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風漸晚 我毫不懷疑,愛能長出新的血肉……
第38章 風漸晚 我毫不懷疑,愛能長出新的血肉……
第三十七章
他終究還是聽取了沈清濁的忠告, 悄無聲息地,将悲傷氣氛轉換成輕松背景。
果然,桑晚榆被他這句話逗樂。
确認自己沒有聽錯後, 桑晚榆先是擡眸,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認這麽不正經的話到底是不是他說的?确認過之後, 她才忍不住擡手在他胸口打了一下。
——“親都親過了”, 這話他竟然也說得出口?
可羞赧歸羞赧,等這場玩樂平息,她想到那句【遇到我的時間就是你的天時, 遇到我的地點就是你的地利】, 心中依然控制不住地風生起一片海嘯, 浩浩蕩蕩, 紛紛揚揚。
确實, 這回答太自信了, 張揚又霸道。
她心間一顫, 手指溫柔地拽上他的襯衫,頭則輕輕一低,埋在了他的胸前。
她沒敢看他的眼睛,而是對着他的心口, 很認真地說了句:“賀輕舟, 你不能死, 尤其是,不能因為我死。”
“好,”他胸口溫熱得不像話,心口也柔軟得不像話,“那你也答應我, 要好好活着。”
她沒說話,很久後,才沒有底氣的,輕輕“嗯”了一聲。
“小魚兒。”他聲音溫柔。
“嗯。”她聲音輕輕。
看出她心底的不安,賀輕舟動作輕柔地把她擁入了懷,這樣,他所有的答案,便可以直接落在她耳畔:“我許願,上天給你一個好未來。”
“——并且,我許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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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懷裏的人聽了,睫毛控制不住的一顫。
“我不信這麽多年的許願,沒一個神聽見。”賀輕舟繼續道,“所以,你信我,好嗎?”
——你信我,我們會有一個特別幸福的結局。
“賀輕舟。”
“嗯。”
她拽着他的襯衫,在他懷裏,輕聲道出自己心中真正的顧慮:“我不希望有人違背天性來愛我。”
對于那種不顧一切非你不可的愛,她也不是不相信,而是不願意。
賀輕舟瞬間聽懂了這句話,這一刻,他只覺得沈清濁對她的解讀何其準确。
果然,讓她覺得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對她來說,才是致命打擊。
于是,面對她心中真正的顧慮,他也直接道出了自己心中真正的愛意:“愛你,是順從天性。”
【我不希望有人違背天性來愛我。】
【愛你,是順從天性。】
他的回答,如剛才那般,一如既往的溫柔霸道。
桑晚榆感覺自己心中的不安,就這樣被驅散了一大半。沉重話題終于暫時掀過,她頭抵着他寬闊溫暖的胸膛,甕聲甕氣地跟他聊起了情侶間的悄悄話:“我的裙子呢?”
這話題轉換太快,賀輕舟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裙子?什麽裙子?”
桑晚榆提醒:“你在臨川送給我的那個。”
賀輕舟這才想起來她拒絕的那條裙子:“收起來了,怎麽了?”
“其實,”她坐直身子,從他懷裏探出頭,對上他的眼睛,“我當時沒收,不是因為我不喜歡,而是因為——”
“因為什麽?”問這話的時候,賀輕舟唇角帶着笑。
其實他後來捋了捋時間線,才發現她那時候之所以突然變得冷漠,是因為誤會了他和邵安初的關系,誤會了他來臨川是為邵安初,所以,他唇角才漾着笑意,因為他想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征讨”她一番。
結果,下一秒,卻聽到她說:“因為——”
“我後背有傷,不好看。”
他唇角的笑意瞬間收了回去。
-
好在,桑晚榆這次的傷勢并不算嚴重,三天後便出了院,時間漸漸逼近年尾,她也需要返回臨川做一些總結工作,回去之前,她特意去見了一趟自己的編輯吳隼。
畢竟,《步履》出版在即,她又即将離開京溪,所以很多事情還是當面溝通好比較妥當。
兩個人約在京大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見面,賀輕舟把人送到之後,便尊重她的意願,先行離開。
吳隼因為工作原因晚到了十分鐘,怕桑晚榆等得太久,她從地鐵站下來就跑得飛快,以至于,到達的時候呼哧帶喘的。
桑晚榆看了,笑着說:“我都跟你說了,沒關系,不着急。”
吳隼略帶歉意地朝她擺了擺手,在她對面坐下,屁股還沒挨上椅子呢,就忍不住開始吐槽:“你不知道,前一段有個小說作者的書突然被爆抄襲,那本書不是我們出版社出版的,但我們剛簽了她的新書,所以網友們都過來抵制我們了,那幾天我們出版社官博的評論區快亂成一鍋粥了,不過,後來這個作者出了反盤,并且她發布的時間線靠前一些,再加上那個被抄襲的原著作者一直沒有發聲,這件事情才平息下來,”吳隼叽裏咕嚕說了一大段話才想起來喝口水,“我跟你說,還好當初沒讓我升職,這破事我可應付不來,言情小說市場太下沉了,飯圈化太嚴重,烏煙瘴氣的。”
桑晚榆不知道網絡上的抄襲紛擾,但這不耽誤她說出自己的觀點:“不管怎樣烏煙瘴氣,都要好好保護原創。”
“你說的真對!但現在出版社大多只看數據,只看書火不火,只要能替他們賺錢,誰管他內容原不原創,甚至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吳隼義憤填膺道,“有些作品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抄襲了,結果還有粉絲為抄襲作者站臺,說什麽我只管作品好不好看,抄不抄襲跟我有什麽關系?我跟你說,我每次看到這樣的評論,直接一口怒氣從腳底升到天靈蓋,一群自以為特立獨行、自以為為愛發聲的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真踏馬難理解這些人的腦回路是怎麽長的。”
桑晚榆示意她平複一下心情,輕聲道:“其實不難理解。”
吳隼問:“什麽意思?”
“因為被抄襲這件事并沒有痛在他們身上。對于那些支持抄襲作者和抄襲作品的人,你不應該問他們‘你的作品被人抄襲了你還會這麽說嗎?’因為他們又不創作,所以他們自然也無法感同深受被抄襲作者的心情。要想真的達到一些感同身受,對那些上學的,你應該問自己的零花錢被人偷了心不心疼?自己沒作弊卻被污蔑作弊并被全校通報難不難受?對于那些上班的,你應該問自己的工資和升職機會莫名其妙給別人了難不難受?自己辛辛苦苦努力一年的成果冠上別人的名字難不難受?對于那些當父母的,你應該問別人把你的孩子偷走,你想不想死?這種情況才能和被抄襲的作者面臨的心境等同。”桑晚榆解釋道,“所以,你問他們‘你自己的作品被人抄襲了你還會這麽說嗎’這樣的問題沒用,這些問題都是隔靴搔癢,沒觸及他們的利益,他們只圖看得開心,自然什麽都能說。”
“我去,你看問題也太通透了吧,”吳隼朝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還有,不愧是作者,版權意識就是強。”
“不是因為我是作者版權意識才強,各行各業都應該有尊重原創的意識,好好保護版權才行。”說着,桑晚榆注意到點餐臺旁,站了一個用手機點餐的盲人,“你看,越來越多的人享受着科技帶來的便利,但很多人不知道,這背後,多少科技工作者,為了我們走在世界前列,為了更好的完善人類福祉,為了研發出更加先進的創新技術,付出了怎樣艱辛的努力,所以,小到一部作品,大到一個行業,都應該尊重原創。”
吳隼覺得聽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寫《步履》的時候沒少采訪科技人員吧,要不能寫得這麽深入人心?你都不知道,看到科技保衛戰那一章,我整個人直接感動到痛哭流涕。”
桑晚榆不接她的彩虹屁:“行了,咱倆之間就不用商業互吹了。”
“好好好,”吳隼笑着應道,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麽,眉頭忽然一緊,“對了,跟你聊上頭了,我都忘了這次過來的正事了。”
桑晚榆:“什麽事?你說。”
“《步履》是t你寫的最後一部書了,所以,你能在這本書的後記,解釋一下你筆名的含義嗎?畢竟讀者們都很好奇。”
“筆名的含義?”桑晚榆不知道讀者為什麽執著于這個,“真沒什麽含義,就是我随手在鍵盤上按的。”
吳隼:“我不信。”
桑晚榆無奈:“真的。”
吳隼身上有一股倔勁兒,很是執著:“那為什麽偏偏按到了這兩個字母?”
桑晚榆:“因為我......”
其實,這背後确實有一些原因,但這個原因,不太方便為外人道。
正無奈之時,突然之間,一個名字閃現在她的腦海,這個名字,不是賀輕舟,而是肖融。
想到當初在臨川,肖融那個令三個人都倍感尴尬的猜測,桑晚榆趁勢說道:“我很喜歡的一個人,他名字中有個字母是Z,AZ就是愛他的意思。”
終于聽到想要的答案,并且還是這麽重磅的一個答案,吳隼興奮得差點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你看看還是被我詐出來了吧!我就說!肯定不是随便起的!肯定有原因!還好我打破沙鍋問到底了!這叫什麽,這叫有志者事竟成!”
桑晚榆:“......”
聊完正事,兩個人又坐了一小會兒,才并肩離開咖啡店。
從咖啡店走出,吳隼莫名有些傷感:“這本書合作完,我們應該很少有機會再見面了,所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桑晚榆垂眸看向她:“你問。”
吳隼:“你當初為了什麽寫作?”
很綿長的一個問題。
也是很值得用一生去思考的一個問題。
今天氣溫雖低,卻是個大晴天。
擡眸處,風乍起,吹皺冬日,豔陽一煦。
桑晚榆看着這一幕,忽然想起前幾天,談及天時地利人和,她妄自菲薄地說:她的人生,沒有溫暖和煦的春,沒有平坦好走的路,也沒有游刃有餘的自己。
可現在,她發現,冬日也有溫暖和煦的太陽,再難走的路也有踏平的那一刻,再無力把握的人生,或許也有勝券在握的那一天。
這份心境的轉變,讓她格外欣喜。
她就是在這阕欣喜裏,想起自己當年提筆的原因,笑着說:
“為了讓我不遺忘。”
-
與此同時,京溪大學附屬醫院。
剛才,送完桑晚榆,賀輕舟便直接開車來到了這裏,然後,直奔胸外科。
此時,陸謹聞剛下手術,換上了白大褂,面容清俊,風度翩翩。
從小就認識的老友,賀輕舟也知道他的另一層身份,因此,他也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問道:“能幫個忙嗎?”
陸謹聞:“你盡管說。”
結果,聽完他的請求後,陸謹聞瞬間變了個臉色,一點面子都不給,直接戳穿道:“你這不僅是讓我違背職業道德,更是讓我觸碰法律底線。”
意識到自己是病急亂投醫之後,賀輕舟心生愧疚,沒再強求:“抱歉,你就當我什麽都沒有說過。”
說完,轉過身往外走:“我不會再問了,你放心,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賀輕舟,”看到那個高大卻頹然的身影,陸謹聞開口叫住他,“你知道她當年受傷的情況又有什麽意義呢?”
“傷痛已經發生,傷害已經造成,你知道也挽回不了任何,不是嗎?”
他說的字字在理,賀輕舟沒有任何反駁的空間,只能點頭,認命般地“嗯”了一聲。
“她已經扛過來了,”陸謹聞走到他身前,擡手拍了拍他的肩,以好友的立場,真心寬慰道,“所以,你沒必要一直盯着過去,你應該看向未來。”
但他沒想到,正是這個動作,戳到了賀輕舟心中最無奈的角落,他冷笑一聲,說:“她只是扛過來了,她并沒有走出來,我看得出來,她對于幸福的感知永遠有一層如履薄冰的膽怯在,并且這份感知,很不完整。”
陸謹聞:“不完整就去填滿空缺,而不是挖掘空缺,賀輕舟,如果你真的愛她,真的心疼她,那就更不要往回看,也不必擔心她對幸福的感知完不完整,再說,不完整又怎麽了?”
感覺到他心有能夠破局的答案,賀輕舟擡眸去看。
陸謹聞看着他繼續道:“知道我什麽這樣說嗎?因為——”
在與他目光對上的那一刻,賀輕舟終于聽到他說:
“我毫不懷疑,愛能長出新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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