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老了

第40章 第 40 章 你老了

無論某些二代如何看不起桑也, 覺得他流浪到M國,覺得他不過是一個連完整腺體都沒有的殘廢,現在的桑也早已不是他們能在明面上诋毀看低的了。

時常, 桑也出現在他們的長輩身邊, 以合作夥伴的身份。

即使是從小嬌生慣養的Omega, 抑或是眼高于頂的Alpha, 都只能乖乖巧巧,順從地叫上一句“桑總”。

當桑也宣布要暫時回到C國, 最高興的不亞于那些仗着莫名其妙的高貴看不起桑也、嘴裏嘀咕着“不知道那些人喜歡他什麽”卻又不得不對他低頭的人, 再也不用聽着家裏長輩念叨“你看看人家”。

桑也知道他們的仇視從何而來,但桑也從不虛僞地表示謬贊, 而是大大方方笑着感謝誇獎。

回國的前一夜, 林肯還在跟他講,留在M國他能有更好的發展。

桑也當然不可能說他認為在你身邊風險太大, 只是用一些情懷之類虛無懸浮的東西搪塞了過去。

“你不真誠。”林肯最後評價他。

桑也輕笑, 似乎并沒有把這一句批評看得太重,“林肯先生教得好。”

林肯不可能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但并沒有對他的刺言感到氣憤, 反而平和而意味深長地講道:“回了C國,也還能繼續合作。”

最後M國也沒能留下他。

桑也的機票定在桑守安出獄那天上午。老大由助理提前一天帶回國。

他在M國的事務太多, 除了剛到M國扶起來的成安拍賣會和心葉美妝, 後期把好幾家桑父桑母過世前留下的企業引上正軌, 集團化初見成效, 樁樁件件都需要交付給代理人。

因着都是他的心血, 他對這些公司的感情不亞于對自己親生的孩子,離開前的細細碎語算是最後的柔情。

桑守安出獄的前一天晚上,桑也坐上了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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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裝上陣。

很多東西都沒帶, 比如三年來畫的近二十幅油畫。

他計劃在飛機上睡一覺,但實際卻因為難捺不住的激動而難以入眠,以至于在頭等艙的窗口看了一整個航程的黑色夜景。

當灰蒙蒙的視野裏出現成片閃耀的燈光,他便到了S市。

上午九點,他從機場出來,朝着停車場走去,準備開着提前讓人運回國內的科尼賽格直接去S市市監接大哥。

然而等他在并不明朗的停車庫裏找到自己滿鑽的愛車時,卻在車邊看見了一個令他不住皺眉的人。

相召南不知為何出現在了他的車前,用一副難以形容的表情凝視着柯尼塞格,仿佛在追悔什麽,又像是隐含着某種期待。

三年不見,桑也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相召南的穿着還是老一套的西服加腕表,身上的氣質也并沒有多大改變,甚至相比于三年前,那種淩駕于衆人的氣勢更濃烈了幾分。

然而就在桑也開口的下一刻,相召南渾身的氣息都變了,變得畏縮,收斂,像不擅長表現自己的人初次站上舞臺。

“有事嗎,相先生。”

桑也主動開口,絕非懷着某些念念不忘的想法,反而是忘得徹底,內心幹淨,才不會望而生怯。

他坦坦蕩蕩,仿佛三年前的一切苦難都被他抛之腦後,仿佛三年前的愛恨情仇都只是過往,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只見相召南臉上出現了瞬間的驚愕,“你叫我……相先生?”

他原本挺拔偉岸的身軀變得渺小起來,似乎有什麽東西破碎了。

桑也心無波瀾,只說:“相先生要是閑得沒事就自己站會,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剛打開車門坐進去啓動車輛,低沉平穩的車輛轟鳴聲甫一傳出來,相召南就慌不擇路地轉到他車窗處,竟然用手按住半開的車窗,仿佛要用蠻力逼停随時可能沖出去的跑車。

相召南沒說話,卻見邊上走來一個陌生男子,看不出是Omega還是Beta,似乎是看明白他二人并非愛侶,主動上來攀談,詢問能不能加桑也的聯系方式,桑也本想婉拒,但又同意了。

他不在意過去,不代表他不樂意看見相召南吃癟。讓每一個和他有過節的人吃癟,都能緩解他工作的疲勞。

直到那個陌生人笑着走開,相召南都還一動不動。

他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讓桑也看得心煩,直問:“到底什麽事。”

相召南三緘其口,涼薄的唇幾度張合,最後在桑也踩下離合這一刻,才憋出一句:“你結過婚,不适合再開這種車了。”

滿鑽的柯尼塞格高調奢華,随時随地都能吸引來一批愛慕者,和某些常年開着商務車的人格調大不相同。

桑也頓時笑出聲來。

這話聽着有幾分熟悉。到底是不适合車,還是不适合什麽。

桑也用細細打量的目光上下掃視相召南,盡管他坐在昏暗的車內,目光卻如同日光一樣灼灼。

“這位先生,我二十五歲,正值盛年,開這種車正合适。是你老了。”

他只留下這樣一句話,旋即開車離開了停車庫,再耽誤點時間就要趕不上接大哥了。

至于說話不合時宜的人,不必理會。

被他抛在車後的人聞言流露出複雜的難堪神色,裝得刀槍不入卻還是被自己受傷的神情出賣。他老了?相召南不由得開始審視自己。

然而桑也一無所知,也不想看見。

S市的早高峰從早上六點多一直持續到九點,縱使桑也開着豪車,也只能和所有人一起堵在路上。

到市監門口時,淩星已經在等候,看着沒有大哥身影,桑也默默感慨了一句還好沒來晚。

本來淩星昨天晚上就吵着要來機場接機,結果這小子一覺睡到八點,家離機場又有一段距離,桑也便讓他直接到監獄門口來。

一見到他,淩星就虎撲上來,摟着他的脖子,叽叽喳喳說個半天。不知道怎麽地就摸到了他脖子後面微微凹陷的地方,整個人僵在原地,傻愣愣地收回手去。

三年來,淩星開巡演,桑也又忙着公司的事情,總是湊不到都有空的時間,因而只匆忙見過三四次。上一次見面還是快一年前的事情。

加上有桑守安出獄這麽一件喜事,所以淩星激動也在所難免。

至于殘缺的腺體。

知道歸知道,摸到又是另一回事。淩星一直規避着不去提這件事,卻在這麽個好時候不小心碰到,面上的喜色瞬間消逝了。

桑也看得開,“都三年了,這有什麽。”

淩星看他不介意,松了口氣,又開始吵鬧起來。

倒是桑也發現了些不對勁,這人在舞臺上蹦蹦跳跳,怎麽到了他身邊就軟綿綿的,站一會就得吊在他身上。

他問淩星:“你身體不舒服嗎?”

淩星立馬嚷着:“我能有什麽不舒服的?”

“欸,桑大哥出來了!”

桑也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望向鐵門內,果然看見桑守安在監獄人員的陪同下出來,穿着一身淺咖色薄款風衣,是桑也提前叫人送進去的。

然而他的目光并沒有一直停留在大哥身上,反而在桑守安身邊的兩名監獄人員上流轉。

一個留着絡腮胡,還有些發福,肚子都快把制服撐破了,另一個個子看着還不到一米七。這二人怎麽看都不像是那位多次出現在信件中的楚方明。

桑守安走出大門,淩星立馬沖上去放了個禮花,哐哐拍掌:“恭喜桑大哥出獄!”

在繁盛的禮花墜落之際,桑也和桑守安深深擁抱了一下。

他聽見兩個人不約而同響起的聲音。

“大哥——”

“耶耶——”

“你受苦了。”

桑也心間霎時發了大水。

他沒有說什麽“沒有”“我過得很好”,桑守安也沒有。

二人只是抱在一起,緘默無言,仿佛過去三年的艱辛在這個擁抱之下都能和解。

這個擁抱很久很久,久到送桑守安出來的兩名工作人員返回門內關上了鐵門。

桑守安沒帶什麽東西,監獄裏東西帶不進去,也帶不出來。

等他二人松開,便準備離開。

三人往前走了幾步,到車前時,桑也頻頻回頭。

淩星似乎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問他:“耶耶你脖子出問題了?”

桑也給了他後背一巴掌,把人推到車上去,關上車門,轉身問桑守安:“沒有別的人要來送送你嗎?”

他淺淺笑着,還帶着些揶揄之色。

然而桑守安只是沉默地坐上了副駕駛位置,桑也見狀趕緊了回到自己的駕駛位。

他遲遲沒有啓動車輛,良久聽見大哥說:“除了你們,還有誰嗎?”

桑也的笑容收了回去,默不作聲啓動車輛,緩緩駛離市監的範圍。

然而他清晰地看見,桑守安在車輛轉彎後久久看着監獄大門。

因為桑氏出事,他家在S市的十幾套房産都被法拍,好在他半年前就期待着這一刻,早早着手在S市海風府購買了一套獨棟。

新房子環境好,面積大,雖然在市郊,但比之前桑家那套別墅離市區近些,地段還不錯。

唯一不好的就是沒有人氣。

回到家裏,桑也和桑守安、淩星一起吃了頓飯,因為桑也喜歡吃辣的,便做主點了S市有名的火鍋店送餐來。

熱騰騰的鍋氣瞬間讓冷清的房子變得熱鬧起來。

提前回來的老大已經把房子踩熟了,聽見開飯的聲音,立馬哼哧哼哧跑過來趴着。淩星挑着生肉逗它,把老大饞得不行。

桑也笑他:“怎麽還跟狗搶吃的。”

淩星驕傲得很:“我以前還跟狗搶你呢。”

寂靜一瞬之後,三人都笑了。

吃完飯後,淩星的經紀人來接他去跑商務,家裏的廚餘則由鐘點工來收拾。

桑守安點了支煙在陽臺抽。

見桑也過來,他掐滅了煙,問:“耶耶不去午睡嗎?”

過去桑也有午睡的習慣,後來在M國忙碌慣了,午睡習慣也沒了。

桑也搖頭,想說些什麽,又怕唐突,最後在桑守安微笑的等候中鼓起勇氣直說:“大哥,有矛盾就解決,不要拖到最後無疾而終了。”

桑守安和他不愧是血脈親人,二人的扭捏勁一模一樣,所以在桑也看見大哥那個眼神時,他無比熟悉。

他遭受了愛情的摧殘,但并不認為是愛情的錯,錯在人。大哥這麽多年沒談過戀愛,又和他一樣是個忸怩的性子,他不想大哥最後落得和他一個下場。

桑守安眼神飄忽了一瞬,不知道想着什麽,旋即揉了揉桑也的頭,把對方的黑色短發揉得亂七八糟的,像剛睡醒似的。

他寵溺道:“是,桑總教育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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