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風漸晚 這次相遇,我很勇敢了,對吧

第37章 風漸晚 這次相遇,我很勇敢了,對吧。……

第三十六章

好在, 這場烈火,最終還是被及時撲滅,最大程度地減少了傷亡和損失。

桑晚榆也順利坐上救護車被送往了醫院, 由于失血過多,醫生及時給她做了手術,術後, 她趁着麻醉勁終于睡着。

沈清濁從接到電話的時候就開始往京溪趕, 兩個半小時後,從臨川開來的高鐵終于到站,他又立刻乘車前往了京溪大學附屬醫院。

路上, 醫生打電話和他彙報了桑晚榆的情況, 知道她手術成功并且沒有後遺症之後, 沈清濁才稍微放下了心。

到達醫院, 從車上下來, 沈清濁連大廳都沒能邁進去, 就看到了一個正在等他的熟人, 穿着便服,面容周正。

此人名叫彭安,沈清濁上次回京彙報有關臨川農業平臺搭建這一事件的時候,秘密會見的人就是他。

看到沈清濁, 彭安下巴一揚, 朝他遞了個眼神, 等兩個人碰上頭,梳理完這次事件,沈清濁才去往病房。

由于術後觀察較為頻繁,為了方便醫生護士進出,所以病房的門虛掩着, 沈清濁站在門外,看到剛做完手術的桑晚榆正閉着眼睛,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賀輕舟則坐在她旁邊,垂着肩膀,一言不發,一動不動,整個人顯得極為頹然。

直到聽到腳步聲,他才回眸,朝門外看了一眼。

兩個男人,就這樣,目光相撞,只不過,誰都沒有說話。

等賀輕舟收回目光,沈清濁才無聲地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賀輕舟,終于開口:“我母親是軍人,父親在世時是航天工程師。”

沈清濁聽了,目光茫然地看向他,不知道他突然說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将來,我是要跟她結婚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結婚的時候我需要接受政審是嗎?”賀輕舟低聲道,“那麽,我想問,我這身家夠清白嗎?配有知情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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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他連事件全貌都無從知曉,只能自己去猜測去推斷,而這些行為背後,隐藏着他巨大的不安。

“不用。”沈清濁剛才腦子有點遲鈍,聽到他這麽解釋才明白他剛才說那番話的原因,“晚榆早已從原單位離職,在臨川的任職期滿之後,她會回京大當老師,和她結婚不需要政審。”

聽到這裏,賀輕舟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回京大?”

沈清濁點頭:“嗯。”

“所以——”賀輕舟看着眼前人,目光微冷地追問,“我連她過去的職業都t沒資格知道嗎?”

“有資格,是她跟我說,不想讓你知道。”沈清濁擡眸,對上他的目光,問,“你想知道嗎?”

賀輕舟空咽了下喉嚨:“嗯。”

沈清濁停頓片刻,才道出一句:“知道國安嗎?”

賀輕舟聽了,感覺整個人像被電了一下,那種裹着電流的痛感,瞬間從頭貫穿到腳。

——他苦苦尋覓的答案近在眼前。

——可他此刻,寧願交白卷,都不願意拿滿分。

不知過了多久,他喉結才滾動着,輕輕“嗯”了一聲。

沈清濁追問:“危險程度知道嗎?”

他聽了,垂下的頭輕輕搖了搖,說:“我不敢。”

——他不敢知道。

“她的身體就是在執行任務的途中,受的傷,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說到這兒,沈清濁滿臉愧疚,“出院之後,她本可以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但她還是想找點事情做,想過回至臻,做她最愛的科研工作,但她身體需要靜養,科研又是一份長期高壓的工作,她身體承受不了,再加上一些原因......”不過,那個原因,他不能擅自作主透露。

“所以——”沈清濁掀過這一茬兒,囫囵道,“她和我一起來了臨川。”

這也是為什麽,那次他聽到有人在背後議論她,說她休假自由、說她有背景、說她享用特權的時候,他那麽無力。

因為他知道,她享用的特權,少之又少,即使享用,那也是她應該的。

“但她決定從臨川回京溪,是因為你,”沈清濁說,“她舍不得你兩頭跑。”

聽到這兒,賀輕舟猛然擡眸,目光裏的訝然,真實到不可思議。

“你為什麽這麽驚訝?你就沒想過你倆異地的問題?”說完,沈清濁忽然想到另一種可能,“賀輕舟,你別跟我說,你從沒動過念頭,讓她回京溪。”

賀輕舟聽了,還是像剛才一樣,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很輕,內容卻斬釘截鐵:“沒有。”

他從來沒想過,讓她遷就自己,做出任何選擇。

“她前一段出差,是去的浙江嗎?”賀輕舟問。

沈清濁:“不是。”

賀輕舟:“那去的哪兒?”

沈清濁:“福建。”

聽到這個地名,賀輕舟瞬間想到那個在福建海關成功攔截到采菽一號的新聞。

想到這兒,賀輕舟下意識蹙眉:“她不是已經離職了嗎?為什麽還要去從事這麽危險的工作?”

沈清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聲說了一件往事:“去年冬天,X城突然爆發疫情,病人激增,醫院不堪重負,急需設計團隊進行設計,并要實地駐守,據我所知,當時你和你的團隊正在X城做科創落地項目,你本可以走,但你沒有,這不是你的職責所在,你為什麽要冒這樣的風險?”

所以,你問,為什麽要去做?

哪有什麽為什麽。

只不過,順從自己的本性,做出選擇而已。

“所以,”賀輕舟沒心思去回想自己的英雄事跡,重點都落在她身上,“今天的事情不是意外吧?”

沈清濁:“不是,有人在她車上動了手腳,剎車才會失靈。”

賀輕舟問:“是褚尚謀嗎?”那個參與競标卻最終落選的BP公司負責人。

這樣一想就會發現,BP公司此行根本不是為了經濟利益,而是為了我國自主研發的種子。

“你怎麽知道?”沈清濁不方便透露太多,“但這件事肯定能夠查清楚,犯罪者也都會被繩之以法,你不必擔心。”

“賀輕舟,”說完公事,沈清濁話鋒一轉,語氣沉肅地說起了一個話題,“我知道我說這話很殘忍,但我還是要告訴你——”

賀輕舟垂眸,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回複道:“你說。”

“今天這點傷,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所以,等會兒她醒了,別表現得憂心忡忡、苦大仇深的。”

“讓她覺得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對她來說——

“才是最致命的打擊。”

-

桑晚榆在沉睡的期間,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忽然從高處下墜,即将墜入一條黑暗冰冷的長河。

這夢境太過熟悉,她夢到過無數次,甚至夢中的她,都知曉了後續劇情。

是極速下墜,是刺骨冰冷,是鮮血淋漓,是痛不欲生。

可這次,不知為何,她熟悉的夢境并沒有按照往常的軌道來鋪設,比她下墜速度更快的,是他的手。

那雙手溫暖有力,但終究還是抵不過夢境太過離奇,讓她一時驚醒。

睜開眼,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她心中頓感不安。

一側眸,看到那張帥氣熟悉的臉,她不安的心情又瞬間回落,變得心安。

“舟舟,”她輕聲叫,“我想坐起來一會兒,可以嗎?”

“好,我抱你起來。”說着,他從椅子上站起,微微躬身,雙手繞至她身後,力道溫柔地托起了她,随後,在她身後塞上了柔軟的枕頭。

坐起來的時候,桑晚榆朝窗外看了一眼,發現天邊已晨光熹微。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這裏坐了一個晚上。

把她安頓好之後,賀輕舟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

此刻的他,心中百感交集,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清楚地記得剛才沈清濁對他的忠告,但很抱歉,在這種情況下,他做不到舉重若輕。

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桑晚榆的狀态,比他預想的要好的多。

此刻的他忐忑不安,反倒是她,看起來心中沒有任何芥蒂,笑着牽起了他的手,語氣輕松地跟他聊天:“賀輕舟,這次和你的相遇,我很勇敢了,對吧。”

“對吧。”本是一個問句,但她的語氣卻沒任何上揚的尾音,彷佛不是在詢問,而是在答複着什麽。

明顯放輕放柔的音色,更是顯得她極為乖巧。

聽到她這麽問,賀輕舟稍微放下了心,唇角也随她微笑的幅度扯出一個笑,指腹輕柔地撫摸上她的臉:“嗯,我們小魚兒最勇敢了。”

他想這麽說來着。

但沒等他把話說出口,桑晚榆就打斷道:“你看,這次,我都沒有讓你追我,我一直都很主動的,哪怕有時候我也會覺得不好意思,但我還是想要朝你走走看,我唯一一次退縮......”

她唯一一次退縮,是誤以為他是因為邵安初才來的臨川,但好在,沒過多久便真相大白。

想到這件事,桑晚榆有些心虛,于是便沒詳細展開:“我雖然退縮了那麽一下,但後來,我還是主動拽住了你。”

那天,周潛小朋友上來給她送“舟舟寶貝”,她不僅把那個“舟舟寶貝”抱在了懷裏,還主動拽住了真人版“舟舟寶貝”的衣袖,然後,就再也沒有放手。

“但我沒想到,我都這麽努力了——”她語氣控制不住地冷了下去,“我們重逢的時候,天時、地利、人和都沒有。”

說完,她忍耐許久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瞬間奪眶而出。

之前就說過,桑晚榆是個絕對理性的人,甚至在必要時刻,她連情緒都能戒掉。

她聰明、高智、清冷、堅定,她對自己的人生有着絕對的掌控欲,對人生中的任何難題有着絕對的攻克欲。

但這一切,從某個時刻開始改變。

在被病痛折磨的時候,她發現純靠理智無法拯救自己。

你需要靠着一些精神力量和命運暗示,才能支撐自己走完全程;你需要迷信一些外界力量,讓上天告訴自己:你選擇這條路是正确的,不是錯誤的。

所以,她剛才的那番自問自答,其實是在說服自己。

她想說服自己,說服自己沒有對不起眼前這個男人,他沒有因為自己遭受磨難,沒有因為自己被拖累拖垮。

可是,看到他胳膊上和脖頸上明顯是為了救她而留下的傷口,桑晚榆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

天時、地利、人和,上天哪怕讓她得到一樣,她都能說服自己,別推開他。

但上天好吝啬,什麽都不給她。

他們的相遇,沒有溫暖和煦的春,沒有平坦好走的路,也沒有游刃有餘的她。

只有北風呼嘯的冬,崎岖坎坷的路,和被困于方寸之間的她。

所以,這讓她怎麽相信,她的選擇是正确的選擇?他們在一起是會受到祝福和恩澤的事情?

她遲遲落下的眼淚,終于成為對他的淩遲。

聽到她突然轉變的話鋒,看到她潸然落下的眼淚,賀輕舟心口猛然一緊,也是在這一刻,他才恍然,原來,她剛才的溫柔和乖巧,不過是她的保護色。

內裏,是她向自己的精神世界苦苦問詢卻得不到答複的不安,是她t面對未來未知的無奈。

可他想告訴她的是,她能再度出現在他的世界,就是命運的恩賜,他亦心甘情願,護她周全。

“哪樣沒有?嗯?”他開口時的音色沙啞卻溫柔,擡手,輕輕擦去她流淌而下的淚水。

然後,将她墨守成規的定論全部推翻,親口,給她奉上新的答案:

“遇到我的時間就是你的天時,遇到我的地點就是你的地利,至于人和——”

“親都親過了,你現在跟我說不和,是不是有點太沒心沒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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