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正月初七, 許征領着許時在王業萍的歡送下出了門, 坐上前往關樂的火車。

許時沒怎麽出過遠門,對旅途無比向往, 當在車上僵硬地坐了三個小時後, 許時再提不起任何興致, 生無可戀靠在窗邊問:“還沒到嗎?”

“剛走了一半。”這段路程許征熟, 去年往返過好幾趟, 他反問許時, “怎麽, 後悔了?”

冬□□服穿得多, 笨重,椅子又窄,長時間坐在車上活動不開四肢又冷又僵, 将原本令人期待的旅程演變成一場漫長的酷刑。

“沒有。”許時直起身子, 立刻表态。

生怕晚了下次許征把他獨自留在家裏。

許征一笑, 同他建議道:“累了就睡會兒,等會兒就到了。”

許時聽他的閉上眼, 腦袋一晃一晃的。

睡夢中的許時顫了一下, 枕着椅背的他下意識尋找熱源, 身體逐漸朝許征這兒傾斜,搭在許征肩上。

車上很吵, 夾雜着方言的交談, 車廂連接處飄來揮之不散的煙味, 還有小孩子的嬉戲打鬧, 所有噪音混雜在一塊,反倒沒那麽突兀。

許征所處的這方天地仿佛被一層塑料網小心地隔絕起來。

周圍一切在這一刻和他失去關聯。

除了肩上的負擔有點沉。

沉得他心甘情願。

下車後許征的手徹底麻了,手掌像被無數根細針紮過一般,又燙又麻,五指收緊又張開,動作陌生地不像自己的手。強烈的酸脹感從肩膀往下蔓延,直沖腦部神經。

不僅如此,許時還按了按脖子,也覺得酸:“不會落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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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枕你早動不了了。”許征揭開事實。

許時一想:“也對。”

得知不是落枕,許時把頭轉得像個撥浪鼓,左右搖晃,許征壓下笑意攔了輛車。

明明受傷嚴重的是他才對。

許征他們到那會兒尤志剛吃完午飯,嘴角還沾着飯粒就來給他們開門。

尤志一間許時便頭皮發麻,想起上回和許時單獨相處的那段魔鬼時光,強撐起笑容打了個招呼:“弟弟也來了啊?”

許時好心提醒他,用手指了指臉。

尤志沒懂。

許時再度往自己臉上戳了戳。

尤志小聲問許征:“咱弟這是什麽毛病,想把臉上戳個坑?”

“你自個兒去照照鏡子。”許征冷漠道。

半分鐘後,衛生間傳來尤志中氣十足的一聲:“我操。”

進屋後沒過多久許征就感覺到熱,環顧一看發現客房開了空調。

尤志不愧是家底雄厚的煤二代,在這個時代取暖也趕上了最前沿,多數人還在烤火,尤志已經安上了空調。

許時出門的時候被許征強行裹成一只熊,行動各種受限,屋內氣溫好不容易上來,許時迫不及待脫了身上各種外套,露出裏面的毛衣。

多虧許征警告的眼神制止了他。

下午三人出門去看礦,要出手的這座礦剛開采不到兩年,礦主當時也是頭腦發熱、跟風,誰知買下沒多久,煤價跳樓式狂跌,礦上入不敷出,煤賣不出去不說,兩年下來還欠了一堆債,這也是礦主急于将礦轉賣的原因。

礦的規模不算小,屬于中型煤礦,前任礦主表示,礦上的開采設備可以便宜轉賣給他們。

實地考察過後,許征對這座礦較為滿意,開采路線規劃完整,不算亂,重點是煤的品質,大多屬優質煤,雖比不上馳朝煤礦,但總體規模比尤志的礦還要大些。

對方報價二十萬,包含礦上機器。

在這時候,能掏錢買礦的人寥寥無幾,大多數人急于出手,很少有人會花大筆價錢買這麽個注定虧本的玩意。

價格方面已經是壓到最低。

有尤志把關還是較為靠譜的,許征親自看過後拍板定下這筆生意。

尤志勸他:“你可得想好了,一旦入手,可不是那麽容易出來的。”

做煤炭生意考驗的是心髒,暴富與暴窮僅在一瞬間,尤其是在現階段的寒冬市場,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等到煤價回升。

再熬兩年,百分之□□十做煤炭生意的都得倒閉。

“嗯,想好了。”許征肯定道。

煤價是否像前世那樣大幅度回升他無法肯定,有座礦既然到他面前,那他絕對不能錯過。

尤志既惆悵又欣慰,惆悵許征一腳踏入這個無敵坑,欣慰的是終于有人陪他一同進退,許征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置身事外。

要賺一起賺,要虧一起虧。

這才是好兄弟。

簽了合同後還得辦理過戶手續,前任礦主一臉解脫,終于擺脫了這個賠本玩意,大可拿賣礦的錢去還清債,然後再做一些小買賣。

許征在合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隐約中壓抑着內心的躁動激動,終于還是走上了前世那條老路,只不過很多事都變得不同。

經歷,時間點,大不相同,熟悉又陌生。

許時唯二兩次到礦上的經歷,第一次在礦口等了許征兩天,第二次被妖風糊了一臉煤灰。

不到半天,整個人變得灰撲撲的。

對于煤礦的印象實在算不上好。

礦上風很大,冬天把人吹得頭毛亂舞。

許征把大部□□家全砸進一座前途未蔔的煤礦裏,要換做別人必定覺得他瘋了。

比如尤志。

簽合同前尤志一直試圖勸他。

許征把目光對上了從頭到尾不曾發表意見的許時。

許時沖他露出個心領神會的笑容:“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

對許征有着盲目信任。

不得不說,許時還是那個許時,對于金錢沒什麽概念。

但是許征莫名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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