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圓

第18章 第 18 章 圓

窦炤看到轎子裏的人是太子,吓了一跳,快步走過去,壓低了聲音問:“殿下怎麽在此?”

太子長寧難掩激動之情:“今日宮裏有乞巧活動,沒人管我,我就混出來了,聽說七夕長街上有花燈看,那些勾欄瓦肆中還有表演,可熱鬧了,我想去看看。”

窦炤沉下臉:“真是胡鬧,宮規法度豈能兒戲?若被聖上知道,你還想不想當這個太子了?況且這外面魚龍混雜,萬一有個意外……”

“哎呀不會的!”長寧從轎子裏出來,“我這不是叫了老師你一起嘛,還有我帶的侍衛和你的觀海在,去哪兒都不會有危險的。”

觀海一聽,趕緊把胸膛一挺,一邊覺得十分得意,一邊又覺責任重大。

窦炤這才注意到,太子整個一副平民打扮,連錦衣都沒穿,只一套普通布衣布鞋,還用布條纏了頭發,看着就像個進京赴考的窮秀才。

不禁有些無語:“殿下為何打扮成這樣?”

長寧低頭看一眼自己行頭,笑道:“這不是怕被人認出來麽,如此打扮總沒人認得我了,老師你說對吧?”

“別叫我老師!”窦炤很不想理這個蠢貨。

長寧呵呵笑道:“也對也對,你如今怎麽看也不像我老師,那便叫你炤兄好了,你也別殿下殿下的,叫我寧賢弟如何?”

窦炤深吸一口氣,耐着性子鞠了個躬:“恕臣不能奉陪,殿下最好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臣就當沒見過,若殿下非要任性妄為,別怪臣不顧師生之誼向聖上告狀。”

他說完拂袖要走,長寧卻雙手往胸前一抱,擡着下巴笑睨他:“老師可要想清楚了,別以為就你會告狀,我姐喜歡你這事兒父皇還不知道,你今日若不陪我,我明兒就去請旨,讓父皇給你和皇姐賜婚!”

窦炤一個趔趄差點沒跌倒,轉身指着長寧:“你敢!”

長寧挑着眉二流子一般:“我有什麽不敢的?這麽好的事,相國大人還得感謝我呢,有了相國大人親自站臺,我怕你?”

窦炤瞪着他半天,氣得要死又無可奈何,好半天,終于決定先咽下這口氣,點點頭:“行,寧賢弟要玩什麽,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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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将手一拍:“這才對嘛,我就知道老師舍不得丢下我。玩什麽不用咱們操心,我還叫了一個人,他會玩,跟着他就好了。”

“誰?”

“你表弟啊,沈知淮!他讓我們去醉煙樓門口等他。”

窦炤心裏又有一萬匹馬奔騰而過。

沈知淮是他舅舅忠武侯獨子,從小不學無術惹是生非,大了便只會尋花問柳走雞鬥狗,是上京鼎鼎有名的纨绔。

窦炤除了母親還在時與他一起玩過,後來便都只有點頭之交,兩人是一般的互相看不順眼。

太子既然出來玩,找他确實沒錯,還有誰比這個上京第一纨绔更會玩?

可是,醉煙樓?

“醉煙樓是什麽地方太子可知?”

“當然了”長寧一副很懂行的樣子,“不就是秦樓楚館嘛,咱們又不是真要幹嘛,老沈告訴我說,想體驗七夕之樂,去醉煙樓最合适,今晚所有的花魁娘子都會齊聚那裏,乞巧的同時還要比賽才藝。此乃上京第一風流韻事,多少文人才子都在那兒,咱們不過白看看,你怕什麽?”

窦炤不想說話。

他知道太子既然冒着巨大風險出來,要做什麽肯定勸不住的,便打定主意,今晚主要任務是保護太子安全,其它就當眼睛瞎了看不見。

七夕的長街熱鬧非凡,鳳簫聲動,玉壺光轉,層層疊疊的花燈将街道裝飾成一條流動的光龍,人潮湧湧,夾雜着香車寶馬,如同天上銀河街市一般。

長寧興奮得像個剛進城的鄉下小子,這也好奇,那也喜歡,買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三四個侍從都抱不下。

窦炤看着不禁也好笑,這個太子,真不知道該可憐還是可羨好。

一路走走逛逛到了醉煙樓,沈知淮早在那兒等着,還搞了好大的陣仗,整整齊齊十幾個千嬌百媚的姑娘站在他身後,看到窦炤他們來了一起嬌聲呼喚:“歡迎寧公子。”

長寧吓了一跳,趕緊躲到窦炤身後:“老,老師救我!”

窦炤眼皮一掀,退在旁邊:“自己造的孽自己受!”

長寧一身青衣布衫被拉入花叢中。

姑娘們已被沈知淮叮囑過,說今日的貴客是外來巨富公子,必須伺候好,若對方不滿意他就将醉煙樓給端了。姑娘們見他穿得這樣,以為是他喜歡這身調調,并不懷疑,十分熱情地将他簇擁進去。

窦炤搖搖頭,看一眼滿臉得色的沈,冷聲道:“玩是玩,叫她們注意分寸。”

沈知淮一拍他肩膀:“放心吧表哥,都打過招呼的,連酒都不勸,就陪着看會兒節目,保證他怎麽進來的,還怎麽完璧地出去。”

然後又讨好地湊近:“表哥你呢,要不,弟弟我給你找個好的?”

窦炤冷冷瞟他一眼,跟在太子後面進去。

沈知淮說得沒錯,醉煙樓的乞巧節目花樣繁多,新鮮有趣,是外面不能比的。更兼有一年一度的花魁才藝比賽,熱鬧程度比之宮廷盛宴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瑪瑙煙光迷人眼,嬌花炫彩若仙蹤……聽着耳邊喧鬧的嬌聲笑語,看着臺上婀娜的瓊影仙姿,窦炤又不合時宜地想起觀沅。

那個蠢丫頭,在幹什麽呢?

正在掐巧芽兒的觀沅突然打了個噴嚏,手上掐斷的芽兒便全掉進碗裏。

“哎呀,我都沒好好扔,能重新蔔嗎?”觀沅想将碗裏的芽段都撈出來。

她們正在蔔巧,将準備好的巧芽兒掐成小段小段扔進裝水的碗t裏,然後放在燈光下看巧芽倒映在水裏的影子,不同的形狀是巧娘娘對女孩們不同的預示與祝福。

水菱趕緊将碗端走:“別,這就是天意了,蔔到什麽就是什麽,哪有重新蔔的?你別耍賴。”

等木蕙的那一碗也好了,水菱便将三只碗放在光線最亮的地方,一起查看巧芽兒在水裏投下的影子。

木蕙的影子像一把鐮刀,水菱便笑:“好得很,這是說你勤勞本分呢,以後也會勤勞致富,平安和樂的。”

木蕙點點頭,心中很是滿意。

又去看水菱的,她自己看一眼,便用手去遮:“行了我的就不用看了,還是老樣子。”

說完要把水倒掉,觀沅趕緊将她的手拉住:“剛剛還說我不許耍賴,快給我們看了好多着呢。”

把她的手一推,卻見水裏面映出一個十分規整的雞心形狀,觀沅笑着拍手:“瞧瞧,我就說嘛,巧娘娘果然靈驗呢,這一顆心又大又實在想必是觀海的了。”

木蕙也笑起來:“當真有些意思,難怪今兒觀海特意問起你來,原來你倆早就暗中勾搭上了。”

水淩臉一紅:“呸,你也跟着那壞蹄子胡說,我都幾個月沒見他,勾搭什麽啊勾搭,別給我瞎扯,快看看觀沅的吧!”

木蕙怕她真惱了,偷笑一會兒就此打住,一起去看觀沅那一碗。

觀沅後面那幾段巧芽是一股腦掉進去的,沒想到在裏面慢慢漂成一個圓形,像圓月一般印在碗底。

木蕙笑起來,“這個好,說的是團團圓圓,以後肯定能跟你哥一起,過上圓滿……”

她一下子停住,因為看見觀沅臉色突然變得慘白,然後見鬼一般伸手将碗掀翻。

水菱吓了一跳:“幹嘛呀觀沅,團團圓圓不是挺好嗎?”

木蕙趕緊給她打眼色,水菱這才注意到觀沅臉色不對。她從沒見過這樣的觀沅,像被什麽突然咬了一口,又是驚恐又是緊張,額頭上還滲出薄薄一層汗來。

木蕙過去握住她的手:“觀沅,你怎麽了?”

觀沅呆呆看着碎碗,好半天,才微動了動唇角,帶動面部肌肉活動起來,然後僵硬道:“對,對不起,剛剛不知怎麽,腿上突然疼了一下,心一慌便失手打了碗。”

“沒事沒事,”水菱拍拍她的背,“你這腿還要休養好些天才能好呢,想是累到了,快先坐下,我們再來比賽穿針吧!”

觀沅強笑點頭:“好!”

窦炤這邊還在歡歌笑語中,他們包了醉煙樓最貴的一個雅間,正對着下面舞臺,能看到每一個花魁最美的樣子。

太子是看一場喝彩一場,把嗓子都快喊啞了,身邊的娘子們雖然不敢勸酒,卻将茶當酒一杯一杯喂給他喝,當真是笙歌燕舞美女環繞,好不快活。

沈知淮當然是跟着太子一起鬧得歡,只有窦炤一人超然物外一般,叫了一杯茶坐下,便不再與裏面的人有任何互動。

沈知淮當然也囑咐過姑娘們別去理他,可架不住有人就是覺得自己與衆不同,見窦炤生得谪仙一般,看着比鬧的那兩個更顯清貴,便忍不住想上前撩撥。

暖香撲鼻,軟若無骨的纖瘦身子靠了過來:“公子,妾……”

話才出口,一把未出鞘的劍便擋在美人脖頸處,窦炤眼皮都沒擡,觀海已低聲喝道:“滾!”

那美人吓得花容失色,一聲不敢吭,默默退下。

這時,窦炤發現樓下異樣,眉頭一沉,起身扯過沈知淮,低聲道:“帶他從暗道出去,快!”

沈知淮很不耐煩,“幹嘛呢,玩得正開心!”突然手腕一痛,已經被觀海扣住脈門。

“呀呀呀,松手松手!”

沈知淮這才回頭,看到窦炤結冰的眸子,終于慫了:你,你怎麽知道這裏有暗道?”

“少廢話,快滾。”

窦炤說着将長寧一拉,“弟妹在找你,快回去吧!”

長寧吓了一跳,但一看窦炤的臉色就知道不是開玩笑,只得依依不舍跟着沈知淮離開。

事發突然,雅間裏衆美人面面相觑,只聽觀海道:“大家照常玩樂,不必理會。”

還不待她們反應,又聽見外面一陣喧鬧,接着雅間門被推開,有人哈哈笑着大聲道:“太子殿下既然來了,怎麽不叫下官一起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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