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六點, 外面天都沒亮, 許征換好了衣服和許時搭上最早一班公交, 前往學校。
上學階段人多的時候公交會在校門口停, 現在就他們兩個, 只能是坐到站臺下車,再走上一大段路程折返校門。
許征凍得耳朵都快掉了, 脖子上戴的還是許時昨天戴過的那條圍巾, 這條圍巾本是他的,從小到大,兩人衣服經常混着穿, 年紀較小的許時比較吃虧,只能撿許征剩下的衣服。
許時不怕冷,高領毛衣都被他往下翻了兩折,恨不得折成低領的穿。
他嫌脖子紮得慌。
許征不免羨慕許時的體質。
年紀輕輕, 火氣旺盛,要不是抵不過王業萍唠叨, 連秋褲都想不穿。
出門前被許征抓着,強逼着人把剛套上的校褲脫了,在裏面加條秋褲。
年少不知秋褲貴,老來風濕空落淚。
時間還早, 他們在學校附近的早餐店吃了碗拌面, 這年頭物價便宜, 一碗面才一塊錢, 實惠量足。
許時大口大口往裏塞, 速度很快,狼吞虎咽的,許征忍不住制止他:“吃慢點,等會噎着。”
許時被他一說,果真嗆着,把頭瞥向一邊捂着嘴不停咳嗽。
等再回頭看向許征時,眼眶紅紅的,眼裏帶着哀怨。
“這麽着急去學校啊?”許征喝了口湯,說出的話有些醋意。
這才幾天,許時就被勾得魂不守舍的,要他再不回來,恐怕許時都能和人私奔。
“沒有。”許時下意識否認,對上許征探究中帶點嘲笑的目光,煩躁地皺了下眉,而後放棄抵抗,“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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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征把許時一系列情緒變化看在眼裏,一陣失落将他包圍。
就像是原以為他能一輩子護在羽翼下的許時,長大了,有了想要逃脫的想法。
花了十分鐘,兩人俱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餐,許時離開前還不忘打包一份早點,一袋包子一瓶豆漿。
許征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是罵道:
知道給別人帶早飯,怎麽從不記得給他帶一次。
花他的錢做自己的人情,真夠精的。
趕到教室的時候,魏言早早在那兒等着,每天早上,魏言都會來許時班裏等他,許時有什麽不懂的題都可以問他。
魏言更喜歡許時班裏的氛圍,不像火箭班,自己背地裏刻苦學習還巴不得別人不學,作為全班乃至全年級第一,他們班上的人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魏言拉下水,好讓這個第一換個人當當。
自從魏言和許時他們混在一起,班裏的競争對手可高興了,每晚多讀一兩個小時,等着期末考大顯身手。
許時他們班裏的人不一樣。
魏言在四班待着,時不時能收到其它人分給他的小零食,有時是顆糖,有時是包餅幹。
四班同學想讓魏言給他講題,魏言自己也樂意,可偏偏魏言不會講題。
雙方僵持的時候,當魏言以為又要回到像火箭班一樣的局面時,許時過來打破了僵局,把人趕走:“去去去,魏言是我叫來的,要講題找丁科平去。”
丁科平近日成績突飛猛進,因為他發現昔日戰友許時不知什麽時候背叛了他們之間的革命友誼,自己坐火箭去了!
丁科平一捉摸,不行啊,那他也得學。
未來的科學家就此一騎絕塵,從原先的六十多分跨進八十分的門檻,成為四班傳奇人物。
魏言以為是自己不會講題,直到他遇見了這麽一個人,只有他聽得懂自己講的題,許時也覺得方便,魏言沒有一句廢話,每一處都點在關鍵點,兩人合作效率極高。
四班同學沒因為魏言不給他們講題而怪魏言,相反,還對他直面許時的壓迫深感同情。
魏言試着替許時辯解過,說許時挺好的。
可惜沒人信,還以為魏言是被許時吓傻了。
許時讓他別瞎費力氣,自己的名聲壞的又不是一天兩天,安心給他講題就成。
于是,每天六點半,成了他們約定好的時間,講完題還會一塊出去校門口吃個早飯,魏言眼巴巴地望着教室上挂着的鐘,今天都六點五十了,許時還沒來。
六點五十五,魏言等來的不僅是許時,還有許征。
許時把手裏的包子豆漿一股腦塞他桌前:“不好意思啊,今天睡過了,你先吃。”
許征就坐在許時旁邊,翻了翻他熟悉的高中課本。
講題自然是坐在一塊方便,可今天許時沒坐在魏言刻意給他留的位置,選擇坐在了魏言前面,整個人還得費力氣地轉過來。
許時覺得他麻煩點不算什麽,如果他和魏言坐在一起,許征不就成了那個多出來的人嗎?
這怎麽行。
他本就是為了許征才願意學的。
許時給魏言帶早餐也只是因為愧疚,他知道和許征一塊吃飯必然得放魏言鴿子。
他依舊選擇那麽做了。
不守時就不守時吧,他可以事後向魏言道歉,但許征難得陪他一次,不能餓着。
許征不知道其中緣故,只當許時每天都給魏言帶飯,兩人早早來學校,二人世界,共在題海中沉淪。
許時還看着魏言吃。
尤其是兩人在一塊讨論的時候,旁若無人,親密無間。
看題就看題,頭有必要湊那麽近嗎?
他在的時候都這樣,他要是不在,那還得了?
許征內心極度排斥,隐忍不發。
明明他才是坐在許時身邊的那個,兩人一個向前一個往後,許征獨對漆黑空蕩的黑板,許時面對魏言,交談熱切。
他和許時的距離,一下被隔開好遠。
許征覺得他像闖入了他們的二人世界,礙事多餘。
七點二十,教室裏陸陸續續來人,再過十分鐘就是早自習,許征知道自己該走人了。
不止是他,魏言也得回自己班上課。
許時坐的位置的主人來了,沒膽子催許時,坐到許時前一批,目光中滿是好奇:“許哥,這是你誰啊?”
許時臭着臉:“關你屁事。”
許時結束了今天的答疑,把位置還給他,在上課前五分鐘把許征送到樓梯口。
“行了,回去上課吧,我自己下去。”許征壓抑了一早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還頗為親切地摸了摸許時脖頸。
“我中午一定早早回去。”許時同他承諾道,就差沒說出,你別去別的地方,在家等我這樣的話。
許時對他的依賴如此明顯,許征心中稍微舒坦一些:“嗯,中午想吃什麽?”
許時點單:“糖醋排骨。”
許征一口答應:“我去買菜,等會讓媽給你做。”
“好。”許時突然湊近,抱住了他,把臉埋在許征衣服上深吸一口氣,“我回去了。”
“好好上課。”許征把許時亂了的毛衣領口重新折好。
許時摸了摸衣領,毛線上仿佛還帶着許征的溫度,傻笑着回教室了。
上課鈴聲響起。
許征剛要下樓,對上了站在上方樓梯口的魏言,一臉震驚的神情,不知看到多少。
許征對他笑笑,笑容矜持而得意。
心中郁結一散而空,魏言算什麽,還不是沒見過許時黏糊的模樣。
他這輩子都沒機會見。
許征坐車到菜市場買排骨,還買了不少許時愛吃的菜,看在許時今天表象良好的份上,犒勞犒勞他。
高中十一點二十放學,從學校到家按理說不超過半小時,今天十二點了許時還沒到家,一家人都在等他吃飯。
許敬言坐沙發上看電視,王業萍把湯又熱了一遍:“小征,你要是餓了就先吃。”
“沒事,再等等。”許征發給許時的短信也沒得到回複。
許時不會又被什麽人給纏住了吧。
門口傳來鑰匙轉動聲響,許征臉上才放松下來,許時麻利換上拖鞋,沖進衛生間洗手,出來手上的水都沒擦幹:“哥我跟你說,最後一節課化學老師拖了二十分鐘,早知道我就逃……”
話說到一半,被他強行咽回去,許時甩着手裝傻道:“吃飯吃飯。”
王業萍嚴重看不慣許時的惡習,一邊罵一邊拿抹布過來把地上的水擦幹:“跟你說了多少次要用毛巾把手擦幹,這甩得地上全是水,等會走路摔倒了怎麽辦?”
許時聽了也不在意,早已習慣被罵,哪天要是王業萍不罵他了,他還覺得不習慣。
許時挨着許征坐下,今天午飯異常豐盛,看見餐桌的時候許時眼睛都亮了。
許時滿足的反應取悅了許征,也不枉他特地跑去買菜,給許時夾了塊排骨:“多吃點。”
許時中午休息的時間很短,兩點上課,一點半就得出發去學校,再加上今天到家遲,吃完飯已十二點四十。
許時有午睡的習慣,許征同樣經歷過高中,最感同身受的一點就是困,每時每刻都在犯困,腦力消耗大,每天起得早睡得晚,就連中午也得抓緊一切時間補覺。
站了十分鐘,許時便躺床上午睡去了,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睫毛偶爾顫動,許征坐在床邊注意到許時眼下有了黑眼圈。
想必許時過得比他當初還累。
許征不困,靠床邊盯着許時的睡顏。
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心疼他太過拼命,欣慰許時比前世更早成長,提早把學習放在心上。
前世直到高二,許時的成績都很差,全班倒數,直到許征回來後不久,許時才開始學習,為了考大學準備。
那時候的場面,只能用慘烈來形容。
許時高三那年許征經常不在家,每次見面都能感受到許時瘦了,一次比一次瘦得厲害,高三一年下來,暴瘦了十幾斤。
本就偏輕的體重變成了皮包骨。
許征看了難免心疼,許時一來就給許時一大筆錢,讓他買點好吃的補補,多吃點,別舍不得花,身體最重要。
許時一開始不要,經不住許征強塞,還是收下了。
這錢是拿了,許時的體重從不見長。
許征心疼,懷疑是不是錢不夠的原因,更加努力掙錢。
漸漸的,許時來找他的次數少了。
一來許征就塞給他錢,許時覺得沒意思,繼續自己默默埋頭苦讀,等待高考的時候震驚所有人。
好讓許征知道,他當初的犧牲,沒有白費。
只可惜,高考結束,震驚的不止他們,還有許時自己。
這世雖改變許多,許時的體重還是在減少,許征一想到前世許時暴瘦的模樣,便心有餘悸。
得和媽商量商量,每天給許時補補。
許時不知做了什麽夢,腳下一蹬,頓時清醒過來,看到許征在他身旁,眼裏的驚恐略有消散。
“怎麽了?”許征輕聲問道。
“樓梯踩空了。”許時回答了一個再常見不過的答案。
許征在前世聽過這麽一個解釋,即将入睡時夢見下樓梯踩空,實則是由于呼吸頻率的降低,大腦在判斷你死了沒有,給出的一個應激式反應。
許時揉揉眼睛,轉了個身面對他問道:“幾點啦?”
“一點二十。”許征告訴他。
一個尴尬的時間,再睡只能睡十分鐘,完全不夠。
許時幹脆從床上起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剛睡醒的聲音帶着點懶散:“我好怕睡一覺起來,找不到你。”
許時總有些不真實感,好像許征這個時候不應該在家裏,現實美好地像在做夢。
“說什麽胡話。”許征掌心貼着許時亂了的發絲,柔軟蓬松,碎發毛絨絨的。
許時沒說話,抱緊了他,用臉在他的衣服上蹭蹭蹭蹭蹭。
躁動、不安分,許征莫名覺得像尤志家養的那只貓,黏人得很,總是把腦袋往你手邊蹭,讓你摸摸它。
許征上了手,像撸貓一樣摸着許時的頭發。
這麽抱了十分鐘,許時定的鬧鐘響了,一聲鳥叫沖破雲霄,提醒他該起床上課了。
許時哀嚎一聲,抓緊了許征衣服,他不想走。
“走吧,我陪你一塊出門。”許征安慰道。
許時換好衣服、背上書包,許征把人送到了公交車站,看着許時坐上車自己再走回去。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往複,許時天天沉浸在家的溫暖,巴不得時時刻刻和許征膩在一塊,出門時總得許征親自送。
周五晚上,許時在做作業,做着做着突然笑出聲,許征問他幹嗎。
許時答道:“一想到明天不用出去上課,我就開心。”
“瞧你這點出息。”許征恥笑。
就算經歷千萬人不齒,也耽擱不了許時的喜悅,他就是沒出息,就是能因為這點破事開心一整天。
許時怕的不是上學,而是和許征分開。
每一次上課,都是一次短暫的分離,在學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煎熬,他只想快一點回家,見他的哥哥。
長久的分離倒沒那麽難受,十天半個月也就習慣了,許時能強迫自己不去想,找到新的目标動力為之努力,當許征回家之後,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圍牆被輕易摧垮。
上學對他來說變成了一種酷刑,因為家中有他心心念念想見的人。
正因此,許時自許征回來的第二天,早上再也起不來了。
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不如早點去學校,但和許征在床上多躺一秒中都是冬日裏最溫暖的幸福。
去什麽學校?問什麽題?通通滾蛋。
他只想賴床。
許征還覺得奇怪:“你前一天起那麽早,今天都七點了,還不起床?”
許時搖搖頭,不想起。
許征也縱容着他,起那麽早也是去見魏言,在家至少他還能看得着:“那再睡五分鐘。”
于是許時每次都趕的最後一班公交,兩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許時才在車即将開走前坐上去。
許征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許時還小沒有自制力,他怎麽也跟着拖延。
一定是冬天太冷,被窩太暖。
難得的周末,許征終于不用陪着許時去趕最後一班公交,能一覺睡到自然醒。
許時睡相不好,把腿搭在他身上,整個人都縮進他懷裏,許征抱着許時,就像抱了個大暖爐,連電熱毯都用不上,再也不會睡到一半覺得口幹舌燥。
許時足夠熱,讓許征能夠容忍他的睡姿。
早上許征是被外面的雨聲吵醒的,雨勢浩大,不少水珠打在窗戶上,啪啪作響。
許征聽着雨聲,抱着暖暖的許時,躺在被窩裏。
體會到了幸福的滋味。
這種滿足,給他多少錢也不換。
窗外雨下得再大,冷空氣也傳不到屋內,許時沒醒,許征也跟着睡過去,這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一點。
就連王業萍也調侃他們:“呦,兩只豬終于舍得起床啦?”
許征面子上挂不住,低咳一聲閃進了洗手間。
留下許時和王業萍互怼:“周末嘛,外面還下雨,不睡覺做什麽嘛?”
“你還懶得挺得意的啊。”王業萍給了他一記腦瓜子,“我大清早的菜都買回來了,你兩還在那兒睡。”
許征從洗手間出來,許時迫不及待躲了進去。
永遠不要試圖和媽媽講道理,輸的只會是你。
許翡翠還在一旁搭腔:“豬、豬。”
王業萍斜眼看了眼許征:“鳥都比你們機靈。”
許征微懵,發生了什麽?
下午三點,他們一家四口正在打牌,輸得最多的人把未來一周的拖地任務全包了。
戰況焦灼,這局馬上能決出勝負之際,許時接到了個電話,他把手上牌一丢,跑進房間裏拿手機,邊跑邊道:“我不打了,你們繼續。”
許時積分目前位居第二,墊底的名次怎麽着都輪不到他。
五分鐘後,許時從屋內出來,瞅了眼窗外沒雨:“我出去一趟。”
許征果斷把牌放下:“我也出去一趟。”
四缺二,這牌局注定進行不下去,王業萍宣布道:“最後一名,就是你了。”
許敬言這局手裏拿了一把好牌,眼見積分馬上能反超,敢怒不敢言:“唉,好。”
贏了又有什麽用呢?
只要王業萍想,家裏的地叫誰拖誰就得拖。
出門前,許征旁敲側擊問許時出去做什麽,許時坦率答道:“魏言說在書店發現了幾本不錯參考書,叫我過去。”
許征拖長音哦了一聲。
他十分心機地轉移話題:“買兩本書幾分鐘的事,我們等會買完帶你去新開的蛋糕店,那兒東西還不錯。”
“好啊。”許時果然沒注意許征即将和他一塊去書店的事情。
将近一周,許時單方面和魏言斷了聯系。
魏言每天再不用特地早起,放學也能早早回家,許時偶爾有什麽想問的,只會在課間找他,為此兩人逃了好幾次課間操,躲在學校廁所裏。
之前魏言以為當許時不再占用自己時間後,他會很快樂,結果現實恰恰相反,許時不在,他連唯一的朋友都沒有了。
在學校又回到了從前那般渾渾噩噩的日子,不被理解、不被接納,別人三五成群,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
這一周,魏言過得比之前還要煎熬。
原以為他能忍受孤獨,可當曾經擁有的滿足感瞬間消失,把他重新打回那個囚牢之內,他才知道這是怎樣的痛苦。
周六下午,他再也忍不住跑到公共電話找了個借口把許時約出來。
看見許時身旁的人,魏言的笑容僵在臉上。
就是這個男人,他回來以後就把許時從他身邊奪走。
許征察覺到魏言目光中的不善,只覺諷刺,特意詢問許時:“不是要買書嗎?趕緊買了我們走啊。”
“哦,對。”許時點點頭,期許地望向魏言,“你說的書呢?”
魏言指甲深深掐進肉裏,勉強穩了穩心緒:“就是這幾本,你看看需要哪些?要不要我跟你……”
“不用了。”許時打斷他說的話,豪氣道,“就這麽兩本,全買了就是了。”
許時拿着書就想去櫃臺算錢,被許征拉着圍巾拽了回來:“還不謝謝你同學。”
“謝了啊。”許時揮揮手裏的書。
“不用。”魏言笑得有些苦澀。
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精心策劃了一下午把人喊出來,結果就說上兩句話。
許時在櫃臺排隊結賬,許征随手翻看書架上的書,感受魏言暗中對他投來的憎惡目光。
從頭到尾,他對魏言都很客氣,沒在許時面前說過他的一句不好。
可魏言從他出現就呈現出防備姿态,這種反應只有對許時産生了所謂的占有欲才會發生。
要說魏言心裏沒鬼,誰會相信。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接下來的日子,魏言時常用各種借口把許時叫出去,偏偏扯的都是學習上的事,許時絲毫沒察覺有什麽不對。
許征每次都跟過去,夾在他們中間,嚣張而明顯地宣誓主權。
次數一多,許時也有些不耐煩,好好的一個周末,他只想安安靜靜和許征待在一起,為什麽每次魏言都有那麽多事找他。
他周末不想學習不行嗎?
“不想去就推了。”許征同他建議道。
許時有些心動,又很快否定:“不行。”
他既然答應過許征,自然得說話算話,不會因為任何事、任何人改變。
除非,那個人是許征。
三人行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魏言開始主動遷就他,許時放學想快點回家,他就跑下樓等許時,為的就是共同走那麽一段到車站的路程。
每次課間,魏言成了四班的常客,為此還被火箭班的同學笑話,這麽喜歡往樓下跑,不如換班啊。
魏言沒理他們,他倒是想,只可惜學校不讓。
這些許時都覺得沒什麽,直到每次周末的三人行把他逼瘋。
他不喜歡許征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到別人身上,誰都不行,魏言也不行。
三人在一起出去的時間多了,許時發現,他有什麽東西,許征也會給魏言買一份,他吃什麽,魏言也吃什麽。
許征偶爾的關心在許時聽來覺得無比刺耳。
許征是他一個人的,魏言來湊什麽熱鬧?
某日,許征随口問許時一句:“這周你同學怎麽沒叫你出去?”
“出去幹嗎,你也要跟着嗎?”許時炸了。
許征一愣,黯了目光:“你嫌我煩了?”
他對許時寸步不離、步步緊逼,終究還是讓許時感到厭煩。
是他考慮不周,許時也該擁有自己的空間。
可是一想到和魏言單獨出去,許征忍不了。
“沒有。”許時連忙否認。
許征沒說話,給自己倒了杯茶,滾燙的茶水灑了幾滴到手背上,一陣刺痛,他淡淡反問道:“那呢?”
“我、我不知道。”許時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正巧,這時候熟悉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許征不用看也知道打過來的是誰,大度對許時說道:“接吧。”
許時看了眼來電顯示,沒接,把電話挂了。
“你別擔心,這次我不跟你出去。”許征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你很難過吧?”許時突然問他。
許征放下手:“嗯?”
許時再次重複道:“不能和我出去,你很難過吧?”
許征不否認:“有一點。”
也稱不上難過,更多的是失落。
“我就知道。”許時猛然從沙發站起,受傷地瞪着他,“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
許征想見誰就大大方方去見啊,每次都拿他當跳板是怎麽回事?
除了魏言,沒有一個人能讓許征這麽上心過。
上心到不願錯過每次的見面機會。
許時還記得,暑假那會兒許征經常一出門就是好幾天,絲毫不牽挂他,現在倒好,周末連家都不出,一到和魏言見面的時候比誰都積極。
許時快嫉妒得發瘋。
憑什麽他得不到的,魏言就能輕易得到?
他努力賣乖,朝着許征心目中的理想形象靠攏,好不容易才換來這麽一點關注度。
魏言一出現,就把它輕易奪走了。
許征喜歡的壓根就是魏言那樣的好學生吧,成績好、又懂事,要是能交換,說不定讓魏言做他弟弟,許征也是肯的。
那他這麽辛苦是為了什麽?
這麽久的努力又算什麽?
“你在說什麽?”許征強壓下心中的疑慮,努力裝作無事。
得逞?難道許時看出他想棒打“鴛鴦”了?
要說許征上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麽,那就是沒能當個壞人,拆散許時和魏言這對怨侶,兩人糾纏到最後,害人害己。
這世他提前下手,試圖把未萌發的感情扼殺在搖籃裏,把剛冒出的那麽一點小尖尖也給它掐斷,讓他們兩人各歸各路。
前世的吸引力就這麽大?
讓許時不惜和他翻臉也要和魏言在一起?
許征感到一陣心塞。
他這麽多年對許時掏心掏肺,還比不上人家的半年嗎?
許時面色複雜,臉色變了又變,最終生氣地坐下:“你想見誰就去見,我不會幫你的。”
許征略微轉了兩個彎,明白過後哭笑不得:“你以為我跟你出去是為了見魏言?”
許時靠在沙發上,背對着他。
“你不覺得,魏言對你過分緊張了嗎?”許征逐漸把事情攤開。
還在氣頭上的許時回他:“不覺得。”
許征說出內心最誠實的想法:“這樣的人很危險,我希望你離他遠點。”
“這樣就算危險了嗎?”許時回譏道,“那你不覺得,我對你更緊張嗎?”
許征如臨大敵,呆怔在原地,用僵硬的語氣說道:“我的意思是,魏言他可能,喜歡你。”
許時沖昏了頭腦,把一直以來隐藏在心底的事情就這麽捅出來:“我喜歡你,沒有中間的那個可能。”
“你是我弟,我當然也喜歡你,但魏言他不一樣……”許征努力掰回正軌。
許時破罐子破摔:“有什麽不一樣的,我們不是沒有血緣關系嗎?”
許征第一次躲避許時的目光,吐出一句:“今天你說的話我可以當做沒聽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許征說完後,獨自出了門。
許時摔了茶杯,又急又氣:“許征!”
這都是什麽事?
出門後的許征腦子裏剩下一團亂麻,幾百根線交織在一起,理都理不開。
許時怎麽會,抱有這種想法?
許征以為許時對他的依賴,只是在長期找不到安全感環境中産生的特定傾向,他怎麽也沒想到,這樣的感情會遭到變質。
許時還這麽小,也許根本分不清親情和愛情。
別說他了,許征自己都分不清什麽是愛情。
許征覺得那些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人,都是傻子。
感情能當飯吃嗎?
哪有錢來得實在。
許征沒愛過什麽人,見過太多陰暗的事從而變得清心寡欲,前世他還和尤志調侃過,等以後煤挖完了,給家人留下足夠的錢,再給自己留一筆,然後去住養老院,了結終生。
沒想到煤還沒挖完,許征身邊的朋友相繼崩潰,多過一天,跳樓的就多一個。
許征還沒活夠,打算東山再起,一時大意死在了魏言手裏。
許征死也沒想明白。
魏言為什麽要殺他?
現在總算領悟,恐怕為的,還是許時。
那半年間魏言死纏爛打,到撕破臉的地步也不肯放棄,什麽尊嚴全不要了,把許時看作最後一根稻草。
許征還是第一次見人這麽低聲下氣。
他當時就意識到,魏言這個人,不一般。
唯一能讓魏言起了殺念的,無非就是許時喜歡上了別人。
許征用自己的死亡證明許時喜歡的人是誰。
前世的許時就喜歡他?
什麽時候?
後期他們兄弟兩人也不親啊,許征對許時只剩下頭疼。
許時總能給他整出各種幺蛾子等着他收拾,許征不得不為許時一一善後。
別說他,就連他的秘書聽見許時這兩個字都恨不得請假回家。
許時喜歡他……
不管前世的許時是否喜歡他,現在的許時已經親口說了喜歡。
頭疼。
許征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穿着睡衣就出了門。
得虧沒走太遠,附近還有穿睡衣買菜的中老年人,要不然許征丢人丢大發了。
他掉頭往回走,一路上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他只知道,許時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不讓他省心。
許征走到家門口,往口袋一摸才發現沒帶鑰匙。
敲了門還是許時給他開的。
兩人尴尬對視一眼,許征走了進去。
許征甚至沒進他和許時的房間,而是跑到他父母的主卧進來冷靜冷靜。
他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許時。
兩人開啓了前所未有的冷戰。
許時看見他也不吱聲,就當見了空氣一樣。
許征好幾次試着開口都被許時徹底忽視。
他們之前的氣氛,就連王業萍都有所察覺,吃飯的時候問了句:“怎麽啦?吵架啦?”
“沒。”
“沒有。”
這倒是異口同聲。
王業萍一笑:“呦,還挺有默契。”
許敬言沒當一回事:“兄弟兩哪有不磕磕絆絆的,過幾天就好了。”
許時甚至選擇晚上留在學校做作業,一中有晚自習,七點到十點,一般是住宿生參加,少數幾個家住得近的走讀生也會選擇加入。
許征猜都不用猜,許征一留在學校,魏言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晚自習到十點才下課,這時候公交已經沒了。
許征每晚還得騎單車去接許時回家。
晚上風大,又冷又黑,兩人冷戰雖冷戰,許征也不能不顧許時安危。
他不去接許時回來,許時自己一個人該怎麽回來?
許時從上車到家,依舊沒和他多說一個字。
出一趟門,許征被凍得不行,一周過後,他忍不住對許時說道:“家裏做作業不好嗎,你要是不想看見我,大不了晚上我在客廳。”
折騰來折騰去的多麻煩。
許時愣了一下,開口道:“我可以自己學自行車。”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麻煩許征去接他。
許征被他的态度搞得煩躁:“學什麽學?小時候你騎車摔的現在還有疤,嫌命長了是不是?”
“知道了,以後不去了。”許時退讓。
許時突然服軟的态度讓許征感到慌亂:“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這樣。”
“不聽你的你不高興,聽你的你也不高興。”許時的聲音帶了點委屈,驟然無力道,“你還想讓我怎麽樣?”
“我……”
許時的聲音不重,淡淡的,卻讓許征感受到了比鐵還沉的分量:“除了我喜歡你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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