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春夜
第65章 第 65 章 春夜
在去往茗香樓的馬車上, 長寧一直滿臉困惑地盯着窦炤看。
窦炤有些煩了,輕掀眼簾瞟向他:“你到底在看什麽?”
長寧便皺眉道:“據我所知,你不是已經對女人提不起興趣了嗎?三年前你那通房跑了之後, 我記得當時窦老太太找了好些美貌姑娘想塞你房裏,似乎統統都被你趕出來了。”
頓了頓,又道:“不對,聽說其中一個跟那通房長得有些像, 被你留下來,後來怎麽樣了?”
“誰告訴你我将她留下來了?”窦炤淡淡的。
長寧挑眉:“沒有嗎?我怎麽聽觀海說, 她還伺候你過了一夜?”
窦炤摩挲着一直捏在手裏的玉簪,冷笑:“是陪我過了一夜,單純是因為睡不着, 讓她坐在旁邊唱歌給我聽, 可惜她唱得不好,也被我趕了出去, 有什麽問題嗎?”
長寧聳聳肩:“當然有問題, 既然你已經封心鎖愛, 怎麽突然又對南風館兩個姑娘感興趣起來?還是說,旱了這麽幾年,有些憋不住了?”
窦炤冷冷瞟他一眼:“殿下放尊重些,待會兒見到她們,別後悔!”
他當然也認出了穆明微,三年前太子為了她跟皇上鬧得不可開交,非要将她接進宮裏當側妃, 可惜後來發現她是祁王的人,只得忍痛将她放走。
那之後太子便安安靜靜聽從皇後娘娘的安排,娶了清流世家梁太傅之女梁妙儀為太子妃, 如今兩人倒也舉案齊眉,小日子過得不錯。
想到這裏,他提醒長寧:“我們出來兩年,聽說太子妃時常挂念殿下,殿下可不要見到其他什麽美人,便将家中守望之人給忘了。”
長寧白他一眼:“這還用你說?看看咱們走了這麽多地方,獻上來的美人不說一百也有幾十,我動了哪一個嗎?最多不過逢場作戲喝喝酒拉拉小手,難道這也不讓了?”
窦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出聲。
一行人抵達茗香樓時,夜色已深,但燈火通明,賓客滿座。
關宜縣令陳滿全為了迎接這兩位神秘貴客,特意将全縣城有頭有臉的人都請來作陪。
馬車一到,陳縣令親自出來迎接,見面便拱手笑道:“抱歉抱歉,沒能親去迎接二位,實是唐突了。”
長寧一改吊兒郎當的樣子,十分溫和有禮道:“縣令大人太客氣,是我們打擾您才對。”
兩人客氣着,窦炤一顆心卻已經緊繃起來,眼睛望着樓內,手指捏得緊緊的,心想觀沅大概已經在裏面。
她看見自己會驚訝嗎?
會害怕嗎?
會哭嗎?
“窦公子?窦公子?”
陳縣令叫了他幾聲才反應過來,回禮道:“窦某見過大人。”
陳縣令笑眯眯的:“您昨日說要請南風館兩位姑娘,她們因今日開門做生意,所以晚點兒才來,還望窦公子見諒呀!”
窦炤緊繃的心稍稍放松一些,又似乎有那麽點失望,只淡淡點頭道:“無妨。”
陳縣令招呼二人進入酒樓,裏面的人迎上來,又是好一番寒暄。
“二位公子請上座,今日特地備下幾道本地佳肴和幾壺珍藏美酒,願與二位共賞。”陳縣令邊說邊吩咐手下人将菜肴美酒一一呈上。
長寧見酒便高興,十分不客氣地與衆人暢飲起來。
只有窦炤心不在焉,一雙眼睛不時瞟着門口。
這三年她過得好嗎?
有沒有偶爾想起自己呢?或者還在生自己的氣?
可是她有什麽資格生氣?該氣的是他,明明已經為她安排好一切,為她築了金屋,再過兩個月就能搬進去,可她居然騙他,讓他以為她已經輕生。
他懷着悔恨與思念蹉跎了整整三年,她還有什麽可氣的?
今日無論如何不能給她好臉色,再怎麽悔過也不行,不能輕易原諒她。
他腦子裏翻來覆去地想着待會兒見面的情景,她會說什麽,會怎樣地哭泣……一顆心便怎麽都靜不下來。
衆人來敬酒他也不說話,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t哎呀,兩位姑娘可算是到了!”終于,陳縣令興奮地喊了一聲,小跑着迎出去。
窦炤只覺得心跳都停了,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緊繃着,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呼吸聲大了一點,就會将這一場美夢驚醒。
穆明微在外面與莫謙說話,觀沅率先進來。
她穿一身梅子青半壁繡蘭花仕女襦裙,卻有些奇怪的在外面搭了一件藕粉色繡海棠花披風,像是有些怕冷的樣子。
頭上梳着單螺髻,上面一支流蘇海棠簪點綴,整個人清麗脫俗,仿佛春日裏最溫柔的一縷風,輕輕吹進了窦炤的心田。
窦炤再次忘記周遭的一切,只覺得眼眶控制不住地發熱,就這麽定定看着她。
陳縣令給大家介紹:“這位是南風館的小九姑娘,最擅茶道,從她手裏沏出來的茶可謂是人間一絕,相信在座都知道的,就不用我多說了,今日主要是讓窦公子和寧公子也來嘗嘗我們關宜縣的好茶!”
衆人紛紛鼓掌喝彩。
觀沅微微欠身行禮,聲音清軟:“縣令大人過獎,小九不過是略懂皮毛,今日能在此為各位獻藝,實乃……”
她忽然一頓,終于看清坐在對面的人。
竟然是——二爺?
天啊!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周遭的一些都被定格,然後如潮水般退卻。
整個世界,只剩下她,跟二爺。
觀沅滿心滿眼的不敢置信,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再也說不出來,心中湧起一股極為怪異的感覺。
明明此刻她作為窦府的逃奴,看見主子應該害怕、驚恐、想逃才對,可是很奇怪,她只是有些慌亂,有些驚訝,有些欣喜,又有些……想哭。
二爺看起來瘦了好多,臉上似乎也比先時少了些不可一世的傲慢。
雖然幹幹淨淨的,還是能看出他這幾年不大好過,想是經歷了什麽挫折。
當然,二爺還是那個二爺,如珠如玉,如琢如磨,站在哪裏都是人群中的焦點,是普通人眼中最耀眼的星。
可是,他用那麽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定很生氣很生氣,想要将她抓回去治罪吧?
觀沅一顆心往下沉了沉。
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開口。
長寧看到觀沅的瞬間,手上的杯子“啪嗒”一聲掉下。
他見過觀沅的畫像,除非她有個雙生姐妹,不然這個人無疑就是她。
怪不得今日窦炤怪怪的,原來是找到了心上人。
可此時此刻,這個場面絕不适合相認啊!
這裏是嶺南,他哥哥的地盤,若被人知道他倆的真實身份,即便哥哥沒回來,也必定要指揮人将他倆大卸八塊的。
長寧心中緊張,面上卻不動聲色,突然将桌子一拍站起來:“哎呀,小九是吧?來來來,坐我這裏來,我最喜歡喝茶,快給我沏一杯那什麽,什麽碧螺春之類的吧!”
觀沅這才回過神來,心想剛剛縣令只稱他們為公子,大概還不知道他倆身份,自己還是先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吧!
她微笑着朝長寧福了福,正要走過去,耳邊卻傳來窦炤涼涼的聲音:
“姑娘似乎體寒,好巧我心熱,坐我身邊正合适。”
觀沅:“……”
陳縣令看出他們之間氛圍有些不對勁,連忙打圓場道:“看來兩位公子都是愛茶之人,不如還是讓她單獨于茶臺上給二位公子表演茶藝吧?”
窦炤根本不理他,眼睛仍然盯着觀沅:“怎麽,已經叫不動你了嗎?”
觀沅臉色白了白,尴尬笑道:“沒,沒有的事,既如此,我便坐去窦公子身邊吧!”
長寧怕窦炤一時控制不住,失态暴露了身份,假裝不高興道:“凡事不得講究個先來後到嗎?我先說的,她得先陪……”
“我”字還沒出口,他的臉也白了下來,因為穆明微進來了。
穆明微剛剛在外面跟莫謙聊了一下,主要是抱歉來晚,然後了解一下這兩個貴人的身份背景,品性喜好等等。
莫謙只說他們很神秘,性情有些傲慢不太好伺候,還叫她小心些,曲子彈完就找機會早些回去,畢竟那窦公子有些陰晴不定,他擔心會橫生事端。
穆明微謝過莫大人,叫他放心,她能應付。
然後一進門,便看見了兩個大熟人。
那可真是太熟了。
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敢來嶺南,這不是肥羊往虎口裏撞嗎?
穆明微只是微微皺眉,并未表現得多意外,仍如從前一般柔柔向他們行禮:“小女明微見過二位公子,為表遲到的歉意,便給二位公子演奏一曲《望江南》,何如?”
窦炤整個意志力都在維持自己面上的冷淡,根本無心聽穆明微說了什麽。
而長寧則呆呆看着她,早已忘了該怎麽說話。
兩人都不出聲,場上的氣氛便一度凝固起來。
陳縣令不得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尬笑着繼續打圓場:“可能《望江南》太傷感了些,不若明微姑娘換一曲歡快些的,也讓大家……”
“《望江南》好,就奏《望江南》。”長寧終于發話。
穆明微輕輕颔首,緩步走到一旁坐下,開始彈奏。
琴聲潺潺,帶着一絲涼意與無盡的哀愁,緩緩流淌在茗香樓中。
觀沅終于找到機會說話,她小小聲問身旁的窦炤:“二爺想喝什麽茶,我去做來。”
窦炤繃着臉,并不看她,只盯着彈琴的穆明微,冷哼:“你還知道我是你二爺?”
觀沅連忙道:“我當然知道呀,一眼便認出二爺來,只是殿下也在,我看大家似乎不知道你們的真實身份,便不敢亂喊。”
“你倒是學聰明了些。”窦炤這才将眸光投向她。
她在輕輕笑着,白皙的皮膚,清亮的眼神,臉上的雀斑也還是那樣鮮活,連身上淡淡的茶混合着花的香味也一點都沒變。
窦炤恍惚覺得,似乎又回到從前兩人還沒發生關系的時候,那時的她,便總是這樣讨好地,笑着看他。
這真的是她嗎?她真的沒死,又鮮活的站在自己面前了?
可是,她為什麽不說話,她不應該要開始忏悔了嗎?
“你是不是該對我說點什麽?”窦炤微眯了眼睛,控制住想要摸摸她,确認她是真實存在的沖動。
觀沅便咬咬嘴唇,神色複雜地:“對,對不起啊!”
“哼!”窦炤心下滿意,終于知道道歉,接下來該乞求他的原諒。
觀沅偷偷瞥一眼窦炤,見他緊抿着唇角,一副冷淡的模樣,心下十分忐忑:“二爺我錯了,不該私逃出府,可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要逃!真的對不起,能不能求二爺饒了我這次?我,我如今攢了好些銀子,都給二爺好嗎?求二爺別抓我回去。”
窦炤沉下臉。
什麽叫給他銀子?不要抓她回去?
這個節奏似乎跟他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這時,穆明微的琵琶曲進入高潮,急促的弦音無一不在訴說着彈奏者對自由的渴望與對過往的告別。
長寧聽得肝腸寸斷,都顧不得什麽形象,竟當着衆人的面涕淚橫流起來。
窦炤跟觀沅也一時無話。
一曲完畢,穆明微緩緩起身,向衆人行禮道:“抱歉各位,今日實在天色已晚,我與小九兩個弱女子不便久留,這便告辭了,望各位海涵。”
她是看見了坐在窦炤身邊的觀沅的窘境,想早些帶她離開。
觀沅見她要走,趕緊也站了起來:“那,那我們先走了,二位公子改日來南風館喝茶。”
沒想到窦炤也跟着站了起來:“改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便去嘗嘗小九姑娘的手藝。”
長寧擦一把眼淚,也慌得起身:“喝茶就算了,太晚不便打攪,我們送送二位姑娘吧!”
穆明微輕輕皺了眉。
陳縣令到現在已經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圓場:“今日确實晚了些,既然二位公子要送兩位姑娘離開,那便一起飲了手上這杯酒罷!難得相聚,亦是緣分一場,來來來,幹杯!”
衆人飲下手中的酒,這一場處處都透着古怪的接風宴便就此散了。
出來酒樓,長寧想邀請她們坐馬車,穆明微卻堅持步行回去,兩人便也棄了馬車,陪她們一起走路。
窦炤故意走得慢些,與長寧跟穆明微拉開距離。
觀沅跟在他後面,悄咪咪地給更後面一點的觀海揮手打招呼。
觀海的開心溢于言表,使勁沖她點了點頭,只是不敢出聲。
嶺南小城的春夜,才下過一天雨,空氣中還彌漫着泥土與花草交t織的清新香氣,被雨水沖刷過的天幕上,正稀稀疏疏挂着幾顆星星。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還不确定二爺肯不肯放過自己,但在這樣一個春風沉醉的晚上,能夠見到心中牽挂的故人,觀沅覺得很開心。
她聲音輕快地喚:“二爺!”
窦炤還在想,要怎麽逼出她內心真實的想法來。
她不該是這樣歡快的樣子,她應該懊悔,應該哭泣。
她一定是故意裝的,又想騙他。
然而,觀沅高興地問:“二爺是不是已經娶了蕭小姐?碧心呢?我還特意給二爺準備了賀禮,一直想找機會托人帶給你們,如今正好,可以親自交給二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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