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在外面待了幾天, 許征已經習慣一睜眼就能看見許時的日子。

這種黏黏糊糊的同床共枕模式, 成功讓許征這麽多天來, 從未認過床。

除了偶爾手被壓麻了之外, 一覺睡到天亮。

說來也奇怪。

他, 許征,活了近三十年。

這輩子唯一和人睡同一張床上的,不是女朋友, 也不是老婆,而是他弟。

許小時同志。

他有女朋友嗎?

沒有。

這麽多年,從十八歲那年出來挖煤後, 許征再沒談過戀愛。

說出去連許時都不信。

可事實的确如此。

所以許征對于那些親戚才會如此唯恐避之不及。

作為未來的煤老板。

他不需要戀愛。

他只願當個沒有感情的暴發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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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個許時他都管不過來,哪有心思想這些。

尤志時不時會打電話跟他彙報煤礦目前的進度, 經過二十四小時連續開采,很快就能達到五千噸的目标。

就是怎麽運過來是個問題。

從關樂到遷豐,用貨車運的話得跑好幾趟,即便一次用上二十輛載重一百噸的大貨車, 也得運個兩三天,況且哪來那麽多貨車。

許征這兩天就在解決這件事, 為此天天跑鐵路局。

為此還動用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 許敬言的二叔的岳父的外甥當上了鐵路局貨運處處長,算是十裏八鄉小有名氣的人物。

許征在摸清對方住處,拎着煙酒上門拜訪, 第一次沒見着人, 進門後東西收了在他家坐了會兒。

在家的是處長他媽媽, 拉着許征問道:“多大了啊?”

“年紀這麽小,還在上學吧?”

“怎麽搞起這行業來了?”

許征全程表現得耐心十足,一一回答老人家問題,果真給對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出門時手裏還被塞了兩個橙子。

第二次總算是見着人,對方卻是不冷不熱的态度。

好在有了第一次的基礎,許征勉強被留下來吃了午飯。

午飯過後,在來之前做好準備工作的許征投其所好,各種套近乎,把人哄開心了,這才把這件事拿下。

弄來了一輛從關樂到遷豐的貨車,載重五千噸。

許征前世積攢下來的經驗告訴他,要辦成事,就得臉皮厚,還得給對方好處。

只要馬屁拍得不是太歪,一般都能成。

如今只等着尤志那兒把煤備齊,利用火車拉到遷豐這兒,就算完事。

在此期間,許征和許時接到了王業萍的通知。

讓他們兩人滾回家住。

親戚們這麽長時間上門見不到許征他們,許家的門檻逐漸冷清下來,也是時候該回家了。

因為夏天的緣故,他們帶出來的東西不多,也就兩三套衣物換着穿,收拾下來一個背包也就足夠。

住外面期間就算缺點什麽,許征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順道進家裏拿一趟就是了。

東西也就這麽一點點攢下來。

要不然按照他們一開始的量,一個塑料袋就能裝走。

許時的腳已完全好了,這幾天活蹦亂跳的。

得知要回家,興奮中又透露着那麽一絲失落。

許征見他停下了收拾的動作,問道:“怎麽,不想回去?”

“也不是。”許時想了想,面上透着糾結,“只是覺得,在這兒也挺好的。”

“這話可別讓媽聽見,不然非揍你不可。”許征聽了,并不将其放在心上,反倒提醒他。

許時不服:“我有那麽蠢嗎?”

許征沒當面反駁他。

而是在心中默認道:

有。

從賓館退了房,許征背着行李,兩人朝往家的方向走去。

白天的街巷還是那麽熱鬧,各類小攤位應有盡有,有用三輪車賣小吃的,有鋪了層塑料膜買玩具飾品的,也就是現在,要擱在幾年後早被城管趕得一家不剩。

現在卻能将道路占得滿滿的,街中央只留下條勉強通行的地方。

擁擠卻熱鬧。

許家位于臨遠街道29號,街尾的位置,附近全是居民區,也只有最前面的巷口有家雜貨鋪。

店裏賣日用品和零食,住在這兒的居民隔三差五地光顧,生意十分紅火。

王業萍讓許征回家時順便買一袋洗衣粉,家裏的快用完了。

許征在店裏買洗衣粉的時候,許時就盯着籃球場上的人看,小賣鋪附近有個籃球場,露天的,對外開放。

籃球場建在那兒許久,成天雨打風吹的,籃球架上的漆都脫落下一大塊,露出裏面的鐵鏽,籃網也只剩下半截。

有對父子正在場上打籃球,小孩一米二三的身高,投了無數個球連筐的邊都夠不着,他爸每次都幫他把球撿回來,讓他繼續。

投着投着,球越發不受控制,砸向籃板後,彈了出來,躍過籃球場的階梯,來到了許時腳邊。

許時把球撿起,父子兩沖他招手,示意他把球丢過來。

許時單手托球,目光凝視遠處的籃筐,微微擡起胳膊輕輕一丢,雲淡風輕的神情,高超的駕駛。

只見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潇灑的弧線,在空氣阻力與重力的共同作用下緩緩下墜,彈在了階梯上,從最高的一截,彈跳着往下落。

最後,滾到了籃球場內。

丢人。

許時把手背在身後,擡頭望天,而後催起了許征:“你買好了沒?”

“好了。”許征接過店主拿給他的洗衣粉,付了錢和許時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你要是喜歡打,改天哥教你。”走到半路,許征同他說起。

回想許時之前的樣子,從一開始的自信滿滿到後面的黯然離場。

要不是看在是他弟的份上,換做別人,許征早就嘲笑他了。

沒想到,許時長這麽大,還不會打籃球。

許征從前在學校的時候,天天下課跟着班上那群人跑到學校操場上,盡管只有課間十分鐘,依舊打得滿頭大汗。

“不要。”許時想也沒想拒絕道。

直到許征追上他的步伐,許時才輕聲補充了句:“我只會打人,不會打球。”

明知許時是故意挑釁,許征卻不得不重視,手掌扣在許時肩膀上,語氣中帶着威脅:“再敢打人把你關在家裏,天天做題。”

“……”許時徹底被他打敗。

這樣的懲罰,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算你狠。”許時咬牙道。

許征停在家門口,回身看向遲遲不動腳步的許時,微眯起眼,對他說道:“還不走?”

許時一點點向他靠近,來到他身邊。

許征攬着他的肩膀,把人拉進了家門。

屋內,王業萍早已做好飯菜等他們,許敬言躺沙發上開着電視睡着了,電視裏還在播報着午間新聞。

“到家了。”許征說道。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許時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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