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風漸晚 我修煉得最爐火純青的本領
第39章 風漸晚 我修煉得最爐火純青的本領。
第三十八章
賀輕舟從陸謹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 吳隼打的車也準時到達,她打開車門,揮手和桑晚榆說了聲再見, 才坐進車裏。
很快,司機啓動車子,路邊風景開始在車窗外倒退, 她的思緒也随之漫回:
“你當初為了什麽寫作?”
“為了讓我不遺忘。”
一問一答, 在她腦海中盤旋了一路。
說不清是被什麽驅使,總之,從車上下來的那一刻, 吳隼突然決定, 為這本書寫一個序。
寫寫她認識的作者AZ, 寫寫她與《旗幟》《脊梁》《步履》的結緣, 當然, 也寫寫她的這些年。
寫寫那些, 像她一樣的人。
她們沒有那麽耀眼, 沒有那麽天賦異禀,沒有那麽得天獨厚,卻還是,一邊治愈自己一邊往前走。
可她不知道的是, 她和她親自挖掘的作者其實是惺惺相惜, 不僅她舍不得這段情誼, 桑晚榆也舍不得。
所以,剛才她坐上車之後,桑晚榆一直站在路邊,目送着她的車離開,直到那輛車的尾燈徹底消失在拐角, 她才收回視線。
收回目光的時候,桑晚榆無意朝馬路對面瞥了一眼,就是這一眼,購物中心外牆LED屏幕上的一張巨幅海報映入她的眼簾。
好像是一部電視劇的宣傳海報,桑晚榆沒看清是什麽劇,只隐約看到,海報上的女演員好像穿了一件英挺幹練的黑色風衣,衣擺和西褲垂順落下,似在随風漂浮,腳上,一雙黑色細高跟,襯得她高挑筆挺,英姿飒爽,再往上看,一把黑傘遮住了她上半身的身影。
桑晚榆看着,總覺得這個畫面莫名眼熟,可還沒等她凝神細看,口袋裏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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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一看,是賀輕舟的消息。
賀輕舟:【聊完了嗎?我去接你。】
桑晚榆:【你順路嗎?】
賀輕舟:【嗯。】
桑晚榆:【那我還在剛才下車的地方等你。】
回完消息,再擡眸的時候,屏幕上的海報已經換了一幅,桑晚榆索性也不再好奇。
推測賀輕舟大概要半個多小時才能到,看還有些時間,又恰好馬路對面是個大型商場,桑晚榆便想着進去逛一逛。
另一邊,賀輕舟剛發動車子,正要離開,就接到了項泊誠的電話:“跨年在臨川嗎?在的話,邀請你和桑老師一起跨年。”
賀輕舟聽了,沒敢擅自替某人做主,說:“我問問晚榆,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項泊誠笑:“賀總真是妻管嚴。”
賀輕舟很得意:“謝謝誇獎。”
挂了電話,賀輕舟趕緊開車過去接她,他到的時候,桑晚榆已經購物完畢,拿了一個印着一個頂級運動品牌logo的袋子,站在路邊等他。
“以後去地下車庫等,外面多冷,”賀輕舟一邊接過她手裏的東西,一邊給她打開副駕門,“買的什麽?”
桑晚榆:“給你買了一件衣服。”
賀輕舟:“給自己買了嗎?”
桑晚榆:“買了的,情侶款。”
賀輕舟聽了,唇角控制不住地揚了揚,等他繞過車頭回到車上,沒立刻發動車子,而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她:“密碼你生日,無限額。”說完,怕她拒絕,又在後面接了句,“給個面子,收下吧。”
“......”桑晚榆接過,但沒打算花。
賀輕舟看出她心思,想了個說辭:“就當作為我們共同生活的啓動基金。”
桑晚榆笑:“......你這是上交財政大權呢?”
賀輕舟:“不行嗎?”
桑晚榆:“你是不是想娶我啊?”
這話太語不驚人死不休了。
賀輕舟聽了呼吸輕輕一滞,控制不住的咳了兩聲。
再開口時,話題早已跑出去十萬八千裏:“你什麽時候回臨川?”
“明天。”桑晚榆氣得輕嘶了一聲,“你這人,不想娶就不想娶,還要趕我走啊。”
賀輕舟:“能不能說點有事實依據的話。”
什麽叫不想娶,他恨不得現在就把人娶回家。
可問題是,如果真要求婚,他不得準備準備,這給個卡就算求婚算怎麽回事,太便宜他了。
或許被愛的人都恃寵而驕吧,知道他的意思,可桑晚榆就是想跟他擡杠:“不能!”
揚起的尾音,俏皮得很。
賀輕舟心裏那點氣瞬間沒了:“t真可愛。”
桑晚榆:“......”
可看到他唇角上揚的幅度,桑晚榆覺得,他才可愛。
又帥又可愛。
然後,便由此及彼地想到那位同樣很是可愛的“舟舟寶貝”了。
她這次回來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忘記把他帶過來了。
不過,好在,明天就能見到他了。
得知桑晚榆回臨川後,葉迦音激動得不行,迫不及待就要約她吃飯。
節目一錄制結束,便馬不停蹄地過來找她:“晚榆寶貝!”
桑晚榆看到她也很開心,朝她揮着手:“迦音。”
葉迦音動作親昵地挽起她的胳膊:“好久不見,怪想的,想得我差點都去京溪找你了。”
“歡迎随時過來。”桑晚榆道,“你呢,最近怎麽樣?工作忙嗎?研究進展還順利嗎?”
葉迦音“嗯”了一聲:“你都不知道,前段時間,刷到那個種子失竊的新聞,我直接後背一涼,還好被及時追回了,否則......”哪怕是虛驚一場,現在回想起這件事,她依然控制不住的一身冷汗,“我真不敢想啊,那麽多人那麽多年的心血都要功虧一篑,不得不說,現在的間諜真的隐藏得太深了。”
桑晚榆:“确實,好在結果是好的。”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走進了一家淮揚菜餐廳。
吃過飯出來,桑晚榆忽然想起有件事還沒問:“對了,迦音,你有沒有認識的......”正說着,她忽然降低音量,把手抵在耳邊,跟她說起了悄悄話。
聽到她的後半段內容,葉迦音驚訝得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心想這行為跟桑晚榆也不符啊。
“啊?”以至于,向來淑女溫婉的葉迦音有些罕見地張大了嘴巴,“你怎麽突然想起來......?”
“這不趁着年輕,瘋狂一把,你就說,到底認不認識啊?”
“認識認識,你等我打個電話問問啊,我有個發小就是做這個的,技術我不敢說全國最牛吧,至少整個朝歌找不到比他好的。”
-
除了這場人生的小冒險,剩下的事情,都在尋常日子裏尋常推進。
不知不覺間,今年的時光軸拉至末尾,回到臨川後的一個周末,桑晚榆閑來無事,便抱着筆記本在沙發上寫起了年終總結。
當然,除了筆記本,她懷裏還抱着那個萌萌噠的“舟舟寶貝”。
雖然是冬天,但不耽誤今日陽光大好,斜斜灑進來,将整個屋子都烘得暖洋洋的。
桑晚榆姿态慵懶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只知道,雖然她做了一個夢,但她這一覺睡得極為踏實,并且,睡的時間不算短。
因為她睜眼的時候,很敏銳地感覺到了眼前的光線昏暗。
下一秒,她便如久別重逢時那樣,在稍顯昏暗的光線中,撞上一雙熟悉的眉眼。
粗淺算來,兩個人已經有一些時日沒見。
再加上,她剛才的夢中,他是主人公。
所以,看到夢中的人就這樣出現在眼前,桑晚榆一時有些怔忡,傻傻地問了句:“你是真人還是假人?”
賀輕舟笑:“你說呢?”
知道他是真的回來了之後,桑晚榆也笑了,從被子裏伸出一雙白花花的胳膊,擡手就要抱:“賀輕舟,我剛夢到你把我抱到床上,還偷偷親我了。”
他動作溫柔地将她擁入懷中,說:“不是夢。”
短短三個字,卻讓她的心瞬間就暖了。
桑晚榆不知道他具體是幾點鐘過來的,但按照現在飄進她鼻子裏的飯香來推斷,他應該過來有一會兒了。
想到這兒,桑晚榆忍不住開始想象,他剛才的行動。
應該是,風塵仆仆地從外地趕來,本以為能收獲一個熱情的懷抱,結果,迎接他的,只有睡着的她,以及那個總是讓他“吃醋”的、被她緊緊抱在懷裏的情敵“舟舟寶貝”。
但他也沒什麽辦法,只能無奈地把情敵從她懷中拿開,把她抱了進來。
然後,轉身去廚房為她做一頓晚餐。
窗外,夕陽西墜;
窗內,愛人依偎。
客廳裏循環播放的音響,此時恰好唱到《當我在記憶的長河裏刻舟求劍》中的那一句:
【未曾相逢的那些歲月裏,你可知——】
【你走過的這一番,我往返又往返】
可現在,桑晚榆恍然驚覺:或許,回憶也不全然是刻舟求劍。
現在的他們也很好。
想到這兒,她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揚起頭,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本以為他會趁勢加深這個吻,結果他卻什麽都沒做,而是低眸,靜靜看着她。
他的笑容,深情溫柔,但細細一看,又彷佛帶了審視意味,以及一些,侵略感。
桑晚榆被他這個目光盯得心虛,小聲地問:“你是在欲擒故縱嗎?”
賀輕舟被她給逗樂了:“沒有。”
桑晚榆很直接:“那你怎麽不親我?”
——你眼睛裏明明寫着很想親。
他卻幼稚地,跟她置氣:“懲罰你。”
桑晚榆不解:“我怎麽了要懲罰我。”
賀輕舟跟她翻舊帳:“之前我剛要搬來這裏的時候,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冷漠?”
“......”沒想到他介意的是這個,桑晚榆微微低眸,如實道,“因為我生你的氣了。”
賀輕舟明知故問:“生我什麽氣?”
桑晚榆傻傻上鈎:“氣你跟別人訂婚。”
賀輕舟這下是真被氣笑了:“桑晚榆你是真敢提這事啊。”
他其實早就理清那個誤會是怎麽回事了,今天之所以這麽問就是想詐一詐她,結果沒想到她是真的不禁詐啊。
可是,她怎麽可能不禁詐呢。
只是面對他,她只願意用真心,不願意用一點技巧罷了。
真誠向來是最所向披靡的力量,他本就快要向她投降,偏偏,她還跟他撒嬌:“那我錯了嘛。”
說完,又坐起了些,想要去抱他。
賀輕舟感覺自己的心瞬間被她的一舉一動填滿,正準備擡手将人從床上抱起來,可就是在這時,他目光猛的一頓。
她的睡衣不知道何時解開了兩顆扣子,再加上她動作幅度過大,一大片白皙的肌膚裸露在外,飽滿圓潤的胸脯和曲線流暢的肩頸瞬間一覽無餘。
他是個正當年的男人,面對心愛女人,有愛與欲皆為正常,可此刻,他一點旖旎心情都沒有。
因為他在自己低下來的目光裏,看到了一抹溫暖明亮卻稍顯突兀的顏色。
“你這裏是......”賀輕舟下意識開口問道。
“嗯?”察覺到他不對勁,桑晚榆微微挪動了下身子。
可正是這個動作,讓他窺見了全貌。
她右肩靠下的位置,紋了一個小小的輕舟。
和他送給她的那個吊墜,一模一樣。
确認自己看清楚後,賀輕舟的呼吸在一瞬間滞住。
——她的功勳章,在此刻,成為愛的印章。
或許這人世間,總是有一些路,需要輕裝上陣,需要心無旁骛,需要孤注一擲,才能無所失。
你如果走上這條路,勢必要放棄一些東西,而他,曾經就是她放棄的一部分。
意識到他看到了之後,桑晚榆從重逢至此的、蓄積了太久的情緒終于爆發,很快,賀輕舟便感覺到一滴淚砸在了他的心口:“對不起。”
這次見面,他們默契的不提當年,默契地不提那些不能揭秘的事情。
所以,很多事情,他永遠不可能知道全貌,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奔向了她。
因此,她才想說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的不告而別;
對不起,我不經驗證的誤解;
對不起,我親手弄丢的那些歲月。
她哭得絲毫不加掩飾,這哭聲,像是一種解脫,亦像是一種自救。
遇到他之後,桑晚榆感覺把那些年沒流的淚都流完了。
但很奇怪的是,此刻的她哭了,卻不覺自己軟弱。
受傷的那些年,她從來不哭,卻不覺自己堅強。
是的,那個時候,她心裏再難受都不會哭,怕醫生護士擔心,也怕同事擔心。
她撐着從鬼門關搶過來一條命的身體,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到底什麽時候能好,會不會一輩子都好不了?
她心中千瘡百孔,卻留不下一滴眼淚。
但此刻,經過眼淚洗滌,她終于感覺自己心間的路,開始暢通無阻。
只不過,這條逐漸變得暢通無阻的路,卻一直沒有聽到他的回音。
桑晚榆正迷茫的時候,一個動作輕柔的吻,倍感珍惜地落在了她的肩頭,開口的聲音,則是控制不住的哽咽顫抖:
“沒關系——”
“這個世界上,我修煉得最爐火純青的本領,就是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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