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該怎麽保護你 才算毫發無遺?……
第20章 我該怎麽保護你 才算毫發無遺?……
姬元徽咬着牙,并不情願的拉着裴煦一起請安:“兒臣拜見父皇。”
不是說去蕭山行宮養病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還是那麽多疑……估計是怕遇上刺殺之類的,讓儀仗先行探路。
“嗯。”姬鈞淡淡應了聲,目光落在兩人緊緊交握的手上。
裴煦有些局促,覺得這樣在長輩面前實在不太規矩。
更何況這位長輩還有另一層身份在。
他力道很輕的掙了下,卻沒能抽出手來,反而被姬元徽順着力道十指交握緊緊扣住,徹底掙脫不開了。
姬元徽把他的手握得很緊,像是生怕什麽人會強行将他帶走。
“怕什麽,大大方方的。”姬元徽嘴上這樣說着,手心卻因為不安已經沁出了冷汗,“我們是拜過天地高堂的正經夫妻,三書六禮明媒正娶,就是死了到了下面神仙閻王也是要承認的。”
姬鈞靜靜注視着他,姬元徽不甘示弱回看過去,半分不肯退讓。
半晌,坐在那裏的人輕嗤一聲,半斂的眼瞳透着輕蔑:“姬浔,別像條被打怕了的瘋狗一樣,見了石頭就開始吠叫。”
站在皇帝身後的王福看着這氣氛漸漸焦灼起來,急得額間冒汗,不停勸道:“主子,主子,好不容易見一面,話不是這麽說的……”
姬元徽被這話語間的鄙薄激怒,笑了聲:“公公別勸了,他若是聽勸的人,怎做得成孤家寡人。”
“哎呦我的祖宗……”看着皇帝唇角最後一絲弧度也抹平了,王福哀呼一聲,“三殿下你也少說兩句吧。”
“你只管搬弄你的權術。”姬元徽根本聽不進勸,言辭依舊激烈,“我不會讓你再從我身邊拿走任何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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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會生出你這種蠢東西。”姬鈞似乎看他都不願看了,幹脆閉上眼,“能力不見長進,脾氣愈發見長。”
姬元徽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裴煦拉了拉手。回頭看,發現裴煦被他的大逆不道之言吓得臉色都白了,此時正用制止的眼神沖他搖頭。
姬元徽呼出口氣,奪過一旁王福手中的傘:“言多必失,兒臣告退。”
他撐開傘,拉着裴煦離開,身後姬鈞的聲音穿過雨幕響起:“你什麽時候能看得懂我,才算是長大。”
姬元徽眉頭皺起來,這語氣他從小到大不知聽了多少次,他最恨別人這樣居高臨下的教訓他。那人高傲的語氣就好像無論他做什麽都是錯的,做什麽都不能夠讓人滿意。
他不被允許有自己的想法,必須事事按那人要求去做,才算是合格。
姬元徽腳步半分沒有停頓,低頭對裴煦輕聲道:“出門時沒有帶傘,家裏的馬車應該來接我們了。”
裴煦擔憂的望着他,嗯了聲。
兩人的身影走遠,王福還在勸:“主子,主子別氣了,三殿下脾氣一貫如此,他也不是有心之舉……”
“早晚有一日要被這逆子氣死。”姬鈞扶着額頭按,“我總疑心他是我昔日的哪個哥哥或弟弟,為報殺身之仇投生成這孽障讨債來了。”
“哈,你自己生的,又怨起旁人來了。”一旁道士表情饒有興致的看完全程,手裏就差端盤瓜子了。他笑着點評道,“你也別說他,你又是什麽好人,你們姬家哪有過什麽好東西。”
“老祖宗您還是別開尊口了。”王福臉皺成了苦瓜,“奴才送送您?”
“用得着你?”道士瞥了他們一眼,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身影移動快如鬼魅,很快不見了。
“主子,這雨看着一時半會兒不像是要停的樣子。”王福試探着問,“要把金羽衛召來,送您回房嗎?”
姬鈞張開一只手,擺出拒絕的姿勢。
看他蒼白的臉色,王福明白了什麽,将手臂上抱着的白狐裘展開蓋在他膝蓋上:“老奴記得,三殿下出生時,雨下得比現在還急……”
“就不該生他。”姬鈞一下一下轉着手上的珠串轉移注意力,分散膝上傳來的痛楚,“不懂事的東西,整日辦些蠢事……”
王福試着為姬元徽說話:“主子不是先前還說,三殿下這禍闖得正是時候。”
“歪打正着罷了。”姬鈞支着額頭,垂斂眸光,“原本還在考慮找個什麽理由革他的職方便,這下倒是省事了。讓周淑妃從旁看緊他,魚咬鈎前別讓他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王福從旁應是。
半晌的沉寂,唯餘雨聲殘響。
口鼻間是雨後泛起的潮濕泥土腥味,姬鈞突然問王福:“我是不是對他太苛刻了些?”
“主子面對三殿下時從來不假辭色,又對殿下喜愛之物多有剝奪,時間久了,殿下心裏難免會生出些怨怼。”王福斟酌着說道,“日後見面,主子不妨對殿下溫和些……”
“不冷肅如何有威儀?”姬鈞不高興,眉頭皺得死緊,“朕是皇帝,天下何事不由朕做主,自己的兒子還管不得了?不從小嚴加管束,難道由着他長大後玩物喪志嗎?”
若無君臣集會,姬鈞私下不常自稱朕,一但這麽自稱,那就是真生氣了。
姬鈞脾氣孤高自負,生氣時是聽不進去勸谏的,這個時候繼續惹怒他并無益處。王福立馬請罪認錯:“奴才多嘴多舌說錯了話,還請主子責罰……”
“罷了,不說他,提起來便惹人心煩。”姬鈞眼神虛虛望着亭外被雨打得搖晃的樹葉,“剛剛那個,叫什麽來着?”
王福腦子轉得飛快,馬上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誰:“裴少君單名一個煦,字則懷,論起來還是周淑妃的外甥。”
姬鈞有些出神的想起姬元徽來向他求旨賜婚那日,難得規矩的跪在那裏變着法的誇了人許多好。
結果好賴話說盡他也沒什麽反應,姬元徽急了便強硬起來,說自己只要這個,就要這個,換了哪個都不行,讓他不成全也得成全。
若是往日姬元徽敢這麽跟他說話,父子之間恐怕又免不了一場争吵。但那日或許是他實在沒什麽精神和這逆子起争執,又或許是恍惚間看到了什麽重疊起來似曾相識的影子,于是賜婚的聖旨就這麽頒了下去。
“嗯……”姬鈞回過神來,語氣淡淡,“看着溫和平順,不像是能一個殺五個的模樣。”
除了那位三殿下,見了您這身氣勢哪個敢不和順?
這話王福是不敢說出來的,他只道:“主子,人不可貌相。”
姬鈞嗯了聲,轉着腕上的珠串又不說話了。片刻過後,又問:“吏部那邊,前些日子報上來時給他安排的什麽職位?”
“是刑部主事。”王福觀他神色,又問道,“主子另有安排?”
“刑部這個位置正好,不必動了。但六品實在低了些,做不成什麽事。”姬鈞沉吟片刻,“改任郎中,讓他養好了傷就去就任。”
“主子聖明。”
“光我聖明沒用,他若是個上道的就該知道這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好處。”姬鈞垂眸道,“姬浔一顆心都挂在他身上,他最好是個能幫得上忙的。過些日子就能用上他了,且看看能力吧。”
“只升官職,其他什麽都不提及嗎?”王福試探道,“奴才要不要從中提醒一二……”
“不用,你什麽都不必說。”姬鈞不耐煩道,“飯都喂到嘴邊了,他們兩個要是還不知道接,那就真是蠢到一家去了。”
……
裴煦能感覺到姬元徽的焦灼不安。
大概是從見到姬鈞的那一刻起,他便像是被石子擊中的獅子,渾身毛都炸了起來,防備的姿态片刻不放松。
回到府上時,天色黑沉沉的,烏雲翻滾雨聲未歇。
“先去換衣服。”姬元徽摸了摸他被雨水熏得帶着些潮氣的發尾,用盡量尋常的語氣道,“不要着涼了。”
“殿下,我的手不太方便……”裴煦直覺現在最好不要放任姬元徽一個人待着,他舉了舉自己纏着縛帶的那條手臂,“能幫幫忙嗎?”
姬元徽沒有拒絕,随他一同回了卧房。
仆從送來用于更換的幹燥衣物,漆盤擱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随後便是匆匆離開的關門聲。
姬元徽低沉的心情實在有些明顯,除了裴煦,一時間竟沒人敢和他同處一室。
衣帶被解開,姬元徽微涼的手指不時擦過裴煦的皮膚。裴煦眼睫顫動,他能感覺到姬元徽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脖頸處。
終于,姬元徽的手指撫上了他的脖頸,輕輕摩挲着那上面還未消去的淤青:“這樣細弱……”
他試着用手攏上去,手下的脈搏脆弱的搏動着,毫無反抗之力。似乎用些力道,便能輕易扼斷。
換了旁人被姬元徽用這要的目光注視着掐住脖頸,恐怕早就吓得魂不附體了。
但裴煦只是靜靜望着他的眼睛,仔細分辨着姬元徽表露出的每一絲情緒。
然後,他抱住了姬元徽的腰,輕輕擁着他,手在他背脊間滑動:“殿下,不要怕……”
他分辨出了那雙眼睛裏的不安和哀戚。
那雙眼睛在渴求盼望着什麽,痛或者愛。
短暫的怔忪過後,姬元徽用力回抱住他,像是只有将他揉進自己身體裏才能心安。
“脖頸這樣纖細,身體這樣脆弱,那個人如果想要殺了你……是不是就像掐死一只貓那樣簡單啊。”姬元徽将臉埋在裴煦的頸側,聲音中帶着微不可查的顫抖,“我該怎麽保護你,才算毫發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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