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有人能為我收拾殘局 事情和裴煦想……

第17章 有人能為我收拾殘局 事情和裴煦想……

事情和裴煦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在匕首紮穿那人脖頸時,他以為會是大股的鮮血順着皮膚肌理蜿蜒而下,然後在腳下彙成一小片暗色的血跡。

然而事實是血不會緩緩流下,而是會在刀尖刺破那人脖頸的時候猛地噴出來,滾燙粘稠的液體馬上濺了他滿身滿臉。

有些狼狽,十分不體面。

因為和預想中差別太大,他短暫的怔了下,然後擡起腕子抹了把眼皮上的血。

視線重新歸于清明,沒有猶豫的時間,他重新舉起了匕首。

姬元徽送他的匕首他一直随身帶着,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第一個殺的實在容易,站在一旁的人毫無防備,從沒想過他已經掙脫了繩索,更想不到他有膽子藏刀殺人。

一刀斃命。

□□倒地發出沉重的悶響,原本端坐在不遠處的段息愣住,因為恐懼下意識的站了起來,面露駭然之色:“你竟敢在宮禁之中殺人……”

“只要我活下來,就有人能為我收拾殘局。”裴煦握緊了匕首,“我不需要考慮那些,我只要活下來就夠了。”

段息咬緊了牙關,沖餘下三人道:“愣着做什麽,抓住他!太子殿下有吩咐,別弄死了。”

大概是他看起來太病弱無害,這些人來之前根本沒将他放在眼裏,連件順手的武器都沒帶,手裏的匕首成了裴煦為數不多的優勢。

混亂中又有一人被他戳瞎了眼睛後,餘下兩人一人從背後死死勒住他,另一人去奪他的匕首。

他攥得太緊,要想拿到匕首只能硬掰。似乎有手指被掰斷了……每根都疼,分不清是哪一根。

他被勒得缺氧,再拖下去他這幅身子骨還能不能撐下去都要另說。左手袖中有塗了藥的袖箭,但只有一發,他沒有失誤的機會,左手一甩一支四寸長的短箭自袖中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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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大叫一聲暫時松開了他的手,裴煦沒時間去看他被射中了哪裏,左手接替右手握住刀柄向身後刺去。大概是怕了他不要命的樣子,身後那人被刺中腹部也不敢松手,反而勒得更緊了。

已經顧不得留活口的命令,那人為了保命只想将他馬上勒死。裴煦下手也絲毫不拖泥帶水,刀刃次次都捅到底,那人還是不肯松手,他便換了位置去鑿那人手臂手背。

兩人僵持着都想耗死對方,但最後還是裴煦占了上風。那人腹部失血過多再也支撐不下去,被松開的那瞬間裴煦眼前一陣發白,若是再晚一點,他幾乎就要被勒死了。

裴煦一時間站不住伏在地上捂着脖頸痛苦的咳嗽,咳出了一口血沫來。

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他支着輕飄飄的身子重新站起來。

他不習慣用左手發力,又怕如果用已經痛得失去了知覺的右手去握匕首的話刀會脫手,于是扯下布條将匕首和手死死捆在了一起。

裴煦踉踉跄跄的站起來,将倒在地上的每個人都割斷了喉嚨,确定這幾個都已經死透了,這才擦了擦頰邊的血,将目光轉向不遠處已經吓傻了的段息,露出了個如釋重負的輕松微笑來。

他說:“輪到你了。”

姬元徽趕到時,看到這場面心髒都停了一拍。

滿地狼藉血跡,裴煦身上的衣袍已經被血泡透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他坐在那裏,面容疲憊倦怠,呆呆看着面前燃得只剩下最後一小截的香。

沒有絲毫猶豫,姬元徽一記手刀砍暈了老四,将人随意扔在了地上。

腦海裏一些雪花似的記憶碎片一閃而過,恐懼像一條毒蛇扼住了他的喉嚨。姬元徽來不及細想,他害怕得喘不過氣來,疾步跑過去:“融融……”

裴煦遲鈍的回過頭來,見到姬元徽後眼神驟然明亮起來:“殿下。”

香燃盡前,殿下找到他了。

[殿下沒有丢下我]

[殿下和他們不一樣]

原本呆滞疲憊的眼睛忽然有了神采,他似乎想要站起來,但他太累了,體力透支,身影搖搖欲墜。

姬元徽沖過去在他倒下前接住了他,他顫着手想要解開裴煦和刀綁在一起的右手檢查一下他手上的傷,但指尖觸到的未幹的血太滑膩,試了兩下都沒能解開。姬元徽越看越難受,心都快忘了該怎麽跳了。

“殿下,不是我的血……不用這麽擔心。”裴煦用左手握了下他發抖的手,“我殺了人。”

“我知道,我知道……”

裴煦感覺到冰涼的唇瓣安撫似的在他眉間貼了下,然後繼續解他手上的死結。

“怕不怕?痛不痛?”

[為什麽問我痛不痛……]

[我惹了禍啊……不應該責問我為什麽這麽莽撞嗎,是因為不知道死的人裏還有官宦之子嗎?]

裴煦緩慢的眨了下眼睛,他盯着姬元徽的側臉:“我還殺了段将軍家的公子。”

傻融融,從小到大都不聰明。都傷成這樣了怎麽也不知道心疼自己,還一心怕給他添麻煩。

“我知道,我都知道。”姬元徽終于将繩結解開,看着裴煦血肉模糊的手,他聲音沙啞又問了一遍,“痛不痛?”

裴煦怔怔的,左手撐着他的肩膀,咬着下唇像是想把什麽忍回去。

“怎麽連哭都不會了……從前手指擦破點皮都要舉着給我看。”姬元徽喉嚨幹澀,“哭出來,融融,痛就哭出來。”

姬元徽的心被擰成一團,往下滴着血。他當珍寶疼惜愛護的人,被磋磨成了這樣。連哭都要小心翼翼看人眼色,謹小慎微瑟縮着活。

“痛……”裴煦揪緊了他的衣服,像是委屈終于有了發洩口,眼淚奪眶而出,“殿下,好痛……”

姬元徽将懷裏的人抱緊了,裴煦的哭聲聽得他心頭發顫,眼淚像是刀槍穿透他的身體。裴寄真是該死……死了也不夠,得拉出來每天鞭屍一遍。

“對不起,對不起我又來晚了……”

姬元徽将他抱了起來,不遠處有數人的腳步聲,周淑妃的人來了。

看見面前的場景周淑妃秀眉微微蹙起,面露擔憂,對跟在身旁的侍女道:“去太醫院請孫太醫去昭陽殿。孫太醫若不在就請王太醫,不要驚動其他人。”

侍女領命離開:“奴婢明白。”

“母妃。”裴煦這一身血跡太紮眼,姬元徽脫了外袍遮擋着懷裏的人,“這裏便勞煩母妃了。”

她微微颔首:“先帶這孩子去昭陽殿吧,青禾已經去請太醫了。”

腳邊是昏死過去的四皇子,她神色無波無瀾吩咐道:“将四殿下送回去吧,親兄弟間打鬧了一番,不是什麽大事。”

目送兩人離開,周淑妃收回目光看向那一室的狼藉,認出了倒在門口的人,輕輕呢喃:“段家的孩子……”

“多年輕的孩子,可惜了,人品不端正。”

随後她朝身後揮了揮手,示意宮人上前:“這個碎了喂魚,其他拉去填井,衣物都燒了,做得幹淨些……”

“真是的,好好的家宴,又被太子攪毀了。”

裴煦隐約記得自己伏在姬元徽懷裏哭,體力耗盡便昏了過去。

他做了很長一個夢,夢中內容于他而言與噩夢無異。于是他掙紮着想要醒過來,但虛弱的身體一時間還不受他控制,耳邊隐隐能聽到朦胧的交談聲。

有女子低聲道:“太子頂着那臉傷告狀,你父皇怕是免不了要罰你。”

“罰便罰了,難道他罰我的回數還少?賊都貼你臉上把手探到你口袋裏摸你家鑰匙了,還邊摸邊跟你聊你老婆……”

姬元徽冷笑,聲音還在暴怒邊緣,“我不揍他們我下輩子投胎都做不成人!我有這憋氣的本事我該投生當王八去!沒把他們打死他們就該敬謝祖宗了!”

“消消氣,那孩子還睡着。”女子嘆了口氣,“與太子他們提前撕破了臉,許多事都要早做準備了。”

裴煦終于從夢中醒來,他眼前還有些模糊,眨了兩下眼視線終于聚焦,眼前是姬元徽放大的臉。

姬元徽一直守在塌旁,見他醒來馬上便發現湊了過來,緊張詢問:“怎麽樣,感覺好些了嗎?”

裴煦坐起來,想活動下自己的手試試,就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被包成了粽子。

見到裴煦那一身血的模樣,姬元徽魂都要吓飛了。檢查一遭後發現除了手和脖子上的淤青身上沒什麽大傷,但他仍不放心,直到太醫查探過後說除了手正骨複位後要休息一個月,其他地方都沒有大礙,他這才松一口氣。

“別亂動……你的手要好好養着。”姬元徽道,“至少要休養一個月才能恢複如初。”

裴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左手急急去抓姬元徽得衣袖:“殿下,我的刀呢?”

一旁有人握着刀鞘将匕首遞來,出聲詢問:“是這把嗎?”

裴煦下意識接過了匕首,擡眼看向來人時呼吸一滞,怔怔的連要說什麽都忘了。

驚慌,委屈,難以置信……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他望着人的眸子一瞬不瞬,像一個多年未曾回家的孩子在他鄉乍然見到了母親。

“融融,這是母妃。”姬元徽觀他的神色,心中隐隐有了猜測。周氏姐妹容貌應該是極為相似的,不然裴煦不會晃神這麽久。

“今日相見太過匆忙,來不及閑敘些家常。”周淑妃聲音輕緩溫和,“等來日傷養好了,再來好好坐一會兒。”

她看了眼天色,提醒道:“宮門就要落鎖了,別誤了出宮的時辰。”

初春黃昏時候風還是冷的,走出幾步姬元徽突然折返回去,說要取件自己曾經的舊衣來擋風。

裴煦站在廊下等,不經意就被水塘中的紅鯉魚吸引了視線。

那魚紅得過分醒目了,且個個都身寬體闊,足有成人半臂大小,也不知是怎麽養得這樣肥的。

人對于不合常理的東西難免會感到不适,裴煦心裏有些發怵,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姬元徽很快便回來了,将一件厚重的大氅給他披上。見他臉色比方才還不好,問道:“怎麽了?”

裴煦看向他:“這魚……長得好肥碩。”

姬元徽随意瞥了眼,如實道:“母妃給它們的夥食素來不錯。”

那自然是不錯,頓頓不缺肉吃。

兩人回到府上,張管家迎上來請安道:“殿下,周二公子帶了朋友過來了,眼下都在客房休息,殿下要過去看看嗎?”

姬元徽今日實在沒心思去管其他,随口敷衍道:“是周二前些日子說過的那個來京科考的朋友吧?府裏許多空院子,讓他們自己選個喜歡的住下就是了,不必來問我。”

“張伯等一等。”

張管家應下欲走,卻被裴煦喊住。

“殿下不如去看看,去看一眼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再好的院子也沒有殿下親自去顯得主人家對客人重視。”裴煦臉色很虛弱,卻還盡心勸着,“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若此人可用,正好借表哥的關系招攬他來為殿下做事。”

“好。”姬元徽看着他蒼白沒什麽血色的臉,不忍心讓他再操心這些事:“你吃些東西早些休息,不要等我。我去看看,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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