟上有個丫鬟正盯着她看。
那丫鬟梳着雙丫髻,穿着豆綠色二等丫鬟服飾,身形微豐,五官生得極為标致,一雙杏眼烏黑澄澈,泛着春水般,比那荷葉上的露珠還幹淨,倒與她手裏捧着的玉瓶相得益彰。
幸好,這樣一張臉卻被曬成小麥色,又前凸後翹的,與時下流行的白瘦病弱美大相徑庭,看着雖勾人得很,卻只會吸引那些膚淺男人,着實不入流。
碧心一邊嫉恨這張臉怎麽沒長在自己身上,一邊慶幸擁有這張臉的人蠢笨不懂珍惜,若她白點瘦點,怕是整府都沒人比得過她,還好她自己無意識。
于是斥道:“哪裏的丫頭?這蓮塘是你随便能下去的嗎?若碰壞了花兒葉兒的,必攆你出去!”
觀沅連忙解釋:“我很小心沒碰壞什麽,是二爺讓我來采露水。”
一聽是二爺院裏的,碧心又将她盯了兩眼,見她一副混沌樣兒,語氣便帶了些輕蔑:“我道是誰,原來是那邊的,我勸你趕緊回去,夫人說話間就過去的,以後怕用不着你幹這些了。”
怪道長直院都是歪瓜裂棗,能做到二等丫鬟怎麽也是拔尖的,拔尖都是俗物,其他想必更不入流。
碧心忽然間信心倍增,只要那二爺不是真好男風,以她的姿色氣度去到那一幹庸脂俗粉裏,他想不注意都難。這麽朝夕相處着,再随便給點手段,那通房的位置還不手到擒來?假以時日再想辦法添個一子半女,混個姨娘當當也是有的。
碧心愈想愈覺前途一片大好,便對着一臉茫然的觀沅笑了笑:“我是好心,早些回去說不定能挑個好去處,別幹愣着!”
看着碧心似乎心情不錯地離開,觀沅歪頭沉思——什麽叫這些活兒不用做了?還能挑個好去處?
是了!
是夫人終于想通,要給二爺房裏塞美人,把她們都換掉嗎?
觀沅不由得激動起來。
衆所周知,窦相國家二少爺窦炤是出了名的挑剔苛刻不好伺候,對不合他意的下人從不留情。除開那些犯錯就被趕出去的,觀沅是這院裏受罰最多的一個,罰跪打手板都是家常便飯,以至于這些年見到窦炤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正眼都不敢瞧他。
觀沅沒什麽大志向,每天只要吃飽喝足就行,唯一能稱得上願望的,就是盡早遠離二爺,過上不用擔驚受怕的日子,如今換人正合她心意,簡直是天降喜事。
立刻放下手中瓶子想劃舟回去,可轉念一想,如今露水還沒集滿,萬一二爺抓住t這個錯處打一頓罰去做漿洗丫頭豈不更慘?還是乖乖做好手頭活兒,幹幹淨淨分去其他地兒才好。
想到這裏,便打起十二分精神,繼續将露水收滿。
長直院這邊,衆人才剛收拾妥當,窦老爺就帶着馮管家氣沖沖闖進來。
先是把院裏服侍的丫鬟下人集體臭罵一通,說她們成日裏服侍主子不用心,吃裏扒外四處傳謠言倒在行,這次非要查出罪魁禍首,好好打一頓拉出去賣了,其餘人也要降級分派至別處。訓完進去裏屋,一陣霹靂哐啷,話還沒說就摔着東西跟窦炤吵起來。
觀沅小心翼翼趕回長直院時,下人們已在院子裏排整齊,等着管家問話。
本想偷摸摸溜到後面找個不起眼的位置站着,馮管家眼尖看見,手往前面一指:“大丫頭站前面,待會兒先問你們。”
無法,只得蹭到木蕙身邊站好,趁人不注意,問道:“夫人呢?”
木蕙細長的眉毛耷拉着,臉色不大好:“夫人還沒來,老爺在裏面發脾氣!”
觀沅立刻注意到砰砰拍桌子的聲音,接着是老爺的怒吼:“這件事沒有商量餘地,你願也得收,不願也得收,不然就請老太太親自與你講道理。”
既然搬出老太太來,那不管什麽事鐵定能成,這二爺誰都不放在眼裏,唯獨只對老太太敬愛有加。
果然,窦炤那低而冷的嗓音發出一絲輕笑:“父親小心岔氣,若早說祖母同意,也用不着浪費這許多口水。”
“噗~”
觀沅差點笑出聲,趕緊憋住,小聲問木蕙:“出了什麽事,這麽大火?”
木蕙搖搖頭不出聲,一旁水菱冷笑道:“還能有什麽事兒,不過是外面傳說咱二爺是斷袖,鬧得皇上都關心起來,特意叫了老爺去嘲笑一番,老爺氣壞了,這不要找咱們頂罪麽。”
“斷袖……是什麽意思?”觀沅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兒。
水菱白她一眼:“就是男人喜歡男人的意思。”
“啊?!”觀沅驚呆,“不能吧,二爺雖說對女人不感冒,也沒見他對男人有什麽特別想法呀!”
水菱道:“怎麽不能?你想想曾經望澧那樣躺他床上都沒得手,又有數不清的名門閨秀排隊想嫁他,他看中過哪一個?”
呃……這麽說的話,也有道理。
觀沅還想問什麽,被木蕙打斷:“噓,夫人來了。”
趕緊垂頭站好,眼角餘光已然瞟見甄夫人帶着一群弱柳扶風的貌美丫鬟來了。
一、二、三……觀沅默默數了數,整整八個。
嘶~這是要選妃吧!
夫人直接進了屋裏,馮管家在外面一個一個核對長直院中下人出府記錄及外出所見人等。好在院裏人不多,大家每日進出做了什麽都清清楚楚。
又有窦炤的貼身侍從觀海,跟着管家一起問了問,很快便有了頭緒,将近期出門的兩個小丫頭單擰出來。
兩丫頭心知瞞不住,噗通一齊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也是被人蒙騙,饒了我們吧!”
原來,她倆那日出去本是給院裏一只挑食的雀兒買鳥食,路上不小心踩到人,那人非說她倆将他鞋子踩髒了,要賠十兩銀子。
兩個小丫頭子哪有那麽多銀子?只得一個勁哭求。
那人細細打量她們,認出是窦府丫鬟,便問他們知不知道窦炤。
兩人以為有轉機,趕緊承認她們正是窦炤院裏的。那人笑問:“聽說你們主子二十歲了身邊還沒人,是不喜歡女人嗎?”
丫頭們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只能結結巴巴答:“二爺身邊确實沒人,但我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女人。”
那人哈哈大笑:“這等歲數身邊一個通房都沒有,不是不喜歡女人是什麽?這樣,你們若承認他不喜歡女人,這十兩銀子就算了,若不肯,哼哼……”
說着,那人身後又出現幾個彪形大漢,兇神惡煞地瞪着她們。
兩人魂都沒了,哪敢不從?只得戰戰兢兢道:“沒,沒錯,我們二爺,他,他不喜歡女人。”
話一出口,那人立刻尖着嗓子喊了起來:“快來看啊,窦相國的二公子不喜歡女人,是個斷袖,他的丫鬟親口承認的,哈哈哈!”
這一喊整條街都聽見了,倆丫頭吓得轉身就跑,回來也不敢說,直到如今被查出來。
觀海聽完氣得臉都紅了:“什麽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污蔑二爺!”
其中一個丫頭回道:“我看他面白無須,聲音尖細,像是,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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