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許征發現了,雖然許時嘴上不說,可最近老戴着他送的項鏈在那兒晃,少年白到反光的皮膚上挂着個烏黑的煤塊,存在感強到讓人無法忽視。
看得出,許時很喜歡他送的禮物。
他的眼光真不錯。
許征暗自肯定。
之前煤賣完了,中途還有不少人找許征買煤,許征不在,就拜托許時将他們的住址和需求量記下來,等新的煤一到,立刻把煤給他們送去。
短短三天,光預訂的煤量就達到了十幾噸,許征還是低估了他家煤的競争力。
幸虧此次帶回來的煤足足有三百噸,否則僅憑兩車煤的量,剛全部做成蜂窩煤就被預訂光了,許征還得馬不停蹄地再去一趟關樂。
三百噸煤,肯定不能靠他和許時兩個人幹,許征去勞力市場雇傭了十個人回來做煤球,每人一天一百,要求至少做七到八千個煤球。
做煤球十分辛苦,可看在工資這麽高的份上,依舊有人搶着幹。
許征以前幹活的效率一天能做一萬個,不過得起早貪黑。
如今許征調轉了身份,當起監工,督促他們幹活,順帶自己也跟着幹。
反正多他一個勞動力,還是免費的,何樂而不為。
倉庫裏五六個人同時在那幹活,各種工具與地面的碰撞,悉悉唰唰,铿铿锵锵,幹得熱火朝天。
許征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身影,大叫一聲:“哈!”
許時的影子早将他出賣,許征毫不意外地轉過身,問他:“你怎麽來了?”
“找你啊。”許時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一見到許征,眼中的欣喜為瞳仁增添光彩,明亮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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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征攪拌着地上的煤泥,漫不經心問道:“來幫我幹活嗎?”
“不。”許時想起被煤球統治的恐懼,想也不想拒絕。
“那就一邊去,少礙事。”
許時蹲到了旁邊的石階上,撐着下巴看許征幹活。
“對了,你最近怎麽都不去網吧了?”許征同他閑聊道。
“你還記得網吧的事呢。”許時輕笑,學着許征的口吻說,“你當初說的,再敢逃課上網,打斷你的腿。”
有這麽回事嗎?
許征使勁回想,好像是有這麽一次。
按現在的時間線來說,發生在前半年,可如果按照實際的時間線,對于許征來說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初三下剛開學,許征偶然去許時學校找他,結果卻發現本應在上課的許時不在學校,問過同學,才得知許時翹課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學校附近的黑網吧。
許征果然在網吧的角落發現了許時,顧及着許時的面子,許征沒在網吧裏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罵他,而是一言不發地提着衣領把人拽走。
拽到路邊小巷裏,許征追問他逃課的原因。
那時的許時連擡頭看他都不敢,倔強地低着頭,一個字都不肯說。
本以為會換來許征一頓揍,誰知許征沒有打他,只是很輕地嘆了口氣道:“随便你吧。”
就是這麽一句話,把原本沉默寡言的許時激得像個刺猬,眼裏帶着受傷的神情,卻極力壓制着所有情緒,沖許征喊道:“我不用你管。”
許征原先都打算放他一馬,沒想到許時越發過分,許征兇狠地把人抓住,手還沒落下,許時就哭了。
不是之前虛情假意的那種嚎啕大哭,而是一個勁地往下砸眼淚,噼裏啪啦地砸到許征手背上,難過到極致還發出那種呼吸困難的抽氣聲。
一頓一頓的,停不下來。
憋得許時臉都紅了。
平日裏無法無天的小霸王,如今哭得這麽難過,讓許征頓時慌了手腳。
“你怎麽了?小祖宗。”許征幫他擦着淚,好言好語道。
許時突如其來的眼淚把許征原先的怒火給澆滅至冰川底下。
許征同他打着商量:“今天的事我不告訴爸媽行不行?”
“嗝。”許時哭着哭着打了個嗝。
“有必要嗎?不就是逃個課,多大點事。”許征現身說法,“我初中的時候也逃課來着,還騙班主任說自己生病了讓她簽的請假條。”
“我不是害怕。”許時認真說道,可聲音到了後面卻越來越輕,“我只是難過。”
“難不成失戀了?”許征猜測道。
“沒有。”許時聽了想咬人。
許征收起臉上玩笑的神色,一秒變得嚴肅:“不過言歸正傳,這次算了,下不為例啊,以後再敢逃課上網,打斷你的腿。”
“知道了。”許時眨了眨幹澀的眼睛,低着頭,掩去目光中的神色,只是越發握緊了手中偷偷拉着的許征的袖子。
只有許時知道,從那天起,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許征想起那天哭得像只兔子的許時,不免覺得好笑。
許時一見他就回憶起當天的丢臉過程,兇巴巴道:“不準回想。”
晚了。
許征不僅全都想起來,而且許時慘兮兮的模樣此刻還在他腦海裏轉悠。
許征保留着最後一絲善良沒将其戳穿。
裝作一心工作的樣子。
許時蹲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再度開口問道:“喂,我只有五十塊錢,買你半天,夠不夠?”
許征擡頭,只見許時胸口的項鏈在空中搖晃,少年微擡着下巴,像只高傲的小公雞,可微微泛紅的耳朵尖,早已将他出賣。
“我很貴的。”許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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