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玉奁藏香09 芙蓉玉雕刻而成的粉嫩花……

第63章 玉奁藏香09 芙蓉玉雕刻而成的粉嫩花……

怎麽擺出這樣一副順從的模樣出來, 明明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才對,現在看來卻像是自己救了他的性命一樣。

他們才認識不過三兩天的樣子,祝觀瀾真的能愛他到這個程度嗎?

元頌不信, 可自己剛要瞌睡便有人遞枕頭過來,他還是很樂意接受的。

害人是錯的, 可他不得不做;将人拖下水也是錯的, 可若是對方并不無辜, 又完全心甘情願,那就怨不得自己了。

祝觀瀾急于投誠, 元頌便給他這個機會。

做惡人也不能壞得那般明顯,更何況元頌本也是迫不得已, 做出一些委屈模樣也沒錯。

他将眉眼低垂, 蝶翅一般的眼睫幾度輕顫, 複又擡起,露出那雙藏着難言心傷的眸,水潤潤的,仿佛馬上就要落下幾滴淚來。

美人珠淚欲垂,實在惹人生憐。

祝觀瀾心生悸動, 他想不通,元頌生得這樣一副好容貌、又有那樣顯赫的家世、享受着數不勝數的愛慕,明明已經有了這樣幸福的人生, 為什麽還會有煩心事?

他羨慕元頌、嫉妒元頌,卻也如飛蛾撲火一般想要接近元頌。

大比開始之前,祝觀瀾便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奪得前十二名, 早早就生出了走歪門邪道的念頭。

公儀元頌,碧梧學宮宮主的嫡系子侄,也是宮主最為寵愛的掌上明珠, 只要能得他一句許諾,進入碧梧學宮定是板上釘釘的事。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若是能在秘境中幫扶元頌一把,再提出進入學宮的要求,那一定會容易很多。

所以從進入秘境的那一刻起,祝觀瀾便悄悄尾随着元頌,一直盼着這樣的一個機會。

說來好笑,元頌如今失憶,祝觀瀾甚至比元頌本人更了解他在秘境中做過什麽。

他親眼看見元頌因躲避妖獸而藏身水中,卻因自己也無力應對那頭妖獸,只能躲到別處,直至看見沈去舟将妖獸斬殺,才重新靠近那片寒潭。

美人從水中躍出,明明脆弱得仿佛琉璃,卻還能因為自己的家世直起腰身,在手無縛雞之力時依舊對着別人頤指氣使。

當聽到那句,“我能讓你進入碧梧學宮”之時,祝觀瀾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躍出胸腔了。

他恨沈去舟将自己窺伺了許久的機會奪走,也恨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讓将要到嘴的鴨子飛走。

只是沒人想到,祝觀瀾的命實在是太好了,他的妄想本該全部落空,可元頌卻在與沈去舟結伴而行時遭遇意外,二人雙雙昏迷。

先一步醒來的沈去舟沒能發現被祝觀瀾藏起的元頌,他蹙起了眉頭,卻又很快離開,似是完全沒有尋找元頌的意思。

祝觀瀾原也不解,可修真界中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他靈光乍現,覺得沈去舟可能是因為這場意外失憶,所以才忘記了元頌的存在。

既然沈去舟忘了,那元頌是不是也有可能忘記?

祝觀瀾的手微微顫抖,卻堅定地伸向元頌的腰間,将那塊寫着“公儀元頌”的精致玉牌取下。

沈去舟的實力很強,即使沒有元頌的幫扶,靠着一身真本事也可以進入學宮……可是自己不行,如果沒有元頌,他就再也沒法進入碧梧學宮了。

祝觀瀾将自己說服,怕元頌的記憶并未出現差錯,便沒有等在元頌身邊。

他藏匿起身影,觀察元頌一路,直至确認元頌真的失去記憶,才在離開秘境後将身份玉牌歸還給元頌的仆從,同時撒下一個彌天大謊,換得自己夢寐以求的入學資格。

作為元頌的救命恩人,雖然祝觀瀾只要了一個入學名額,可元頌給予他的并不只有這個,數不清的靈石與仙丹被送至祝觀瀾的房間當中,足夠他這輩子衣食無憂。

假如祝觀瀾能知足一些,安分守己度日,憑借着他察言觀色的本領,也能夠在元頌身邊混到一個不錯的位置,待到元頌自立門戶後,再以元頌救命恩人的身份被列為座上賓,他此生也該無憂了。

就算真相在某日突然暴露,他也可以靠着自己精湛演技裝一裝可憐,若是元頌心軟,最多只是會把他掃地出門而已,并不會真的要了他性命。

可祝觀瀾實在太過貪心,又太過焦慮,非要去強行想象未來那些可能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

他急着出頭,便成了元頌此時最好的棋子。

元頌輕輕揮手,将祝觀瀾先前寫下的一行字盡數抹去。

祝觀瀾原以為元頌會用與他相同的方式和他對話,可元頌卻牽起他手腕,又用另一只手的指尖一筆一劃地寫下心中話語。

祝觀瀾自認自己的容貌并不算差,但在元頌面前,沒有一個人能不自慚形穢。

修行之人想平心靜氣并非難事,可美人在側,還做出這樣的親密姿态,又有誰能真的平心靜氣下來。

祝觀瀾只會用一雙眼眸盯着元頌面龐,幾乎忘記了去辨別元頌寫下的是什麽。

元頌似乎是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很好笑,唇角微微勾起,用很輕的聲音對着他說道,“說好要幫我的忙,現在發起呆來,還能知道我在求你什麽嗎?”

祝觀瀾的绮思被點破,面色酡紅,用最後的理智搜刮方才的記憶,最後只捕捉到了三個字。

“沈去舟”。

元頌是發覺什麽了嗎?祝觀瀾的心在一瞬間冷了下來。

不不不,才過去這麽幾天,元頌和沈去舟中又沒人恢複記憶,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發覺異樣。

元頌和沈去舟又不只這一個聯系,比起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來,他們二人目前更為人熟知的是勢不兩立的立場。

祝觀瀾僵硬地點了點頭,希望自己錯過的并非是什麽致命的信息。

“那你願不願意幫我呢?”元頌的笑意擴大,聲音明明很輕,卻吐出了缱绻的語調。

哪怕祝觀瀾什麽都不知道,可只要是元頌提出的要求、能讓他因此更進一步接近元頌,他便願意豁出一切去做。

祝觀瀾再次颔首,卻比方才的力度堅定許多。

元頌又用指尖觸上祝觀瀾手心,祝觀瀾這次不敢再走神,極為用心地辨別出了四個字。

“課後等我。”

隐秘的話語靠手心上的筆觸來傳遞,既是為了保密,也是為了誘惑。

元頌能享有無數寵愛,自然不只憑借一副豔麗皮囊,他手腕了得,除去在漱雲君面前乖順一些外,其餘時刻都在毫不留情地玩弄人心。

夫子那些絮絮叨叨的經文本就讓人頭痛,現在又有和元頌的承諾在身,祝觀瀾剩下的時間真是如坐針氈。

求人的是元頌,急的卻是祝觀瀾。

他一邊告訴自己,元頌不可能懷疑自己身份,一邊又忍不住否認自己,終于在糾結中熬到了一個時辰過後。

其餘學子都散得差不多了,空曠課室之中只剩下元頌和祝觀瀾二人。

“你已經救過我第一次命了,現在還要救我第二次命,”元頌笑出聲來,“要我怎麽謝你才好呢,觀瀾。”

菡萏輕搖,展開層層花瓣,溢出撲鼻清香。

怎麽叫的這樣親昵……祝觀瀾的耳根發燙,但起碼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尚未暴露。

好在他還沒有被這兩個字哄得頭暈目眩,知道自己的當務之急是将元頌的具體要求打探清楚。

他不好意思拉下臉皮去再問一次,只能強裝鎮定,用絕對不會出錯的話術作為開場白,“為十六郎效力是應當的,我不敢居功……十六郎邀我課後獨處,想必是已經有了完備的計劃,不知能否同我詳談一番?”

元頌視線如蜻蜓點水一般在祝觀瀾身上滑過,明知他在硬撐,但看在他義無反顧登上自己賊船的份上,便沒再捉弄他,直接将答案告知于他。

“我沒有任何計劃,只要沈去舟能去死,用什麽辦法都無所謂。”

原來元頌是想要沈去舟的命。

果真是世族公子,草菅人命慣了,剛剛和人結下仇怨,現在就要将人了斷,祝觀瀾毛骨悚然。

他是卑鄙小人,背地裏不知做過多少腌臜事,手上也沾過血,卻也不能這樣風輕雲淡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祝觀瀾轉念,心中又泛出一絲狂喜來。

沈去舟的确是該死的,只要沈去舟死了,從那邊暴露身份的隐患就會立即煙消雲散。

他真是應下了一個好差事,一箭雙雕,既遂了元頌的意,也遂了自己的意。

沈去舟真是可憐,方才被無辜卷入風波當中,本以為以心頭血來償還便能安然無恙,結果還是沒能逃過一場劫難。

元頌也是可憐的,他并不知曉沈去舟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樣無意間做出恩将仇報的事來,改日去到九泉之下,不知是否會惹來陰間官司,判他罪無可恕。

祝觀瀾這次不用再憑欄觀瀾了,他入了局,便要推波助瀾。

殺死一個人的方式有無數種,十六郎還是太年輕太單純,只知道人命輕賤、權勢壓人,可輪到自己親自出面時,他又不知要如何親手害人了。

沒關系,十六郎不懂,祝觀瀾卻懂,作惡也是要謀劃的,他剛好可以做元頌的軍師。

他笑容淺淺,不似元頌一般明豔張揚,溫潤柔和得像是一塊羊脂佳玉。

可惜玉是假的,白淨也是假的,一分為二之後便能看見其污穢不堪內裏。

“想讓一個人去死是很簡單的,投毒、令其窒息,或者用利器一擊致命,如果願意多費一些心思,制造一場意外也是可以的。”

祝觀瀾如數家珍,全然沒有注意到元頌的眼神已經發生了變化。

“可我這樣愚笨,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呢?”元頌輕輕偏頭,眉間凝愁,唯有看向祝觀瀾的眸中閃着光亮,“觀瀾,既然你這樣熟練,不如就替我去做吧。”

“只要這件事真的成了,你便是我公儀元頌一輩子的恩人。”

一只豔鬼栖身于祝觀瀾身側,他薄唇殷紅,仿佛被鮮血染就,口中溫聲軟語,終于将祝觀瀾蠱惑。

他和沈去舟之間本就是有仇怨的,他去解決沈去舟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這是元頌的願望,元頌又給了他這樣的許諾……

祝觀瀾最後一次點頭,将唯一的一顆真心為元頌奉上。

”……好。”

……

“還算你有分寸,若是傷口再向裏紮進一分,你的修為與性命只怕都要保不住了。”醫修少年狠狠地瞪了沈去舟一眼,他雖年輕,卻出身醫修世族,醫術也很精湛,因此才能憑借醫術在碧梧學宮之中借讀。

集會上的事情他看得分明,碧梧學宮中的學子無一不尊崇漱雲君,沈去舟受了漱雲君一禮自然讓他不滿,可醫者仁心,他看見沈去舟這般模樣,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憐憫的。

“我能做的已經都為你做了,你在這裏休息一會後再回房間吧,記得明日還要來杏林居一趟,讓我看看傷口恢複得如何。”

少年盡了醫者最後的本分,将方才用到的瓶瓶罐罐都收起,而後毫不留情地離開這間診室。

沈去舟倒也不在乎他這副态度,只道了聲謝,待到青衣背影徹底消失之後,便翻身下榻,想要就此離去。

他早已看透了這碧梧學宮的現狀,漱雲君靠僞善與權勢籠絡人心,只憑方才一局便讓他人人厭棄,孤立無援。

漱雲君要他去杏林居中療傷,可偌大的一個杏林居中竟無一個醫修願意理他,他靜立在門口許久,最後只有那個少年還算心慈,面露不忍,将他領進診室救治。

沈去舟将自己身上染血的弟子服換下,從儲物玉佩中取了一套過去的衣裳出來,雖然有些破舊,但起碼比滿是血污的衣服要體面一些。

只是他剛剛才換好衣服預備離開,卻看見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房間當中。

青年面如冠玉,眉間一點紅痣,兩側發間各簪一朵天河繁星,讓他顯出種莫名的妖異色彩。

是祝觀瀾。

他還是像在元頌面前一樣柔弱可欺,宛如一朵只能依附他人而生的菟絲子,沈去舟沒由得泛起一陣惡心來。

“沈兄剛剛才受過治療,只怕怎麽現在就下了榻?”

祝觀瀾言語中盡是關心之意,可沈去舟才不會相信他口中說出的任何一個字。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們二人在明面上從未有過任何交流,更何況以目前立場來看,自己與元頌對立,而祝觀瀾又投向元頌陣營,他們二人自然也是敵對的。

沈去舟淡淡地看他一眼,懶得理會祝觀瀾這番虛情假意的關心,只沉默着從他身邊繞過,想要就此離去。

祝觀瀾從未受過這樣的輕視,他咬牙,面上笑容卻沒有改變,只将手臂伸直,攔住沈去舟去路。

“我應當是第一個來看望沈兄的吧,沈兄何必這樣冷漠,傷了對你抱有善意的人。”

更倒胃口了,沈去舟深呼出一口氣來,但還能壓抑住心中情緒,沒直接在此跟祝觀瀾動起手來。

為了留在碧梧學宮之中,他不能惹是生非了。

他想再度繞過祝觀瀾,卻又被攔住。

“讓開。”

沈去舟聲音冰冷,覺得自己已經給足了祝觀瀾面子,可祝觀瀾身負任務,自然還要繼續糾纏沈去舟。

“我只想同沈兄你好好說幾句話,沈兄為何不肯呢?”

沈去舟被祝觀瀾徹底惹惱,祝觀瀾是怎麽敢對他提出這種要求的?

“一個冒名頂替的家夥,不配和我好好說話。”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這次被動的成了祝觀瀾,他笑意弧度壓低,“沈兄不要胡言亂語,什麽叫做冒名頂替,我就是祝觀瀾,哪裏有什麽真假之說。”

“祝觀瀾這個身份還不值得人冒名頂替,我說的是另一件事。”沈去舟原本不想和祝觀瀾撕破臉皮的,畢竟他沒有證據,可事已至此,他為了逼退祝觀瀾,只能毫不留情地揭露真相。

“秘境之中,救下公儀元頌的人到底是誰,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祝觀瀾的唇抿成一道直線,他聲音難以置信至極,卻又怕被外人聽到,只能壓抑着音量。

“你全都想起來了?”

這話跟直接承認也沒什麽不同了,沈去舟嗤笑,原本的猜測被徹底坐實,自然也算是“想起來”了。

“對,我記起了一切,救下元頌的是我,而你只是一個冒牌貨而已。”

怎麽會全部想起來呢……祝觀瀾幾乎要咬碎牙齒,沈去舟全部想起來之後,元頌是不是也會很快恢複記憶。

……他決不允許。

原本來殺沈去舟只是元頌給出的任務,祝觀瀾自己的隐患是為了順帶着解除。

就算今天沒能順利解決也沒關系,畢竟元頌沒給他時間限制,他可以慢慢尋找時機。

可現在不行了,沈去舟的存在就像随時會被引爆的火藥,他怕沈去舟出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元頌告密。

沈去舟決不能活着離開杏林居。

祝觀瀾在瞬間下定了決心,他演技一直足夠精湛,在如今這種情境之下也能演出一場好戲。

他主動對着沈去舟示起弱來,“沈兄,你要相信,這并非是我本意……我們同為散修,你應當知道進入碧梧學宮對我們來說意味着什麽。你能憑借自己的成績進入學宮,而我只能靠十六郎。”

“我只是在秘境中被鬼迷了心竅而已,我對你絕對沒有任何惡意。”祝觀瀾說到這裏竟有些泫然欲泣的意思,“我現在來看望你也真的是抱着一腔善意,我只想要一個入學名額而已,沒想到最後會讓你落得這樣的結果。”

“我願意将十六郎給我的仙丹靈石全部歸還于給你,只求你原諒……求你不要向十六郎告發我。”

他情真意切,若不是沈去舟早對他真面目有所了解,可能真的會被他糊弄過去。

“這是十六郎給予的療傷丹藥,品級不低,可醫死人肉白骨,沈兄先将這枚丹藥收下,過些時候我再将其他的一并奉上。”

祝觀瀾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個玉盒來,将其遞給沈去舟。

沈去舟并沒有就此接過,他擡眸,看向祝觀瀾,“這是你想送給我的,還是元頌想送給我的?”

“原屬于十六郎,現在由我轉贈給你……沈兄是有什麽疑慮嗎?”祝觀瀾表情不變,将玉盒開啓,露出裏面唯一一顆散發着奇香的圓潤丹藥。

“若沈兄不放心我,我願意先服下一半,只是這丹藥分開後效用便會迅速消散,沈兄也要立刻服下另一半才好。”

祝觀瀾用靈力将其一分為二,自己先行咽下。

幾息過去,他仍面色紅潤。

“沈兄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

其實這根本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其中的操作空間很大,假如這顆丹藥有毒,祝觀瀾先服下解藥,他再吃下一半時自然會安然無恙。

可沈去舟像是完全沒考慮到這點一樣,為了能被祝觀瀾放過,竟這樣輕信了他的話,将剩餘的那一半吞下。

祝觀瀾的眸中閃出奇異的光彩來,他期期艾艾地看向沈去舟,卻發覺對方依舊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怎麽會這樣……他死死地盯住沈去舟,卻沒能看到他期盼的結果。

“若是由你送出,那丹藥必然有鬼,若是元頌所送,他不會害人,這就是我提問的目的。”沈去舟面不改色,“按你如今的表現來看,丹藥中應該是下了毒的,可惜你不知道,我體質特殊,百毒不侵。”

這就是沈去舟敢于跳進祝觀瀾陷阱的原因,他真的厭倦了祝觀瀾的彎彎繞繞,如果這樣能夠讓祝觀瀾放棄糾纏,他當然願意去做。

祝觀瀾徹底崩潰,他沒想到沈去舟竟然藏着這樣的秘密,更讓他崩潰的是,沈去舟就這樣将他戳穿。

他以後再也沒有除掉沈去舟的機會了。

祝觀瀾已經不能再保持理智了,他喚出自己的本命劍來,直直向沈去舟刺去。

“你真以為元頌不會害你?這毒就是他讓我來下的!”

沈去舟匆匆躲開,左臂上卻還是被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真是個瘋子,沈去舟蹙眉看向自己的傷口,只能同樣喚出劍來,去抵禦祝觀瀾的胡劈亂砍。

他們兩人在診室中鬧出的動靜巨大,可杏林居中都是醫修,哪裏有人敢出手阻攔。

祝觀瀾修為與劍法本就不如沈去舟,沈去舟無須主動進攻,只用巧勁便足以防身。

他只想好好留在碧梧學宮之中,根本不想惹是生非,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祝觀瀾為什麽要一直咄咄逼人。

沈去舟徹底不耐,将祝觀瀾的劍挑飛,深深插入一旁的牆壁之中。

祝觀瀾本人也在慣性的作用下向後倒去,癱坐在地。

“我只想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麽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沈去舟劍尖遙指祝觀瀾,面容冰冷,像是要懲處世間一切不義的神祇。

祝觀瀾唇邊洩出一連串笑聲,他恨毒了沈去舟,直直瞪着沈去舟不放,“你就是懸在我頭上的一把劍,只要你活着,就是對我的威脅。”

沈去舟不想和這種瘋子再多費口舌,他方才聽見屋外那幾個醫修已經喊了人過來,漱雲君或是其他人大概很快就會趕到。

他不想再和這個瘋子共處一室,果斷地轉身離去,可也就是在下一瞬,一道銳利的破空之聲傳來,與此同時,一聲熟悉的驚呼也随之響起。

“不要!”

沈去舟蹙眉,迅速回眸,用劍身将那枚暗器擊飛。

可是……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沈去舟瞳孔緊縮,親眼看見那枚暗器轉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直直插入祝觀瀾心髒。

祝觀瀾也沒想到自己最後竟是死于自己的暗器之手,那張如玉的面龐被他口中溢出的鮮血染紅,他繼續瞪着沈去舟。

以及匆匆趕來的元頌。

祝觀瀾死了……

沈去舟的頭腦一片空白,他想不通,自己只是想安安穩穩地待在學宮之中而已,為什麽偏不能如願。

好在元頌的腦子還能運轉,他趕到沈去舟身旁,面色慘白,語速飛快地開了口。

“你快走,你殺了人,小叔叔和執法堂的人很快就會過來将你捉拿。學宮中用不了縮地成寸的術法,你拿着我的身份銘牌,注入靈力後再捏碎就可以去到任何一處公儀家族的屬城。”

手裏被突然塞入一塊冰涼的銘牌,沈去舟眸珠轉動,元頌……是在幫自己嗎?

他同元頌對視,卻看見元頌一雙漂亮眼眸中滿溢淚花。

“祝觀瀾身上被我放了一只銀蝶,我聽到了一切,我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之前是想害你不假,但現在我絕對不會再害你了!你快走!”

沈去舟呆呆的,他相信元頌,但他沒有聽元頌的話。

他的右手還握着劍,只能用那只滿是鮮血的左手取出自己珍藏的天河繁星珠花來。

芙蓉玉雕刻而成的粉嫩花瓣上沾滿血跡,卻讓它顯得愈發嬌豔。

“其實我什麽都沒想起來,但是我看見這朵珠花、再看見你,就知道它是屬于你的。”沈去舟怕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元頌,所以一定要将自己的心裏話說完。

這樣一個又冷又軸的人竟然在這時開了竅,說出了笨拙的情話。

他腦子稀裏糊塗的,想到什麽便說出什麽,“我把它保存得很好,我不敢去找你,所以每天都盼着你主動想起我來。”

……他和元頌的命運一定密不可分、緊緊地相互糾纏着,沈去舟冥冥之中有過這麽一種感應。

他原也想拿着這朵珠花去找元頌相認的,可元頌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他只是一個無名散修,根本不配接近元頌。

當元頌厭惡的目光投來時,他甚至産生一種恐懼,他怕自己那些和元頌有關的想法是錯覺、是臆想,他和元頌沒有一分錢關系,就連這個珠花也是撿來的而已。

可現在,美夢成真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沈去舟竟然有些想笑。

元頌最早先的淚源于自責,可當聽見祝觀瀾的那些情話時,卻仿佛有另一個自己在他心中抽泣,讓他的淚水也不知不覺地滑下面頰,顆顆滾圓。

“你快點走……”

元頌嗚咽出聲,催促着沈去舟将靈力注入。

這段時間漫長得像是有億萬年一樣,終于,那枚銘牌亮起,沈去舟下定決心捏碎,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怎麽會這樣?”元頌難以置信地出聲,他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個又一個銘牌,拼了命地重複着注入靈力又捏碎的過程。

可還是無事發生。

元頌近乎崩潰,可沈去舟的神情卻越來越冷靜。

是有人在搗鬼,能越過元頌操縱公儀家族之事的人,整個學宮中只有那一位。

“怎麽會這樣?我只是想幫你,我只是想彌補自己的過失,為什麽不能讓我得償所願?騙子、騙子,所有人都是騙子……”

沈去舟将劍收起,一下又一下地輕撫元頌脊背,希望能将他安撫。

他不能告訴元頌這是漱雲君的手筆,元頌會承受不住的。

沈去舟只虛虛将元頌環住,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感受着這段二人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溫存。

終于,學宮之主姍姍來遲,他慣用的溫柔聲線中夾雜着不可忽視的怒氣。

“沈去舟殘害同門,押入執法堂水牢。至于十六郎,”漱雲君氣極反笑,“包庇兇手,就由我親自處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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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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