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應激反應
第48章 第 48 章 應激反應
總經理轉過頭去, 正要呵斥是誰這麽大膽,看見踹門的人是誰後,原本一肚子火氣霎時沒了, 臉色發白!
方總更是哆嗦着, 不知如何是好。方才總經理那一番話他們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 導致他現在連編理由說是誤會給人開脫都不行。
他只能扭着自己七老八十的身體從相召南和房門的空隙之間鑽進來, 生硬地打圓場:“想必是……誤會,對, 誤會。經理也只是想看看兩位桑總的抗壓能力如何, 呃,畢竟咱們搞科技的, 很容易失敗是不是?經理也是為了大家好……”
然而沒有人聽他的話, 場面一片寂靜。
直到桑也突然從臺子上走下來,“不需要。”
會議室內衆人頓時炸開了鍋。
張明更是直接沖到桑也身後, 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肘, 表情扭曲:“桑總,你幹什麽呢?”
他十分費解,“相氏要是投了, 咱們起碼好幾年不用擔心錢的事。”
桑也看了他一眼。
張明跟着他幹了三年多的事,對他和相召南的恩怨情仇不可謂不清楚。說出這種話, 無非是覺得他對相召南的排斥遠不如公司重要。
被桑也掃了一眼, 張明沖動的情緒下了頭, 吞了吞口水, 道:“我只是覺得, 既然桑總這三年也畫了不少關于他的畫,可能內心也沒那麽介意了,這樣的話……”
雖然張明壓低了聲音, 但站得近的人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桑也朝相召南看了一眼,發現他聽到之後臉上并沒有出現類似于震驚的表情,反而目光熾烈地盯着自己,隐隐還有某種期待。
又看向桑守安,見他皺着眉頭,站在長桌的另一側,朝自己做了個口型,桑也讀了下,大概是叫他不用管相召南。
一時間生殺予奪大權就交到了桑也手中,在所有人緊盯不放的注視下,桑也心一沉,對着相召南擡了擡下巴:“走吧,我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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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相召南回複,他就擦着相召南的胳膊從會議室出去,憑借着剛進來時的觀察和記憶找到了一間沒有人使用的小會議室。
他剛進去,相召南就跟了上來,自覺把門帶上。
貼心得不像相總,像相助理。
桑也心中有些煩悶。
每次撞上相召南他都有這種煩躁的情緒,從他的心,到他的表情,再到他的動作,無處不透露着這種躁郁。
他穿着一件寬松的墨綠色絲綢襯衫,下擺紮進西褲,因為身量小的緣故,雖然襯衫寬松,卻并不顯臃腫。
袖子在講說的時候就已經挽到了袖口,進了房間,他又感到悶熱,拽了拽領帶,粗暴地把領帶扯松後順勢解開了第一顆口子。
随後拉出一根椅子坐下,面無表情道:“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相召南從他身後繞到他對面,也抽出一根椅子。
在桑也沒有看見的地方,相召南的目光在桑也領口處停留了好一會,仿佛有一股柑橘味的馨香傳出來,也應該有柑橘味傳出來,但相召南仔細凝嗅,最後遺憾地發現全是他的幻想。
他坐下,“我只是出于利益考綜合考慮了新桑的發展前景做出了投資的決定,不算多管閑事。”
相召南深知,但凡自己說出一句“我為了你”“我想彌補你”諸如此類的話,桑也必定會立馬翻臉走人,連聊聊的機會都不會給他。
所以他只能違背良心說自己只是圖謀利益。
桑也擡眸,棕色雙瞳和那雙誠懇的黑色長眸對上,旋即迅速移開。
“是嗎。”
相召南接着說:“你大哥的能力不必多說,你這三年的歷練下來也成長了許多,經驗,閱歷和眼界應有盡有,作為管理者,你們兩個人超過了絕大多數的創業者。”
“而生物科技這個領域,那人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前期的确得砸錢,但剛好相氏最不缺的就是錢。我投資你們,是我出錢你們出力的雙贏。”
“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他以為自己這一番話完全把自己的私心摘了出去,曉之以理,總能說服桑也,卻聽見桑也突然“呵”了一聲,旋即在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看見了諷刺的神情。
相召南渾身一僵,恍然反應過來自己踩了什麽雷區。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見桑也說:“相總的确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說撤資就撤資,置身事外,毫不留情。
相召南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手足無措,握了握拳又松開,雙腳慌亂地動了下,體會到了無論是出席全商界精英人士聚集的晚會、在慈善晚宴被無數攝像頭對着,抑或是在相氏大廈面對着一個個妙語連珠吹噓項目的融資者時從未體會到過的窘迫。
相召南薄唇失去了血色,輕輕翕合嗫嚅:“抱歉。”
被他收藏起來的監控視頻裏,跌跌撞撞的桑也沖出卧室,打開電視機,卻被殘忍的消息沖暈了過去。血淋淋的畫面久久盤旋在相召南的腦海裏。
誰也沒說是哪件事,但誰都知道是哪件事。
一大片雲逼近太陽,漸漸将日光遮蔽,一條清晰的明暗交界線從窗戶對面的白牆上逐漸下移,最後越過桑也,橫亘在二人之間。
陰影下,桑也忽地全身微顫起來。
抱歉。
兩個字就想抹平他和大哥遭受的不平嗎?
他失去的孩子,失去的腺體,失去的親人,和失去的時間,哪一樣是他兩個字就可以輕易彌補的?
異想天開!
相召南越是表現得愧疚,越是裝出一副誠心悔改的模樣,桑也就越是喘不過氣,越是恨他!
心髒像是被人全力攥住,又猛地一掐,桑也再也維持不住表面的淡定。
他渾身一震,兀的匍匐在了桌上,單薄的背彎曲着,弓出一道彎月的弧線。
椅子腳在地上摩擦發出刺耳的剮蹭聲,相召南站起身來,三步并作兩步跨到桑也身邊,大手撫在那圓頓的肩頭,本想問他是不是生病了,卻感受到手上連續不斷的震顫,含在嘴裏的話也沒了出口的必要。
他這時也顧不上什麽紳士風範,直接把人抱起放在自己懷中,“叫救護車?”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看見桑也擡起頭,睜着一雙寫滿了恨意的眼眸。
下一刻,他的右臂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是桑也摳着他上臂的肌肉。
相召南吃痛,下意識崩起肌肉,想要掙開,卻對上那一雙渾濁的眸子,怔愣了一下,不自覺放松了肌肉。
讓桑也抓得更深一些,更不費力一些。
他錯開視線,不敢去看桑也的眼睛,只是無言地充當着貓抓板。
懷中人震顫的幅度逐漸放緩,從原本時刻不停的痙攣變成時不時抽搐一下,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才徹底平息下來。
相召南沒有叫救護車。
他看見桑也充滿恨意的眸子便知道并非生理上的疾症而是心理上的反應,需要的可能不是醫生,是時間。
而桑也對外的形象又是那麽的光鮮亮麗,要是這時候叫了救護車,傳出去的內容恐怕不是他所樂意見到的,最後相召南又好心辦壞事了。
桑也從狼狽不可控的痙攣中恢複過來,等他腿上一有力,便立馬從相召南身上站起來。
剛緩過來,他呼吸還很沉重,咬了咬牙,冷冷道:“裝模做樣。”
相召南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下,點頭:“嗯,我裝模做樣。”
“但我誠心想要投資新桑那,我是個商人,逐利是我的天性。”
相召南怎麽也想不到他能如此坦然、如此面不改色、如此臉不紅心不跳說出逐利是他的天性這種話。
但是對自己的貶低的确比對地自己的“包裝”更有效果。
他的話沒有再引起桑也的反感。
桑也心跳放緩了速度,情緒也平靜了下來,聽了相召南的話,默默道了句:還算有自知之明。
“我相信以你們二人的能力,把桑氏做大做強無非是時間的問題,所以我願意降低盈利占比,只要你給我們相氏一個入場的機會,可以嗎?”
按理說作為投資方他該是作威作福的那一派,現在卻卑微到地裏求着別人給他花錢的機會。
單看他誠摯的表情,知道的他說的是投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求婚。
桑也面無表情轉身,說:“自己跟大哥說吧。”
說完便要離開。
卻被相召南叫住。
“等等!”
相召南快步上前來,只是用語言叫住桑也,沒有伸手。
桑也微微皺眉,“還有什麽要說的。”
轉身卻看見相召南以一種詭異的表情看着自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半晌才憋出一句:“張明說你畫了很多關于我的畫……”
桑也冷哼一聲,原來是問這個。
他說:“噱頭而已,不必在意。”
随後微微挑眉,淺笑問:“不問問我和林肯是什麽關系嗎。”
相召南愣了一下,立馬道:“我相信你們是清白的。”
桑也的笑容瞬間消失,沒再看相召南一眼,擡腳離開了會議室。
彼時信任全無,現在竟然說起了“我相信”,真戲劇。
回到衆人在的大堂,桑守安和方總已經攀談了許久,雖然經理在一旁擺臉色,但除了他,總體氛圍還算和諧。
他出現在衆人面前那一刻,迎接了所有人的目光。
随後這些目光移向他身後。
“桑總,約個時間具體談談投資事宜如何。”相召南跟在他身後,隔着好幾米的距離大聲說。
這下大堂裏所有人都知道相氏确認要和這個剛剛創立的新桑合作了。
桑守安詫異地望向桑也,桑也神色自若,視若無人:“趕着送上門的錢袋子不用白不用。”
桑也第一時間看向那個總經理,只見他臉色乍青乍白,還想上前說點什麽,嘴巴剛一張開,腿還沒邁出去,就被身側的方總攔住。
随後又有幾個穿西裝的人出來,聽員工叫董事,應該是鴻業的董事會成員,得知相氏要投資新桑後來看看情況。
踩低捧高一向是不成文的習俗,到了這個地位,能夠做到一視同仁才是少數,桑也在M國就已經深刻體會過了。
他什麽也沒說,只對桑守安點了點頭,随後擡起手搖了搖手機,示意他電話聯系,便直接往電梯走去。
“桑也。”相召南叫他。
桑也按下電梯按鈕,沒有絲毫停頓。
好巧不巧電梯剛好抵達,桑也讓裏面的人出來,自己沒有停留地站了進去,按下負一樓的樓層按鍵。
電梯門緩緩合上。
在逐漸變得狹窄的長方形視野中,桑也看見相召南停在了電梯口前。
那人說:“周日見。”
電梯徹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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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