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玉奁藏香05 “我的頌頌,就由我親……
第59章 玉奁藏香05 “我的頌頌,就由我親……
漱雲君的語氣有些危險, 元頌當然有所察覺,只是他的心思太過單純,聽不出別樣的意味, 只以為是漱雲君不滿他擅作主張,帶了不相關的人進學宮。
他将臉頰從漱雲君的衣料中解救出來, 明明已經止住了淚水, 可那一雙眼還是水潤潤的, 像是剛被剝下外皮的葡萄果肉,将要溢出甜美汁水來。
“我在秘境中曾被妖獸追擊, 是祝觀瀾将我救下,又撿拾到了我丢失的身份玉牌, 将其歸還于我。”元頌擺出乖巧作态, “他既救了我的命, 我便想将他報答。我原本準備許他仙草靈藥,或是一大筆靈石,他卻只想要學宮的入學名額。”
元頌不想透露自己失去秘境中大半記憶的事情,所以只簡單轉述了祝觀瀾的話語,而到了祝觀瀾請求入學那裏, 他更是巧妙地忽略掉了一些稍顯尴尬的話語。
雖然元頌自己對祝觀瀾的那些吹捧很是受用,可他還沒那麽不知廉恥,不好意思将那些羞人的話講給長輩聽。
“小叔叔, ”元頌将語調放得格外輕軟,像只咪咪嗚嗚的小貍奴,和漱雲君撒起嬌來, “救命之恩本就當湧泉相報,我現在又已經把人領進學宮山門來了,您就許他入學吧……”
一個入學名額而已, 元頌想給誰便給誰,本不是什麽大問題,可漱雲君卻從元頌“天衣無縫”的說辭中覺出點蛛絲馬跡來。
漱雲君最了解元頌,假若元頌真被救下了性命,他一定會在秘境中便将祝觀瀾許諾,再在離開秘境的下一刻飛奔到自己面前,求着自己給出入學名額。
現在的時間被硬生生拖了一天,如果非要解釋的話,那就是元頌剛剛才和祝觀瀾說好了要如何報恩。
秘境中的事情不可能被拖到現在,那就是秘境中的事情被憑空抹去,讓他們只能再約定一次。
憑空抹去……漱雲君明悟,莫非是有其中一方忘記了什麽?
按照元頌這麽嬌氣的性子,他要是在秘境中受了苦楚,必定要哭哭啼啼地跑來抱怨個半天,可現在,他只用一句話便将事情簡單揭過,這實在不像是元頌的性子。
所以是元頌忘記了?
“被妖獸追擊?那可有受傷?”漱雲君差不多猜出了事情原委,卻只能強忍住心中波瀾,裝作正常關心的模樣,逼着元頌主動露出破綻,“頌頌還是第一次孤身一人出門,能不能和小叔叔講講秘境中發生了什麽?”
果不其然,元頌的眸光當即一閃,顯出些慌張意味。
“學宮中的秘境能有什麽東西啊,我就是在其中摘摘仙草、殺殺妖獸而已。”元頌含糊其辭,聲音放得更加軟,似乎是想要萌混過關,“過去的事情都是小事而已,小叔叔何必要繼續問下去呢?我們還是繼續商讨眼前事吧……”
“有關你的事情就不是小事,”漱雲君整肅面容,也不再笑了,“頌頌,你是覺得沒什麽可說的,還是根本就說不出來什麽?”
漱雲君的确是生氣了,他氣元頌自作主張,明明身體有恙還要隐瞞。
元頌今日能瞞下失憶的事,明天就能瞞下更大的事。
就算元頌把天捅個窟窿出來,漱雲君,以及他背後的公儀家族都能為元頌擺平,漱雲君真正怕的是元頌哪天就不聲不響地離開了自己,和野男人私奔,或是意外丢了性命,這都不是漱雲君想看到的結果。
他不想罰元頌什麽,只想将不聽話的孩子威懾,要元頌從此再不敢說假話。
漱雲君過去是從沒擺過臉色給元頌看的,今日第一次沉下面容,果然起到了作用。
元頌再不敢裝癡賣傻了,怯怯地将話說出,“小叔叔,你說得對,我根本不記得秘境中發生了什麽,我應該是失去了秘境中的所有記憶……”
就算早有心理準備,漱雲君在聽到元頌承認時還是心頭一顫。
他當做掌上明珠寵愛的頌頌究竟遭遇了什麽,怎麽連記憶都能莫名其妙地丢掉。
他就不該讓元頌摻和這所謂的學宮大比,公儀元頌的名字擺在那裏就是該被千萬人仰望的,何須什麽好名次來為他鍍金。
“既然都失憶了,怎麽還能确定那祝觀瀾就是救你的人?”漱雲君一邊問出自己覺得不甚合理的地方,一邊将掌心放至元頌發頂,用神識将他全身掃過。
雖無明顯患處,卻有寒氣入體。
漱雲君眉頭微蹙,似在詢問元頌,又似在自言自語,“秘境中沒有什麽雪山冰川,為何會被寒氣侵襲?”
元頌本該是一問三不知的狀态,好在他還記得祝觀瀾那番說辭,将話回給漱雲君,“因為我掉進了寒潭之中……是祝觀瀾告訴我的。”
怎麽被養得這樣嬌氣,漱雲君第一次為自己嬌慣元頌的行為後悔,若是元頌身體強健一些,大概就不會有這一事端了。
“你還真是全然信了他的話。”漱雲君起身,将元頌打橫抱起,朝着裏間走去,“你身子太過嬌弱,寒氣入體不是小事,我要為你驅寒。”
“可現在看來,他說的就是沒錯啊。”元頌乖乖環住漱雲君脖頸,“他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叔叔,你就讓他入學吧。”
元頌幾次三番祈求,漱雲君定是要同意這事的,可他心裏提防着祝觀瀾,有些話還是要提前說明為好。
“頌頌,你是公儀家族千嬌萬寵着長大的十六郎,就算家族不會用你的婚事做什麽交易,你的婚事也不能由自己随便做主。”漱雲君将元頌放在榻上,為他脫下繡着淡粉蓮花的白靴。
這種事情本不該由長輩去做的,可漱雲君早習慣了這樣呵護元頌,并未覺得有哪裏不妥。
“報恩只要點到為止就夠了,不要做出以身相許的傻事。”
元頌被漱雲君這話羞死,也不記得方才的心虛了,只匆匆反駁道,“我才不會喜歡祝觀瀾呢!我好歹也是世族公子,要結契也該找位門當戶對的道侶才是!我是沒有什麽壞心思,但若是祝觀瀾敢挾恩圖報,我就把他打出碧梧學宮!”
漱雲君聽到了滿意的答案,終于松口,“好,我準許祝觀瀾入學。”
“你要調理身體,今日便宿在我這裏,我稍後就去派人去通知祝觀瀾入學相關事宜,再為他選一處住所。”
“不必再另選住處了!”元頌連忙開口,“我院中還有許多間空房,讓他随我一起就好。”
其實漱雲君并不滿意這個結果,可元頌已經和他許下了那樣的承諾,他也不好再步步緊逼。
“你的救命恩人由你自己照料也好。”漱雲君為元頌取下發間繁複發飾,數條琉璃珠串從他發冠中延伸而出,又同他發絲糾纏在一起,漂亮精致得讓人目眩神迷。
“而我的頌頌,就由我親自照料。”
元頌能被公儀家族寵愛至此,不僅是因為他年紀最小、父母早亡、容貌又好,更因為他體質獨特。
他雖天賦平平,卻是全修真界難得一見的合歡道體。
兩相歡好是為合歡,合歡道體,便是最适宜靠雙/修來精進修為的體質。
合歡道體不同于采陰補陽的那種陰邪體質,不采補別人,也不會被別人采補,雙/修時于雙方都有益處,是最為上乘的體質之一。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公儀家族一直将元頌體質的事情隐瞞,就連元頌自己都毫不知情,從前由少族長親自看顧,到了碧梧學宮之後,更是令漱雲君來照管。
無論是衣食起居,還是修行心法,漱雲君皆是面面俱到,如今六年過去,漱雲君自是将元頌照管到了心中。
發飾被取下,如瀑青絲瞬間滑落,有幾縷披散在元頌肩頭,讓他顯得格外單純無害。
元頌看向漱雲君,“外衣也要繼續脫掉嗎?”
要脫的。
其實這都是調理靈氣的必要步驟,可漱雲君卻莫名有種将元頌誘騙的感覺,甚至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只滞澀地輕輕颔首。
元頌真是被漱雲君教養得格外乖巧,沒有任何異議,垂下眸來,用纖長指尖解開那條宛若靈蛇一般的腰帶。
腰帶被擱下,而後是一件又一件外衫,就算再是輕薄,這些布料堆疊起來也像是一團雲霧一般,靜悄悄地伏在榻邊。
柔順白淨如月光的中衣貼在元頌肌膚之上,卻仍是不如他本來的膚色動人。
元頌偏頭,天真懵懂,甚是秀色可餐,“小叔叔,然後呢?”
……
天色已全然暗沉下來,明月高懸,将碧梧仙山照亮。
祝觀瀾獨坐窗邊,看向院門方向,卻始終看不到一道人影。
他等候許久,心中仍毫無波瀾,似是全然不知心焦是何滋味。
好在,在這春夜的涼意近乎要攀上他心底前,終于有只精致小巧的銀色蝴蝶乘着月色而來,翩翩地落在了窗邊。
他欲用指尖去接,那只蝴蝶卻在接觸到他的瞬間消散,銀色的煙氣在他指尖萦繞幾圈,化成了元頌的聲線。
“入學之事已辦理妥當,我今夜宿在宮主處,明晨自有其他同窗帶你一道出門,勿生憂慮。”
最後一字落地,銀色煙氣也随之消散,不留一絲痕跡。
祝觀瀾輕笑,将開了許久的窗緊閉。
房間內本無燭火,祝觀瀾又沒什麽照明的法器,窗戶一關,便連月光也照不進來。
一室晦暗。
這才是第一夜而已,他什麽心思都沒露出,怎麽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立規矩給他看。
不過這也只是第一夜而已,來日方長,祝觀瀾不信,某人真能無時無刻地護在元頌身邊,徹底隔絕所有人窺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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