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退款一塊錢

第29章 第 29 章 退款一塊錢

他雙目綴上紅色, 連帶着視物都不甚清晰。

桌上有一個相框。

倒扣着。

相召南驟然睜大了雙目,深黑色的雙眸被驚懼和憤怒填滿,是誰觸碰了它?是誰發現了他的秘密?

他迅速而用力地伸手拿起相框, 拿起之後動作又變得輕柔, 像捧着世間珍寶那樣, 小心翼翼。

相片上的桑也意氣風發, 貼身的賽車服勾勒出青稚苗條的身軀,像草地裏嫩芽, 青澀而富有生命力。

急速的沖刺使得偷拍的相片模糊, 卻又平添了風的質感,自由而燦爛。

相召南輕輕擦拭了一下相框, 忽地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

有人來了。

阿姨在家休息。

那麽, 是誰來了?

相召南站起身來,動作太過劇烈以至于桌角擠壓着地毯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

這套房子只有桑也和阿姨會來, 不可能是阿姨, 那就只能是桑也了。

相召南擰緊的眉終于得到了片刻舒展。果然,桑也放不下他。

很難說清他現在的感受,他厭惡桑也整日糾纏, 毫無尊嚴地把自己和他捆綁在一起,一到情熱期就像卑劣的狗一樣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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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桑也走了, 他又控制不住地橫生占有欲。

他把相框放置好, 離開書房, 小心關上書房的房門。

然而站在客廳的人并不是桑也, 而是淩星。

相召南原本舒展的眉重新聚攏, 無端的期待落空,加上一想到就是這個人勸說桑也做出離婚這種不可理喻的行為,就沒什麽好臉色。

“你怎麽進來的。”

淩星似乎被他吓了一跳, “我去死人臉怎麽在這。”

死人臉?

說的是他?

相召南不可遏制地騰升一種想法:就是這個嘴裏沒好話的人帶壞了桑也,不然桑也怎麽可能賭氣和他離婚?

淩星也反應過來自己口上沒把門的當着人說了壞話,連忙打哈哈:“耶耶叫我來幫他那東西,上次拿漏了。”

“拿什麽?上次又是什麽?”

相召南刨根問底,他不知道淩星這次回來要拿什麽,但隐約明白“上次”應該指的就是把這套房子變得空蕩蕩的罪行。

他心裏兀地抽痛了一下。

桑也竟然連搬離都要假手于人。

難怪房間裏桑也的信息素氣息那麽薄弱,幾不可聞。

“耶耶在M國那邊要用到他之前畫的油畫,不過你家畫室在哪啊?我之前翻遍了這套房子也沒看見哪有畫室。”

淩星有些奇怪。

相召南盯着客廳的牆壁,那裏有一塊通鋪大理石的空牆,以前是客卧,後來被桑也改造成畫室,因為是隐藏門,很少有人注意到,連相召南都忽視它以至于四年來從未踏足。

然而他并沒有直接告訴淩星畫室的位置,反而問道:“他知道了?”

“知道什麽?”

“書房裏的……照片。”

相召南的語氣似乎有些恐慌,淩星只覺得怪異,“知道了,我告訴他的,怎麽了?”

“他,說什麽?”

“說什麽?耶耶什麽也沒說。”淩星沒心情和他談這些,只問:“畫室在哪?”

相召南沒再說話,朝着客廳的大牆走去,找到隐藏門的開關,把門打開。

“要拿什麽,去拿吧。”

畫室很暗,相召南粗略掃了一眼,沒有細看,在門口等着淩星。

淩星進去時還嘟囔了一句:“還要在門口守着,我是賊嗎?”然而話音未落,畫室內就傳來淩星一聲石破天驚的尖叫:“天哪——”

相召南聽了淩星所說“耶耶什麽也沒說”,便感覺心裏那種沒底感重新湧現。他以為桑也得知自己收藏了他早年的照片後會喜笑顏開,會恃寵而驕,會嗔怪癡罵,但桑也什麽也沒說。他不好奇自己為什麽藏着他的照片嗎?

他害怕被發現自己藏在暗處的秘密,可現在更讓他害怕的事情出現了,桑也對他的秘密沒有任何反應。

果然,他就是裝模做樣!裝得一副深情模樣,其實只是把他當治病的藥方。

他暗自握緊了拳頭。

但很快,他的思緒被打斷,淩星的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朝着畫室看去,只模糊看到當中一副畫的殘影,就被突然關上的房門遮擋了視線。

相召南皺眉,黑色眉眼裏蘊藏了淺淡的痛意。

他推門,門被淩星鎖了。

裏面藏了什麽?

相召南摸着隐藏門的開關,把房門再次打開。

剛一推開門,就看見淩星慌亂地擋住什麽東西,神情驚愕。

可能是在好奇為什麽反鎖了門還會被打開。

相召南沒說話,這房子的所有門都鎖不住他,因為他的指紋有最高權限。

他沒管淩星,大步跨行到淩星身後,抽出被人擋住的東西。

是一幅畫。

畫上是……他?

模糊的人影,一襲黑色西服,寬肩窄腰,藏在西服內的肌肉似乎快要爆發出來,沒有人臉,只有微微下俯的上半身和敞開的雙腿,視角自下而上,仿佛寓意着臣服。

是他。

不僅這一幅,畫室四周還擺放着許多完成的畫作,都沒有人臉,且都蒙着一層薄紗,如同添加了高斯模糊特效,但從人物的穿着來看,是他無疑。

他知道桑也擅長繪畫,卻不知道桑也居然畫了這麽多他。

他一時又産生了懷疑。

桑也為什麽給他畫這麽多畫?為什麽給一個解藥畫這麽多畫。

要不是他從淩星口中得知了桑也的漠不關心,他都要懷疑桑也是真的愛他了。

在他愣神這片刻,淩星已經找到了他要帶走的畫。

相召南掃了一眼,發現都是些風景畫,美好絢爛。

唯獨沒有一副關于他的畫。

特意讓人再度返回來取他遺漏的物品,卻獨獨把為他所畫的畫作撇下,連那些無關緊要的風景畫都要帶走,卻不要他!

果然,桑也根本不在意他,只把他當作洩/欲工具罷了。

他心裏深知這一切,但口上還是不死心地發問:

“這些不要麽?”

他指着地上擺放的一圈風格獨特的人像畫。

淩星一眼就看出畫上都是相召南,當然是怎麽毒怎麽回答。

“那些沒用。”

“沒,用。”相召南猛地攥緊了拳頭,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仿佛被觸了逆鱗的惡龍要把這兩個字嚼爛咬碎。

但很快他釋放開差點攥破的拳,向淩星伸手。

“畫給我。你沒資格帶走它們。”

淩星沒給。

“耶耶工作要用到,他好不容易重振旗鼓搞事業,你要毀了他嗎?”

“我給他送。”

一句“毀了他”徹底讓相召南臉色陰沉了下來。

淩星顯然不信,但畢竟在相召南家裏,相召南臉色又那麽臭,真要動起手來他鐵定打不過,只能在心裏默默給好兄弟說了句對不起,随後就把手上的幾幅畫往相召南手上一丢,自己則拔腿跑了。

相召南把畫放下,鎖了畫室的門,在房間裏坐了兩個小時。

他看不懂這些畫。

他看不懂為什麽桑也明明不愛他卻還要畫這些讓人誤會的畫。

還是說桑也又一次把他當成了工具,像用他治病一樣,用他當繪畫素材?

再複雜的商界狀況他都能抽絲剝繭地捋得清楚,但現在,他看不明白了。

天黑下來的時候,他去了趟公司,陳助還在處理工作。

“明天有什麽事嗎?”

陳助查看了行程表,“上午有一場和企鵝游戲的會議,午後有一位注資公司的經理預約了和您見面,下午要去新開的一家企業剪彩,晚上……”

相召南揉了下眉心,“都推了,給我定最近的機票,去M國。”

陳助彙報的動作霎時一頓,“相總,這?”他有些難做,從未見過他這位工作狂魔上司推掉工作,從來都是加班加班,竟然還有這一天?雖然他期待,但要真把這些工作都推了,豈不成了落人口舌的把柄?

“推了,定機票。”

陳助再怎麽也只是個打工人,上面的争權奪勢都不是他該考慮的,便回答:“好的,我現在就幫您看機票。”

“今天晚上有一趟航班,但是商務艙已經訂滿了,只剩經濟艙,明天上午早上八點有一趟航班,雖然時間晚點,但還有頭等艙,考慮到相總您的情況,我幫您定明天早上的航班可以嗎?”

所謂他的情況,一是他不缺錢,二是他身材高大,手長腳長,經濟艙的座位又小又窄,十幾個小時的航程飛完腰酸背痛是必不可免的。

而且他還帶着桑也的畫。

相召南思忖了下,點頭。

但他站在陳助工位邊,還沒有離開。在陳助疑惑的目光下,相召南說:“明天的會議,你去開。”

陳助臉色僵滞。

加班來得如此突然。

但是他沒有拒絕的餘地,眼見相召南轉身走出去兩步,心裏有怨氣的陳助說:“希望相總能成功帶回桑先生,好久沒見到桑先生給相總來送他親自下廚做的飯了。”

相召南頓住腳步,他聽不得有人誇桑也的好,“阿姨做的,他送過來而已。”

他那麽嬌氣,受過一次傷之後怎麽可能還繼續下廚。

“是嗎,我經常看見桑先生手上有傷口,還以為是桑先生親自下廚。原來是我誤會了。”

果不其然,話音落地,就看見相召南露出一種堪稱複雜的神情。

相召南沒有說話,只是握着手機的手骨愈發突出。

只抛下一句“多嘴”,看似輕松地回了那間冷清的辦公室。

十分鐘後,陳晦收到了相召南的訊息。

【機票退了,改訂今晚的票。】

陳助飛快在手機上點了點,重新訂好了機票,把時間、登機口等信息都發給相召南之後,收到了來自航空公司的退款信息。

十幾萬的機票,退了一塊錢。

花的相總的錢。

陳助高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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