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與你無關

第28章 第 28 章 與你無關

“你說什麽?”相召南似乎沒有想到桑也會如此尖銳地諷刺他。

如果桑也生氣, 落淚,身形顫抖,抑或是大吼大叫, 他反而能感到幾分安心, 因為桑也還在乎他。

可桑也這麽平靜, 甚至還能再說話的同時扶起被他打翻的酒杯, 連正眼看他一眼都沒有。

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刺痛了相召南。

桑也不動聲色地摳了一下大腿上的傷口,鑽心的疼痛傳遍全身, 他笑着, 仰面看向相召南。

他想說,剛誇你聽得懂人話, 現在又聽不懂了?可他剛一擡起頭, 就看見相召南紅着眼眶,被他掙脫開的手懸在空中, 青筋突起, 顫抖着。

桑也突然心裏痛了一下,仿佛被針紮了。他連忙低頭,心想, 還是剔除得不夠幹淨。怎麽會心疼他呢。

他失神這片刻,相召南突然捏住他的肩骨, 解開他襯衫的第一顆扣子。

桑也罵他:“你瘋了?大庭廣衆……”他攥着衣領, 連忙往後退。

卻聽見相召南問:“這裏, 怎麽全是傷。”

桑也後退的步伐頓了一下。他垂眸, 看見鎖骨下面是兩道仍在滋生新肉的傷口, 淡粉色的邊緣和深棕色的痂疤,有時候會癢,會疼。

相召南不知道, 也對。

從他和相召南第一次上床開始,他就再沒用過代償的方式來緩解情熱疼痛,直到最後一次情熱期,失望至極的他寧願把自己撓成血人,也沒給相召南打一個電話。

這些傷就是在那時候産生的。

他的肌膚過了四年好日子後,再一次受到了他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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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為了證明,沒有相召南,他也可以。

只不過随着腺體的移除,他失去了Omega引以為傲的恢複能力,傷疤在身上留了一天又一天,成為他的咖啡因。

他強硬地從相召南手中拽回自己的衣領,迅速扣上。

“與你無關。”

“和我無關?”相召南舔了舔腮幫子,目光從領口下某樣物件上移開,“你是我的Omega,怎麽跟我沒關系?”

突然,他嗤笑一聲,“怎麽,那位先生手段比較殘忍?”

他在說什麽?!

桑也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雙目直直瞪向相召南。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在相召南心裏,他就是一個水性楊花、是個人都能上的浪蕩Omega。

他喉頭有些幹澀,“相召南,別用你龌龊的心思去揣測我和林肯先生。”

“我們離婚了。”

相召南卻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再一次攥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要走。

“跟我回國。離婚協議我當沒見過。”

相召南自以為他給了桑也臺階,這次脾氣鬧得太久了,久得他大發慈悲主動給他臺階下。

他的底氣來自于他扯開桑也衣領時露出來的那塊無事牌。

要真的鐵了心離開他,還會把要送他的無事牌貼身帶着嗎?而且是在那麽多傷口的敏感部位。

他不信。

桑也不可能要和他離婚。

盡管桑也這段時間的舉動讓他感到一種秩序被打破的無助感,可當他發現那塊無事牌,他篤信一切沒有改變。

然而桑也并沒有如他預料中順着臺階下那般屈從,反而冷笑一聲:“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我專門讓人給你送過去的協議,你說當沒看見?”

相召南霎時怔住。

對上冰冷的琥珀色眸子的那一瞬間,他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空落落的,整個人仿佛魇住。

桑也從前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永遠是濃情蜜意,像齁甜發膩的甜品,而現在,竟生硬冷淡到讓他有種觸冰的幻覺。

他從無事牌中尋回的底氣登時消散。

他僵硬地開口:“你當真要和我離婚?不可能,我不同意……”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桑也撞開他的肩膀,朝着酒館外走去,步履急促,仿佛生怕慢了一點就無法逃離有他所在的地域。

相召南僵在原地。

桑也竟這樣嫌棄他?

他第一次被桑也丢下。

……

離開酒館,桑也小跑了一路,看見車立馬鑽上上去。他沒有任何休息,直接啓動,直到車輛開出去一公裏路程,才停在路邊。

他胸膛仍在劇烈起伏。

烏發青年趴在方向盤上,急促地喘氣。

仿佛剛才淡定回怼的人只是虛影。

他一手放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緊緊握着胸口的無事牌,順滑的襯衫被他攥出了深深的褶皺。

他後怕,怕自己沒裝下去,怕自己露了餡。

這一刻他清楚地明白,雖然腺體忘記了,但心還記得。他離開相召南,不是因為不愛了,而是失望了。

要忘掉一個人,忘掉對他的感情,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實現的。

他無比慶幸。

還好出國了。

還好,有距離。

……

那天之後桑也又和林肯見了一面。

他本以為那天的談話被相召南打攪之後,因為目睹了他混亂的家事,林肯會對他有所意見而不再與他聯系,不料第二天就收到了訊息。

再見面的時候,林肯問他有沒有意向去讀個MBA,盡管都說在大學裏學不到真本事,但他年齡合适,去裏面結交些朋友也不錯。

桑也委婉表示自己要打理的公司太多,可能抽不出時間。

他沒想到林肯居然會像家裏長輩一樣給他提出這些建議,但聯想到林肯那個意外去世的兒子,也就不感到意外了。

得了他的回複之後,林肯說:“你要是不介意,我閑來無事倒也能給你們年輕人一些建議,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換來一句老師?”

桑也訝異地微微張唇,立馬應道:“老師。”

以林肯在M國的地位和他過往的商業手段,這交換穩賺不賠。

林肯立馬笑着說:

“我兒子以前也愛賽車,我勸他回來學學管理公司,他偏不,說以後,以後。”緩緩道來的話語為他斑駁的頭發披上了白霜。

桑也有些動容。

“你到M國來,帶上以前的畫作了嗎?如果帶了,這時候就可以聯系營銷公司,着手宣傳了。”

桑也回想了一下,他的畫大部分都在華潤灣的畫室裏,做完手術後,他叫淩星幫他收拾了東西放到桑家別墅,因為時間倉促,他沒有回去清點,但想來問題不大。

和林肯告別後,他給桑家別墅園區的物業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幫忙上門找一下油畫。

物業答應得很爽快,只不過半小時後卻回電,告訴他別墅裏沒找着他說的油畫。

桑也跟他們說了謝謝,心裏摸不準情況,轉而給淩星打電話。

“淩星,你幫我收東西的時候收到油畫了嗎?我家那邊物業說家裏沒見着,是放在別的地方了嗎?”

淩星啊了一聲,用動畫片裏的搞怪聲音說話。

“油畫?什麽油畫?在哪啊?”

桑也拿着手機呆住了。

淩星沒給他油畫收走啊?

那……豈不是還在華潤灣?

“在,華潤灣的畫室裏。”

“還有畫室呢?當時那阿姨只跟我說相召南有個書房不讓進,也沒跟我說哪裏還有個畫室啊。”

“哦對了我跟你講,相召南那個書房裏有一副你的照片!現在你已經出國了,我也不怕你回心轉意,告訴你也沒事。”

“……我的照片?”

“對!我看了下,應該是你第一年參加錦标賽的照片,不知道他從哪找到的。”

桑也靠在窗邊,沉默良久。

“哇,你不會還想着他吧?早知道不跟你說了。”

“沒。阿姨不是說相召南不讓進麽,你怎麽看見的。”桑也轉移話題,調侃桑也。

“他說不讓進我就不進啊?他多大臉啊,我就進,欸,我就進。”

電話那邊似乎還有個人,說了句“傻子”,被丢下手機的淩星暴打了幾下。等淩星再拿回手機,他“欸嘿”了一聲。

“你怎麽突然想起你的油畫了?有什麽事嗎?有事你只管說,畢竟當時是我漏掉了。”

“我……”桑也糾結,如果要淩星幫他去取油畫,必然會被淩星看見他某些難以啓齒的畫作,當初只想着要和相召南劃清關系拿走自己的東西,反而忽略了這點,現在想起來了,心裏壓力有些大。

“我這邊可能需要早些年畫的一些畫,如果你有空的話,能幫我去取一下嗎?”

淩星答應了。

“看我勇創華潤灣,區區相召南,我會怕他嗎?”

“不過,有人給我開門嗎?他不會記仇得直接把我關在外面吧。”

桑也想了下,他不覺得相召南是這樣斤斤計較小氣吧啦的人,但如果是昨天那種情況——其實也說不定。

“0729,如果密碼沒改的話。”

……

因為公司的事情還很繁忙,相召南當天就趕飛機回了C國。

他原本的計劃是帶着桑也一起回國……

結果最後急着回來忙業務的相召南也并沒有在公司待多久。

桑也那副态度,他根本沒辦法聚精會神地工作。

只能回到華潤灣,休息一二。

然而,他剛一推開門,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是桑氏出事之後相召南第二次回家,之前因為忙碌一直在辦公室後的小房間留宿。

他看着屋內空空蕩蕩的陳設,長眸不可置信地收縮。

結婚後這套房子大多數時間都是桑也在住,他一點點看着這套房子染上桑也的氣息,随手放置的小說,沒吃完的零食,和前一天脫下的衣服。

而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他按耐住性子,提步邁進桑也的卧室,推開門,果然也一幹二淨!

他推開衣櫃,衣服都沒了,又拉開床頭櫃抽屜,同樣一無所有。

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只剩下床上雪白的被子。

他忘了是什麽時候桑也的房間變得和他一樣,一片寂白。

相召南的額角突然陣痛,他揉了揉眉心,隐約記起好像是有一次情熱期桑也出了血,紅色點綴在草綠色的床單上,刺眼,花哨,像繁盛的花園。

他說了句礙眼。

似乎從那之後,桑也的房間就再也看不見花花綠綠的色彩了。

那時候桑也還把他的話奉為圭臬。

而現在,桑也竟然真的打定主意要和他離婚!

怎麽會。

怎麽會這樣。

在過去四年,桑也從來不會拒絕他的要求,那麽聽話,就算被他晾在家裏十天半月也只是嘟嘟囔囔一會,像一只乖巧的貓咪。

做盡了相召南所不齒的行徑。

而現在,貓咪離家出走了。

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的相召南第一回感到慌張。

眼前的空蕩深深刺痛了他,他逃離現場,龐大的身軀竟有些搖晃。

他躲進了書房。

這裏沒有桑也的氣息,這裏是桑也不曾踏足的禁地。

也只有這裏,還維持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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