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玉奁藏香07 不像叔侄，倒像愛侶

第61章 玉奁藏香07 不像叔侄，倒像愛侶。……

元頌是真的生出了怒氣來, 頰上飛紅，美目圓睜，怒火将他眸光點亮, 也将他豔麗面龐順帶點亮。

美人豔光四射，倒比他手中劍刃還要鋒利得多。

“頌頌不可無禮, 快将劍收回去。”漱雲君聲音中沒有一點急迫, 溫聲慢語, 不太像在真心勸阻元頌，“未能将你教養得體是我過失, 我向去舟小友賠罪自然理所應當。”

元頌一貫是不怎麽聽漱雲君管教的，現如今覺得自己讨厭的家夥讓小叔叔受了羞辱, 更是不可能就此罷休。

他手腕微擡, 劍鋒上提, 竟是比剛才還過分了些。

元頌眼尾暈起淡淡的紅來，許是替漱雲君覺得委屈，淚意也漸漸升起，“做了錯事是我不該，讓小叔叔替我承擔也是我的罪責, 我甘願受罰。”

“我雖有罪，可沈去舟也沒清白到哪裏去！”元頌愈發恨恨，“沈去舟, 你奪得魁首後便自視甚高，目無尊長，縱使大家都一言不發, 這罪狀我也是要算一算的！”

沈去舟的身體已脫離了那道莫名靈力的禁锢，可元頌手中的劍還抵在他胸口，他仍是不能輕舉妄動。

想如何算？沈去舟的頭腦再次運作起來, 是要将他趕出學宮嗎？

元頌厭他至極，大概會很喜歡這個提議，沈去舟眸珠微動，看向元頌身後笑得淡然的漱雲君，又看向怒意真切的元頌。

元頌不知自己現已成了他小叔叔手中的一顆棋子，不過他也不算完全被利用，畢竟這棋局是漱雲君為保全他所起，讓他自己參與進來也是應當的。

究其根本，元頌的心思雖是壞的，可他大概只想讓自己丢臉，不曾有過真正害他的念頭。

而事情到了這般境地，都怪這位面慈心狠的漱雲君，為保全自己子侄，便将無關之人架在火上炙烤，全然不顧他人死活。

有着這麽一位宮主，只怕整個學宮都會上行下效，由此可見，這碧梧學宮的風氣到底會是什麽個鬼樣子。

可如今世家當道，平民散修想要出人頭地便只能維護世家創立的所謂規則，參與他們那些吃人的游戲。

沈去舟心知，自己羽翼未豐，現在還不是離開碧梧學宮的時候。

更何況，沈去舟目若點漆，靜靜擡眸，看向立在自己對面的美人，元頌還不知道自己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他舍不得元頌，自然不能這麽一走了之。

若是等漱雲君叔侄開口，沈去舟已經能看見自己離開學宮的命運，所以，他不能任人宰割，只能自己給出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不能拒絕的答複。

沈去舟用兩指夾住胸前劍刃，使出些力道來，讓元頌無力将其抽出。

而後，他朝前邁了一步，任劍尖紮入自己血肉。

公儀家族為元頌選出的本命劍絕非凡品，十六郎自己的修為不足，卻可用外力補足，先不說此劍用料如何珍貴、鑄劍師如何有名、又花費了多少時間鑄劍，只這劍的設計，便是為了一擊致命。

沈去舟的心頭血自劍上血槽流出，讓這柄本泛着清冽寒光的仙劍染上了血色。

元頌喚劍而出只是為了威懾沈去舟，本也沒想真的對他下手，誰能想到……

能在學宮大比上取得頭名的果然不是普通人，不僅天賦與實力超出常人，就連腦子也和常人不大相像。

沈去舟再是怎麽心性堅定，也抗不過元頌這一劍，他指間的力道一松，元頌便立即将劍拔出，垂在身側。

一滴滴的熱血自劍尖滴落，砸在青石磚面，洇出深色的印痕。

沈去舟臉色煞白，勉強穩住語氣，直直看向終于将笑意收斂的漱雲君。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身體發膚又受之父母，我用這些血肉來償還，不知夠不夠漱雲君滿意？”

發問的其實一直是元頌，可沈去舟偏要問漱雲君，将他拉入亂局，無法獨善其身。

要是元頌太沒良心的話，或許還會步步緊逼，可漱雲君為了自己的賢名，必定會就此收手。

果不其然，漱雲君一開口，便是副溫柔和善的模樣，“去舟小友何必要如此決絕，頌頌雖是心急了些，卻也不過說笑而已，原本也不需要什麽說法的。”

他語氣強硬了些，終于有了學宮之主的樣子，“集會便就此散了吧，其餘人的獎賞稍後私下遞送，記住，今日之事勿要外傳，以免敗壞學宮聲譽。”

臺下諸人乖乖應聲，執起弟子禮來，靜默而有序地撤離講壇，預備去完成今日剩下的安排。

而臺上呢，明明沒受任何傷害，可元頌的面色卻是幾人中最為蒼白的。

他的确是家族的掌上明珠，平日裏沒見過半點血腥，連妖獸都未曾傷過，今日本命劍突然傷了個人，雖然并非是他本心，卻依舊給他帶來了不小的打擊，就連握劍的右手都在不自覺輕抖。

漱雲君輕輕嘆氣，發覺自頌頌從秘境歸來之後，自己嘆氣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

可再怎麽發愁又能如何呢，自己心尖上的孩子，不精心地寵着，難不成要讓他到處惹禍，最後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嗎？

漱雲君邁步，将元頌圈入懷中，用自己身上熏香将纖弱少年籠罩，他左手搭上元頌的肩，右手握住劍柄，穩住元頌顫抖的手，替他将本命劍收回靈府當中。

“血……”

血還沒擦，元頌擡眸，想要提醒漱雲君，話卻被成年男人的輕語頂回唇中。

“劍不飲血，如何能被稱作是劍。”

元頌怔怔點頭，在恍惚間記起，自己這位小叔叔在進入學宮教書育人之前，也曾是位仗劍橫行的霸道劍修。

漱雲君從不避諱自己和元頌的親昵，而元頌也早已習慣了被漱雲君這樣對待，就算是在沈去舟這樣的外人面前，也沒覺得有哪裏不對。

濃顏與淡容相依相靠，雖是叔侄，可元頌與漱雲君的面容真是沒有半點相像之處，沈去舟看着他們旁若無人的親昵姿态，竟覺得像是在看一對愛侶。

心口有些疼痛，不是被元頌所傷的傷口，而是內裏那顆充斥着情緒的心。

若是漱雲君只想在他面前表現和元頌的親密關系，那沈去舟已經看過了，不想再成為他們表現越界親情的看客。

他轉身欲去，漱雲君卻将他喚住，聲音終于不似在衆人面前那般僞善了。

“去舟小友，你如今身負重傷，一會的晨課便不必去了，直接到杏林居療傷便好。”師者喜歡循循善誘不假，可這位師長如毒蛇一般的輕語實在像是在把人往歪路上領，“趁着療傷的這段時間，你剛好可以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究竟适不适合留在學宮之中。”

怎麽？沒能在方才逼他離開，難道現在還要用語言繼續恐吓他，要他主動離開嗎？

“漱雲君說笑，在下雖是不才，卻也是在大比中以第一名的成績堂堂正正考進來的。”為師者不尊，沈去舟也懶得回身，只背對着漱雲君回話，“若是連我都不适合在學宮中就讀，只怕其他人就更不适合了。既如此，學宮還是早日解散的好。”

“若論資格，學宮中自然沒有學子能和你相比。”世家子弟都是一個性子，漱雲君也不例外，誇人的話語也像是在諷刺，“只是在人際交往與修行方面看來，或許你并沒有那麽适合碧梧學宮。”

“适不适合并非漱雲君一人能夠斷定，療傷的時間太短，不足以我考慮清楚，漱雲君還是多給我些時間吧。”

“也好。”漱雲君輕笑，從指尖喚出只銀蝶，飛至沈去舟面前，“銀蝶會領你去到杏林居，好好養傷吧。”

沈去舟敷衍謝過，徑直離去，元頌不自覺将目光放至他背影，直到他徹底離去，才将視線收回。

今日的小叔叔并不像往日那樣和善……還将他抱的格外緊……

元頌輕咬下唇，終于在貿然闖入後和漱雲君說了第一句話。

“小叔叔，是我不對——”

“不必認錯，頌頌，你做什麽都是對的。”漱雲君的心情還不算差，“若我在學宮還護不住你，那這個宮主我不做也罷。”

元頌還記得沈去舟曾得過漱雲君青眼這話，現在看漱雲君有意驅離沈去舟，才驚覺另一件事，又生出沒由得的憂慮來。

“小叔叔，沈去舟也算可用之才，你平日只在學宮當中和世家學子打交道，族中挑選散修門客的機會統統錯過——不如我一會便去向沈去舟賠罪，要他投入我們門下！”

漱雲君抱着元頌的力氣更緊了些，元頌側臉緊貼在仙君胸膛，頰側就是自己方才送來的天河繁星，盈盈的粉落在一片雪白中，耀目得很。

“頌頌，我不需要你去替我受什麽委屈。”漱雲君一字一句道，“你的意願就是我的意願，你厭惡沈去舟，我便将他逐出學宮。”

“我們同沈去舟和撕破臉皮也沒什麽兩樣了，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斬草除根，”熟悉的溫潤聲線此刻在元頌耳中竟顯得格外冰涼，“劍不飲血便不足以被稱作劍，頌頌，你的年歲不小，卻還是太過天真，我不能幫你一世，除掉沈去舟這個任務，就由你親自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