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他有什麽錯 “我夫人脾氣溫良可人……

第6章 他有什麽錯 “我夫人脾氣溫良可人……

“我夫人脾氣溫良可人,待人謙和有禮,你哪裏不滿意?”姬元徽挑起一邊眉毛,目光瞥向他,“何故這麽大反應?”

“哈哈。”周恃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用力拍打着胳膊,“你這失心瘋,又發癔症了,他溫良?他謙和?你還讓他這時候過來,你是想讓他用他那針眼大點兒的心眼去不停的想咱倆剛剛獨處沒帶他,說了什麽悄悄話嗎?”

姬元徽不認同:“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等他因為覺得我跟你有奸情不聲不響把我殺了你就老實了。”周恃寧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不行不行,不能讓他看見我和你單獨待在一處,他非得想法子殺了我不可。”

周恃寧這語氣不像是單純的不喜歡某個人,抗拒中似乎還夾雜着些許的……恐懼?

這麽害怕裴煦會對他做什麽,就好像已經被裴煦威脅警告過了一樣。

姬元徽品出了一絲不對勁兒:“你為什麽這麽篤定融融會這麽想?”

周恃寧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然後迅速強作鎮定,像是為了增加自己說的話的可信度,他欲蓋彌彰的提高了聲音:“你夫人讨厭我讨厭得緊,就是豬都能看得出來,偏只有你這個失心瘋的覺得他跟我有什麽勞什子的兄弟情義。”

姬元徽眯起眼,若有所思:“血親嘛,打斷骨頭連着筋呢。”

“屁的血親!”周恃寧突然反應過來,“你從小一肚子壞水,我和他不合,你清楚得很對不對?”

“什麽?冤枉啊。”姬元徽大驚失色,“我一個只會打仗的武将哪裏懂這些勾心鬥角的東西,你們竟然性格不合嗎?我從前委實不知啊。”

演的有些浮誇,但應付周恃寧足夠了。

“反正你要不是演的就是又蠢又瞎,我和他從前給你做伴讀的時候有一日太平?”周恃寧半信半疑,繼續控訴,“別在這兒和稀泥,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風一吹就倒的柔弱樣,動不動就病倒告假,你那些課業堆到最後只剩我一個人做!”

姬元徽摸鼻子望天:“從前是辛苦你了,但身體差也不是他的錯啊……”

周恃寧呵呵一聲:“就算從前不知道,那你現在也該知道了,我和他不合,不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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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元徽沒再強留:“慢走,不送了哈。”

裴煦估摸着姬元徽談事應該談的差不多了才不急不慢的從前廳穿過內廊往書房去,他走得很慢,像是不想在路上遇見什麽人。

走了兩步,有呱呱嘎嘎的鳥鳴聲響起,裴煦停下步子,臉上有了些笑意,伸出一條胳膊,有鳥落在了他腕上。

不是鹦哥,也不是畫眉,是只通體漆黑的烏鴉。

周恃寧走得匆匆忙忙,就怕走慢了在路上撞上裴煦。

但事情往往就是怕什麽來什麽,兩人還是撞上了。

周恃寧急急剎住步子,目光落在了裴煦腕上的那只烏鴉身上。他吞了下口水,下意識摸了下眼眶。

裴煦也注意到了他,牽動嘴角笑了笑,回過身很體面的一揖:“表哥。”

“嗯,嗯……”和裴煦的從容淡定一比,周恃寧坐立不安,顯得有些局促,但他的眼睛還是忍不住追着那只烏鴉看。

裴煦留意到這一點,他稍微側頭看了看已經跳到了他肩頭的烏鴉:“表哥是在看它嗎?它叫小烏,是只很乖的小鳥,能聽懂人話,表哥要摸摸它嗎?”

說着,裴煦将重新跳回他腕上的小烏往周恃寧面前遞,周恃寧被吓得捂着眼睛後退好幾步險些摔倒。

“別把它拿過來!”周恃寧擡起胳膊嚴嚴實實擋住臉,聲音都快有哭腔了,“拿走!拿走它!”

耳邊是撲棱棱鳥類扇動翅膀的聲音,裴煦用滿含歉意的聲音急急道歉:“小烏已經飛遠了,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小烏那樣小,我沒想到表哥會怕它。表哥一直看它,我以為表哥喜歡它……”

周恃寧驚魂未定的将胳膊放下一些,見鳥真的已經飛走了,他喘了口氣忽然覺出丢臉來,紅着臉惱怒找補:“我……我才不怕小鳥,我只是從前曾見過一只兇惡的烏鴉将人的眼睛啄出來吃了,故而,故而有些謹慎罷了!”

“我聽說只有犯了口舌惡業的人才會被烏鴉懲罰啄去眼睛和舌頭,表哥是做過什麽壞事,或者在人後說了別人的壞話嗎?”裴煦露出微微有些愕然的神情,很誠摯的問他,“不然……為什麽會這麽害怕呢?”

周恃寧被他看得心虛,心中又有些發毛,口中胡言亂語答非所問:“我,我有些急事,我該走了。”

裴煦微笑:“好匆忙,不留下來一起喝杯茶嗎?”

周恃寧慌忙擺手:“不了,下次,下次再說。”

說罷火燒屁股般逃走了,像是生怕裴煦繼續留他。

看着他慌張離開的身影,裴煦下意識的微微擡了下下巴,輕笑了一聲。

膽子好小啊。

殿下不喜歡膽小的,也不喜歡笨的。

……

裴煦到書房的時候,姬元徽一眼便看出了他心情不錯。

“做什麽壞事了?”姬元徽挑挑眉,“這麽高興。”

裴煦垂眉斂目,笑意溫和:“殿下說笑了。”

[周恃寧無事應該不會再過來了。]

[可以清靜些時日了。]

那道聲音還在……

姬元徽覺得,要麽是他見了鬼了,要麽是他裝正常人裝久了終于瘋了。

他也曾在些畫本子裏見過攝心術之類的詭谲秘術,但他向來不信這些鬼啊神啊的東西。

但現在也由不得他不信了,那道聲音還在繼續:

[殿下為什麽突然安靜了]

[殿下沒有看我,殿下在走神嗎]

[殿下為什麽寧願走神也不想看我呢,我有哪裏不好嗎]

緊接着哐啷一聲瓷器與桌面撞擊的聲音響起,姬元徽手比腦子快,一把拉開了裴煦的胳膊。

“沒事吧?”姬元徽出手快,被衣袖帶翻的茶水只灑到了裴煦衣襟上,沒潑到身上。但他還是不放心的拽着人胳膊檢查,“怎麽這麽不小心,有沒有燙到?”

[啊……殿下終于看我了]

[真好,再多看看我吧]

姬元徽檢查裴煦情況的動作一頓,擡頭去看裴煦的臉。

“沒事的。”外袍衣襟被茶水打濕,裴煦垂下眼睫避開姬元徽的視線,看起來自責又無措,“是我不好,笨手笨腳的,讓殿下費心了。”

嗯,嘴角沒挑,但眼睛在笑,又做了壞事了。

是故意的。

他好像突然能聽見裴煦在想什麽了。

雖然哪怕聽不到裴煦在想什麽,他也能猜個差不多。

他曾為了打發時間養過一只貓,貓抓飯盆是餓了,抓你衣角是無聊了,一直嗷嗚嗷嗚叫是發春了。

人和貓的區別實際上不大,都是同樣的生靈,一樣都是餓了要吃飯,孤獨了會害怕,到了年紀會情不自禁想和喜歡的人親近。

但姬元徽還是有些生氣,會孤獨很正常,想要吸引注意力很正常,但卻不該以傷害自己為代價。

這次他反應快将人拉開沒有燙到,那下次呢?

萬一下次是不小心切到了手,不小心崴到了腳,不小心吃錯了東西……

姬元徽光是想想就已經開始心疼了,本來身體就不好,卻還半點都不知道顧惜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形成的“只有受傷了才會被關心”這種概念。

姬元徽吩咐下人取了身衣服來,交給裴煦:“去換上吧,換好了出來有東西給你。”

裴煦在屏風後将被茶潑濕的衣物換下,再出來時桌面已經收拾幹淨了,姬元徽手邊放着一個做工精致的木盒。

見他出來,姬元徽将盒子推到他面前:“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裴煦将盒子打開,裏面靜靜躺着一把匕首。

姬元徽道:“拿起來,拔開看看。”

鑲嵌着紅寶石的刀鞘被拔開,露出的刀刃寒光銳利,光可鑒人。

裴煦心頭微微顫了下,面龐因為興奮浮上一層薄紅。

[好漂亮……]

見過他的人大都覺得他會喜歡古籍琵琶之類的風雅之物,少有人知道他其實喜歡弓馬兵刃。

裴煦全副精力全被這把漂亮的匕首攝住,全然沒有留意到姬元徽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背後,環着他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

“來試試看……”姬元徽握着他的手腕,向下刺去。匕首輕松沒入了桌沿寸許,姬元徽側頭看他:“用着順手嗎?鑲嵌的寶石合意嗎?有哪裏不喜歡我再找匠人改。”

“沒有不喜歡,很漂亮……”裴煦眼睛亮亮的,很乖馴的仰起臉看他。下一刻,溫軟的觸感貼上了臉頰,裴煦迅速垂下頭去,一副眼神無處安放的模樣,紅着耳根小聲道:“謝謝殿下。”

姬元徽腦子空白了一瞬,表情有片刻的怔愣。

老天,這是裴煦婚後第一次主動親他。

他親裴煦的時候從來沒害羞過,裴煦主動親他一下倒是突然讓他知道臊得慌是什麽感覺了。

姬元徽抓了抓頭發,嘴角強壓了幾次都沒壓下去,他攥起拳放在唇邊遮擋,強作鎮定:“喜歡就随身帶着,防身用。”

剛剛的氣一下就消了。他只是太想讓心上人看看自己了,他有什麽錯呢?他年紀還小,方式有失妥當也是難免的,只要善加引導就是了。

姬元徽摸着被裴煦親過的側臉,如是想道。

但口頭警告兩句還是要有的。

姬元徽控制着表情壓下自己不住上揚的嘴角,輕咳了兩聲:“匕首要握的是柄,刃是要刺向仇人的,不要自己傻傻的去碰,知道嗎?”

裴煦将匕首收回刀鞘放到盒子裏:“殿下放心,我會當心的。”

“不止匕首要小心,喝茶也要小心,走路也要小心……”姬元徽道,“再故意不小心傷着自己,你哭得再可憐我也不管。”

[看出來了?怎麽可能]

[是在詐我吧]

裴煦眼神飄忽:“殿下說的,我聽不懂……”

姬元徽又氣又好笑的張開手掌,用食指拇指夾住裴煦兩頰,晃了晃:“一講你不想聽的就裝傻,嗯?”

裴煦眨眨眼想狡辯,但兩頰被姬元徽箍着,發不出聲音來。

像是只被抓住耳朵提起來的兔子。

姬元徽因為這個聯想沒忍住笑了下,他松開了裴煦:“我前些日子總做噩夢,夢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他停頓了下,又補充了句:“很可怕。”

裴煦睜圓眼睛定定看他:“殿下也會害怕嗎?”

“怕的,我也會怕,哪怕醒來知道是夢也會怕。”姬元徽的聲音輕了下來,很溫和,像是帶着期許,“好好的珍惜愛護自己,融融要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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