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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手上最後一座礦,許征猶如被抽去全身力氣,往後一靠,閉目躺在辦公室的老板椅上。
兩年前,他曾是多少人羨慕的對象,名車豪宅,揮金如土。
許征是個煤老板,什麽都沒有,窮得只剩下錢。
現在,他破産了。
國家整治大批中小型煤礦,許征沒能逃過,他的幾座礦皆被劃入規整範圍內。
經歷的大起大落的許征早已疲憊不堪,眉宇間失去了那份韌勁。
這麽多年來,他憑着一股沖勁硬着頭皮往裏紮,到頭來什麽都沒留住。
公司樓盤被轉賣出去,明天這棟大樓就将易主,許征第一次對這間辦公室産生不舍的情愫。
辦公室他花了大價錢布置,桌椅挂件,樣樣價值不菲。
他欣賞不來古董字畫,大多是為了附庸風雅買的,唯一遵從內心喜好的,就是桌上的紫砂茶具。
許征和別的煤老板不一樣,愛好養生,平日裏泡腳喝茶,生活極其規律。
即便是許征這麽個佛系的性子,也有碰不得的底線。
礦沒了以後,原先他手裏還攢了點錢,足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可許征不甘心,非要和上面對着幹,到最後,錢沒了,礦也沒保住。
一月之間,許征從身家千萬的煤老板,變成了窮光蛋。
同行裏好幾個接受不了這巨大的落差去跳樓的,其中還有許征相識多年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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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可以一死了事,他不行,留着這麽堆爛攤子還等着他來收拾,他要是走了,就等于把責任丢給家人。
許征幹不出這事。
許征點了根煙,現在還抽得起中華,明天就得抽回五塊錢一包的紅狼。
想來怪可笑的,他在堅持什麽呢?
撐到現在,半點好處都沒撈着,還搭上了全部身家。
濃白的煙圈緩緩往上升,在空中蕩了一會兒驟然潰散,只留下一股刺鼻的濃烈煙味。
許征今年三十,都說三十而立,可經歷過這件事後,他鬓發泛白,頭上驟然間長了好多白頭發,星星點點的,混雜在漆黑的發絲中,觸目驚心。
許征曾被評為煤界最帥煤老板,可現在這幅模樣和兩年前相比,像是老了十歲。
這段日子的奔波,幾乎耗去了他全部精力,抽着煙,許征盯着一個方向,在走神。
電視裏的晚間新聞正好在報道關于煤礦整治的消息。
“到今年年底,預計關閉小煤礦25800個,為了保障人民生命生産安全,堅決取締不符合安全生産條件和非法經營的煤礦……”
許征聽着煩躁,摸過桌上的遙控器轉臺。
一轉臺跳到了娛樂新聞,占據整個屏幕的是狗仔的偷拍照,在窗邊,許時和另一個男人的親密擁吻照。
“當紅男星許時同性戀情曝光,據圈內人稱許時與其男友已交往三年了。”
“許時出道向來飽受非議,作為剛出道的新人,資源更是好到不行,第一部 劇就當上了孫導演戲裏的男主角,連著名影帝徐劭都得給他做配角,其實這背後完全是因為許時的哥哥,許征。”
“許征是誰呢?許征就是傳說中的煤老板,這兩人作為親兄弟,許征捧起許時來花錢自然是毫不手軟。可如今政策改革,昔日豪氣的煤老板許征因煤礦整改,瀕臨破産邊緣,不知道沒了哥哥支持的許時,在爆出同性醜聞後,星途是否還像先前那般順暢呢?”
許征死死盯着那則新聞,只覺身體血液翻湧,一口氣就這麽堵在胸口,既上不來也咽不下去。
“喂。”許征撥通了許時的電話。
“怎麽了哥?”許時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困意,不難聽出剛從睡夢中掙紮過來。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睡得着。
“你現在,立馬給我,滾回家。”許征的聲音壓抑着噴怒,沙啞的煙嗓在深夜中顯得艱難幹澀。
許時不當一回事:“不就是個新聞嘛,你花點錢,找人壓下去不就得了。”
許征脾氣變得越發暴躁:“錢錢錢,老子現在一分錢沒有,再要錢把你賣了信不信?”
許時驚醒:“你說什麽?”
……
沒向許時解釋太多,只是粗略地說了下目前的狀況,以前天塌下來有許征在背後頂着,如今許征倒臺,向來無法無天的許時,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許征嘆了口氣:“我不管你搞男人還是女人,這段日子給我安分點,跟你們老板賣個乖,讓公司把你這破事給壓下來。”
許時冷不丁又捅出一大簍子,語調艱難:“我,白天,剛把我們老板罵了一頓。”
“滾吧你。”許征怒不可遏,把電話挂了。
冷靜過後,又打了個電話給許時公司老總,希望憑借着兩人的多年交情,能讓他幫許時一把。
結果對方沒接電話,态度很明确。
許征的煙快抽完了,過長的煙灰掉落到他身上,許征把手機丢到桌上,再無力去管這些破事。
現在的他,人人避之不及,沒了利益關系,再大的交情在金錢面前都是狗屁。
許征第二天早上是被電話鈴吵醒的。
許時的事發酵得很快,正在拍攝的劇組寧願毀約也要換了他,不少代言商紛紛撤資,許時下意識打電話給許征,問問自己該怎麽辦。
許征還沒睡醒,大陽穴跳得厲害,陣陣生疼。
他捏了捏眉心,用抽了一夜煙沙啞的嗓子說道:“要麽你和你那男朋友分手,發個申明,死不承認這事,過兩年大夥也就忘得差不多了,要麽公開,娛樂圈出櫃男明星第一人,許時,可真有你的。”
沉默片刻後,許時出聲:“我知道了。”
許征不意外許時的抉擇,叮囑道:“嗯,以後沒事少來煩我,我管不了你了。”
許時察覺不對勁,關心道:“哥,你沒事吧?”
“先管好你那些破事吧,我還用不着你操心。”許征應道。
挂斷電話,許征從椅子上起身,整了整坐了一夜發皺的衣服,充斥着滿身煙味,一步步離開這棟陪伴了他兩年的大樓。
随着辦公室門被關上的那刻,屋內最後一絲光亮消失殆盡,陷入無窮的昏暗。
外面的陽光辣得刺眼,暴露在大太陽底下,除了炎熱,卻驅散了骨子裏的那股陰寒。
他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不就是破産了嗎,等着,遲早有一天,他會再買下這片地方。
很快,許時經紀人發了微博,說事情純屬狗仔誣陷,照片裏的人根本不是許時,此舉得到了衆多粉絲支持,甚至還起哄讓許時公司把狗仔告上法庭。
原以為事情能很快翻篇,沒想到許時的男友魏言突然站了出來,親□□出了他和許時長達三年的戀愛經歷。不僅如此,還捅出了許時在高中時對同班同學進行過校園霸淩的事情,被霸淩的那個人,正是他。
許時的名聲一落千丈,大批粉絲脫粉回踩。
許征把自己的房子都賣了出去,好在這幾年錢多燒得慌,一時興起給許時名下購置了不少房産,如今同樣身處逆境的兄弟兩人住到了一塊。
許征剛起床,在二樓就窺見了客廳裏的動靜。
魏言跪在許時面前,求他不要和自己分手。
“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你哪裏不喜歡我都可以改,只要我們重新在一起,我立刻向媒體澄清說我說的都不是事實。”
“我愛你,許時,我不能沒有你,你是我的全部了。”
許時這些日子因為那些新聞,連門都不敢出,連叫外賣都不敢用自己名字,經歷了全網謾罵的他,比之前成熟不少。
許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感到可笑:“你錯了?”
“……對不起,我會補償你的。”
許時蹲下身,捏着魏言的下巴:“你拿什麽來補償我?”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而且我以後會乖乖聽話,再不問你的事了,好不好?”
“晚了。”許時冷笑一聲,目光冷淡疏離,起身和他隔開了一道間隙。
許時抽了張紙擦手:“趕緊走吧,少在這哭哭啼啼的,我看着煩。”
“許時……”
“聽不懂我說的話嗎?”許時問道,語調陰沉。
魏言身體下意識顫抖,跪着的背影越顯單薄,他慌忙起身擦幹眼淚:“那、那我明天再來找你,你好好休息。”
從那以後,魏言開始窮追不舍,每天都蹲守在許時家門口,下雨天也跪在門外,對此,許時不為所動。
屋外大雨傾盆、雷電交加,屋內燈光時不時閃爍,許征手裏捧着杯熱茶,和許時在客廳看電視,鋪天蓋地都是關于煤礦整改的新聞,許時奪過遙控換臺:“別看了。”
沒了煤礦的消息,頂替的卻是關于許時的報道,出了事後,許時現在人人咒罵,日日被無良媒體拉出來鞭屍,微博上#許時滾出娛樂圈#的話題熱度高居不下,他之前代言過的商品紛紛更換代言人。
看到新聞,許時臉色不好。
許征幹脆把電視關了,喝了口茶笑看着他:“想不到我們兄弟兩個也有共患難的一天。”
許時敷衍地笑了笑,轉過頭撇了撇嘴。
許時的相貌是真的好,無論在哪,許時都是最耀眼的那個,五官比例恰到好處,外表俊秀不失陽剛,耐看且順眼,就是因為這幅長相,讓人對他的脾氣無限容忍。
要不然,許征小時候早就揍得他屁股開花。
即便許時被全網黑,可身後還是有不少顏粉死都不願離開,堅信許時不是那樣的人。
粉了許時這麽多年,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們還不知道嗎?
許時去哪,我們就去哪。
就算娛樂圈沒有許時的容身之地,我們也要永遠為他守住最後一片淨土。
就是這群狂熱盲目的小姑娘,在外人看來跟被下了降頭一樣。
按理說許時此刻最應該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可他舍不得他的粉絲也跟着挨罵,發了條微博說道:有什麽,沖着我來。
群衆滿足他,在那條微博底下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被罵了這麽多天,在有些粉絲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許時竟然站了出來為她們說話。
當晚,人數不多的粉絲群哭成一片。
在這個時候還替她們攬去所有罵名,許時明明是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
閃電片刻間将窗戶照得透亮,一聲驚雷,許時眨了眨眼,燈光下的許時,眉眼精致,身上的那份銳氣被消磨不少,顯得越發柔和。
“別裝了,過來吧。”許征放下手中的茶,向他敞開懷抱。
許時怕打雷,這點很少人知道,小時候每逢雷雨天,許時都會賴在他床上不走。
許時猶豫了下,一點點地往許征那兒蹭。
許征嫌他慢,拽着手把人抱緊了懷裏,沙發夠大,許征分開腿往後坐,許時就坐在許征前面的沙發,許征把人抱了個滿懷。
在許征懷裏,許時很快放松下來。
許時身上帶着股很淡的奶味,估計是沐浴露殘留下來的,卻讓許征感覺回到了小時候,不管發生再多,許時在他面前,還是之前那個小屁孩,永遠長不大。
“外面的你就真不心疼?”許征問道。
魏言已經跪在外面一個多小時,雨下得又大,這麽跪一夜第二天肯定燒得厲害。
“平時的時候不跪,非得挑下雨的時候來跪。”許時冷嘲道,“放心吧,等人倒了,我會給他叫救護車的。”
“我的弟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狠了?”許征捏了捏他的下巴。
“向你學的。”許時不悅地回頭,側顏漂亮得令人險些失神。
突然就明白了那些小姑娘為何被他迷得死去活來。
“瞎說。”許征輕罵道。
許時把臉靠在許征肩上,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許征單手抱着許時,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很軟,一點都不像他外表那般強硬。
魏言在外面扛了兩個小時,左等右等等不到許時出來,最後自己走了。
許時這回是真的發了狠,無論魏言用盡任何招數,許時的态度仍舊不變,就連許征一個局外人,看着都覺不值。
某日閑聊,許征抱着許時家的狗,一邊撸一邊問道:“你有什麽好的,他就那麽放不下你?”
許時陷入了沉思,睫毛動了動,答道:“誰知道呢。”
半年後,皇天不負有心人,魏言還是成功進了門。
許時雖嘴上不說,可許征看得出,許時這是心軟了。
三人住在一起後,許征才體會到了許時的苦。
許時和魏言兩人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每次都是魏言突然發難,自知不占理吵不過許時就開始哭。
以前許時還會哄,現在只剩煩躁,都懶得搭理他。
許征也被煩到不行,決定今晚和許時說一聲暫時搬去別的房子住,把這兒留給他們這對怨侶。
許征回家後,只看見魏言一個。
住了這麽久,許征和魏言的交流少之又少,難得許時不在家,許征擡眼看了眼樓上,問道:“許時出門了?”
“嗯。”魏言不發難的時候性格溫溫柔柔的,看似極好說話的模樣,他殷勤地從冰箱裏拿了瓶水,垂着眼遞給許征,“渴了吧,先喝口水。”
許征略微一擰,瓶蓋輕而易舉地開了,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又熱又渴,許征舉起瓶子大口大口往嘴裏灌,喝了小半瓶,才後知後覺問道:“這水怎麽有點苦?”
魏言的手抓緊了圍裙,疑惑道:“苦?不會啊,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做點吃的吧。”
許征:“不用了,等許時回來,記得讓他來找我,有事跟他說。”
許征回房後,沒等來許時,等到的,卻是死亡。
作者有話要說: 推遲了這麽久才開,別的不說了,先給衆姐妹磕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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