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捅傷腺體

第55章 第 55 章 捅傷腺體

李由的診所再一次迎來了這個患者。

對方一身酒紅色襯衫配黑色馬甲, 西服外套挽在健碩的手臂上,穩步朝他邁進來。

在商場浸淫出來的強大氣質讓李由一瞬間懷疑到底誰才是醫生,誰是患者。

等人入座, 開始娓娓道來自己的所作所為, 袒露自己的罪惡, 揭示自己的陰暗面, 李由才找回了和接待以往任何患者一樣的主動權。

“你的意思是,8月14日, 他在逛商場的時候, 你跟了全程,8月21日, 他參加酒會, 你在二樓連廊注視了兩個小時,9月3日, 他出席商會, 你匿名參加坐在他身後的位置,10月11日,他和高管約會, 你臨時訂了隔壁的位置偷聽了所有的對話……”

“不久前,你又和想要攪和他和某位Beta高管的約會, 但是因為被事務絆住了腳, 去晚了點, 到的時候他們已經結束, 他手裏拿着草莓甜點, 無視你走開。”

“而同樣的甜點你也曾為他點過,他一口沒吃;他嫌棄你老了,但是約會對象比你年紀還大。所以你上去質問他, 得到的結果讓你低沉了這麽些天,對吧?”

“他說了什麽?”

相召南剛才說出去的話被李由重複了一遍,卻像是被揭開了遮羞布,如一道閃電照亮了他內心中的陰暗角落,令真實的他無處遁形。

空氣中彌漫着無可名狀的尴尬和緊張,唇部嗫嚅,半晌才發出低落的聲音:

“他說,‘我找了那麽多借口,相先生不可能看不透我是什麽意思吧’。”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

“他不是覺得三十歲太老了,也不是換了口味不愛吃甜食了——”相召南從齒中擠出幾聲幹癟的笑聲,空蕩、枯燥而勉強,“他只是不喜歡我。”

李由面色莊重,并沒有被相召南沉湎的悲痛帶偏了思緒。

“相先生,我多次強調你要尊重他本人的意願,不能緊逼不放,我相信你能懂這是什麽意思,否則你也不會只是偷窺、跟蹤,而非沖上去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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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相先生,正常人給對方留自由的空間不是在暗地裏監視他,掌握對方事無巨細的行程安排。”

“甚至,只有心懷不軌、窮追不舍的人才會這樣做,這不是正常人的行為。”

相召南艱難地回答:“我已經讓步了。”

“是。但讓的還不夠多。”李由斬釘截鐵道,這次經歷是個很好的機會糾正相召南異于常人的想法,機械地強迫他改變自己,用行動帶動心理的改變。

“我之前就跟你講過,松弛有度,與其背地裏窺伺,心裏難受,不如一段時間徹底不去關注,順從上天的安排,偶遇了再自然地攀談。像個正常的前任。”

“我、做不到……”相召南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在醫生面前隐藏自己只會讓情勢每況愈下,這與他的本心相違。

他看醫生,是為了改變自己,追回桑也,而不是把人越推越遠,所以他坦誠,坦誠自己肮髒的、艱難的心思。

“你還是沒有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相召南愕然,“怎麽會?我把他看得比誰都重要。”

李由搖頭:“你要是真的把他看得那麽重要,就不會三番五次忽視他的意願,完全不考慮他的狀況,沉浸在自己的追求當中。”

相召南忽地渾身微顫起來。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

“可我要是考慮他……他就要像鳥兒一樣飛走了。”

觊觎他的人實在太多太多。

那個漂亮的Omega,在實打實掌權三年後,已經非同往昔,憑借着一騎絕塵的長相、朦胧深刻的畫作、鉛塵不染的氣質和令人扼腕的過去,已經成了無數Beta和Omega的心儀對象。

那個Beta沈惟岸,裝得人模人樣,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相召南一眼就能看出他打的什麽主意。

在原本的公司幹得好好的,突然不要任何漲薪條件跳槽到一個新成立的企業,他不比相召南無辜!

而他的Beta身份,才是真正令相召南難以接受的關鍵。

桑也的确有這樣的魅力,對他念念不忘的,不僅有頓時醒悟的相召南,還有那些躲在屏幕後面對桑也發表惡心言論的臭蟲!

那天,他看見了什麽?

相召南一想起就覺得憤怒。

【老婆好辣,一擡手腰就露出來了,不敢想這腰握起來得有多帶勁。】

【寶寶有馬甲線诶,天哪我都不敢想這個腰撞我的話不用進去我都會水流不止吧,我舔舔舔舔舔!】

【為什麽又和xzn見面,為什麽又和xzn見面,你就這麽放不下那個前夫嗎,你不是挖了腺體,改了愛好嗎?你說你會改,原來是光明正大改偷偷摸摸是嗎?寶寶你最好別讓我失望……】

【寶寶的畫又要拍賣了,不知道得主會不會還是那個人,不過這次寶寶似乎不會去拍賣會現場,好可惜,沒有新飯吃了。】

【誰進新桑了,誰進新桑了,誰進新桑了,好東西要共享知道嗎,怎麽到現在還沒有上班圖流出,你們到底能不能行啊?】

re:【不是沒人拍到,是沒人發出來吧,自己在公司廁所沖暈了也不知道讓大家都吃吃。】

相召南一眼望過去,滿屏盡是污穢之言,對桑也的監視遠超自己。

他們怎麽能這樣肖想桑也?

他們怎麽能這樣玷污桑也?

那個Beta,絕對也是其中一員!

他圖謀不軌,居心不良,而桑也渾然未覺,馬上就要被他蒙騙到手了……

相召南心髒驟痛,“那些人都不是能讓他好好栖息的良枝。”

李由不知道他這個結論從何而來,只說:“但那也是他自己的決定。”

“他不愛你,就有足夠空曠的心去愛別人,你不能要求一個想要開啓新生活的人沉湎于過去,更何況是一個暗無天日的過去。”

“而且,不是所有的鳥都在擇木而栖,飛翔也是一些鳥的夢想。”

李由說得太直白了。

相召南對這些心知肚明,但從未有人敢這樣直言不諱,他自己更是假裝不知道,知道也不承認。

一朝被戳破,像突如其來的驟雨将他澆了個透徹。

突然,相召南擡起頭來,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不,他心裏有我,他的畫裏都是我……”

李由皺眉,“你之前不是說,他告訴你那都是噱頭嗎。”

像倒計時結束的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随後餘溫慢慢消散一樣,相召南的笑容霎時僵住,随即僵硬地垮下去。

早知道不跟他說了。

相召南憤然離去。

S市的冬天來得又猛又急,眨眼間樹枝全都變得光禿禿的,風呼啦呼啦刮着行人的面龐,通勤者一邊搓手一邊咒罵:“市政廳能不能種點冬天不幹淨得一片擋風葉子都沒有的樹!”

完全忘了秋天的時候還在稱贊那份延遲清掃落葉的文件。

十二月中旬的時候,新桑拿下了一份訂單,算是個好的開頭,整個公司都洋溢着喜氣。

桑守安跑完了這一個事務,回到公司,讓桑也操辦搞一個年會。

雖然新桑剛成立半年,但該有的流程不能少。

大家才來半年,對公司歸屬感不高,新桑起步的時間,必須得把人才都留住了。

搞個年會,發發福利。

桑也有經驗,得心應手。

12月31日,晚上八點,年會開始了。

先是給公司所有員工發放了一件兩千的羽絨服,一張一千額度的購物卡以及年終獎的通知。

有運氣差的員工高高興興地找到桑也,說:“還好人人有份,要是抽獎,我這個三十年非酋鐵定是‘感謝參與’!”

桑也說:“抽獎也有,在後面。別自棄,萬一就中了呢?上天哪有這麽殘忍?”

事實上,桑也安排的抽獎爆率的确很高,就算是參與獎,也能帶一個價值不菲的掃地機器人回家。

主打一個人人有份。

桑守安事先不知情,繞了一圈發現大家臉上都挂着藏不住的笑容,回來跟桑也說:“搞糖衣炮彈啊。”

“冤大頭的錢,不用白不用。”

桑也眨了眨眼,他們跟相氏簽的合同以年為單位,今年剩了不少餘錢。

接着年會就到了重頭戲,桑也提前征集了表演節目,特意強調年輕化,有意思點,別老氣橫秋的。

于是表演剛一開始,場子就更加火熱活躍了。

年輕人多的地方,鬼點子多。

唢吶配爵士,聽得桑守安兩眼一黑。

桑也拍了拍他的肩:“年輕人嘛,你習慣習慣。”

桑守安咬牙:“我算是知道你在M國都搞些了什麽把戲,才把離職率拉得那麽低。”

桑也坦然一笑,“謝謝誇獎。”

他正笑着,沈惟岸從身後走過來,“二位桑總?”

“剛那邊有人提議給咱們這些人也搞點游戲,免得讓我們這些老人沒有參與感,推我來叫兩位桑總一塊參加。”他也笑,似乎對老人這個詞語毫無芥蒂。

桑守安一聽:“他們還反客為主起來了?”

雖然有些令人扶額的好笑,但這樣一看,的确效果不錯。

“什麽游戲?”桑也問。

“沙盤模拟,”沈惟岸看向桑也,“他們已經去拿電腦了。”

“?”

桑也一聽直發怵,他這個門外漢哪裏比得過他們,這不是純丢臉嗎。

他張了張嘴,不好直接說自己怕丢臉,半晌才憋出來一句:“我年紀還小,就不參加了吧?”

說完就要調轉身體朝着“年輕人群體”走過去。

桑守安臉一黑,薅着桑也的脖頸。

“想都別想。”

沙盤模拟是他們這些人入行前在學校會用的東西,說是游戲吧,又很需要專業知識和腦子,說是考試吧,又比考試有趣些。

他們都是老手,只有桑也這個半道轉行進來的人還要偷摸地在網上搜沙盤模拟是幹嘛的,要怎麽做。

結果也毫不意外,桑也第一個出局。

其他幾個高管撐了七八年,也紛紛出局,就剩下沈惟岸和桑守安角逐。

桑也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給大哥通風報信,又給沈惟岸“指點迷津”,跟打牌時那些沒上桌的看客一個樣。

最後沈惟岸一個決策失誤先破産,第二年桑守安不知有意無意也出了岔子,結束了游戲。

桑守安贏了。

有其他高管端着酒杯,站在桑也面前,笑他倆:“這可不作數,你們兄弟倆合夥欺負沈兄。”

“我看小桑總第一年就出局,就是為了給桑總打輔助吧?老板你這欺負人。”

桑也沒忍住笑了下,轉頭去誇沈惟岸:“不愧是頂級名校出來的。”

智商高,情商也高。

桑守安聞言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把人拍得一踉跄,轉身氣鼓鼓看着他。

“你好意思說,一年都沒撐過。”

桑也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黑發,正要辯解,他只是想試試,誰知道試試就逝世了。

就聽見沈惟岸幫他說話:

“小桑總純粹,第一年就搞降價,給顧客謀福利呢。”

桑也心裏疑惑了一下,都在專心搞自己的,沈惟岸怎麽知道他幹了什麽。

但好在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心直口快,腦子還沒轉過來話就說出口最後鬧笑話。

等他想明白了,也只是淺淺笑了一下,随後撫平自己後腦勺的頭發。

廳裏放着抒情柔和的小提琴曲,不少人正拿着手機對着桑也等人錄像。

窗外一聲雷鳴。

幹燥的冬季突然下起了雨。

往年這個時候S市都不太會下雨,濕度會低到三四十去,誰也沒想到今天晚上會下起雨來。

有個剛畢業的Omega研究院,還沒買得起車,嘟嘟囔囔吐槽:“這下完蛋了,S市,晚上,下雨,這打車費不知道得幾位數。”

桑也剛好聽到這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打車,後天來公司領路費補貼。”

“真的?歐耶!小桑總萬歲!我們支持你篡位!”

桑守安似乎是聽見了這話,走了過來,那員工一看,馬上溜得遠遠的。

桑也還招手示意他別那麽小氣。

卻看見桑守安面色沉重,把他拉到角落去。

“你在成安有畫拍賣?”

“嗯,之前在M國的畫都沒帶回來,交給他們處置了。”

“你知不知道——”桑守安陡然擡高了音量,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容易引起別人的主意,壓低了聲音,“那幅畫,拍了二十一個億!”

桑也原還淺笑着,聞言笑容一僵。

對于外行人,這或許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不僅賺得盆滿缽滿,名聲還能更上一層樓。

然而桑家兄弟兩個,沒有一個好臉色。

二十一個億。

這絕不是一個還活着的畫家能拍出的高價。

林肯做了什麽?

瞬間就有懷疑浮現上來。

他和桑守安對視一眼,二人從對方的眼神中确認了相互的揣測。

“你先回家,我讓人去查一下,先別急。”

“……好。”

桑也先上網查了一下,拍賣剛結束,還沒傳出多少消息,零星幾個也只是在感慨拍賣的人真有錢,他暫時安心了些。

又給財務部發了個消息,跟負責人說了交通補貼的事,随後找到正在人群中的張明。

“我剛喝了點酒,你開車送我回去吧。”

張明立馬放下裝着可樂的酒杯,披上外套,和桑也一起走去停車庫。

桑也心中不安。

突如其來的降雨讓他不得不提前離場,避免自己後遺症發作在衆人面前暴露醜相。

他攥着手機。

車庫在負一層,空曠而靜谧,燈光并不明朗,只是勉強能看清車和人。

張明走在他前面,時不時低頭看一下手機,發着消息。

桑也喝了點酒,廳裏氣氛活躍,還沒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出來反倒有點頭腦昏蒙。

他揉了揉額頭,“談對象了?待會送我到海風府,你直接去陪陪對象吧,也不用回來做好人給他們當司機了。”

張明立馬把手機一收,擠出一個笑,回頭看了一眼桑也。

“沒呢,我哪找得到對象,你們C國流行以名字取人,都笑我名字太老土了像農村人。”

桑也悶笑了一聲。

因為喝了點酒,他的聲音稍稍低啞了些。

“是嗎,我覺得還行。比你原本那個一長串的名字好記。”

“也就一個好記的優點了。”

“別這麽想,給你取名字的人聽了不高興。誰給你取的名字?”

“陳晦啊。”

張明順口就接上了。

然而話音剛落,兩個人的腳步都頓住,一時間停車庫內鴉雀無聲。

從出口傳來的細細密密的雨滴聲在空谷般的車庫裏形成奇妙的音樂,時不時響起的鳴笛和剎車聲混雜在一起。

“陳晦啊。”桑也輕輕念了念,“怎麽認識的?”

陳晦是相召南那個助理,一直跟着相召南,幹了好多年。

昏暗的停車庫裏,正巧有一盞懸明的燈挂在張明頭頂。

自上而下的光亮覆蓋着張明,令他的慌亂無措暴露無遺,無所遁藏。

這一刻,從前那些若有若無,時隐時現的懷疑,揣測,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的擔心,都得到了答案。

為什麽回國後相召南總能找到他?為什麽相召南對他的行程了如指掌?

酒吧,海風府,會廳,他像一個幽靈,無時無刻不在暗處窺伺自己。

“我,桑總,你聽我解釋。我們就是,呃——”

桑也低下眼眸,濃密的睫羽遮住了眼,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輕聲問:“什麽時候認識的?”

張明似乎還想辯駁,但只能張着嘴說出一些無意義的內容,他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最後沮喪地承認:“三年前吧。”

三年前。

三年前!

也就是說桑也剛到M國沒多久,剛把張明聘成助理,或許就是某一次相召南死追不放,就讓他們得了機會認識,最後,勾搭着把自己的信息出賣給相召南。

無數次,桑也以為是自己有被害妄想症,以為是自己還念念不忘起了癔症。

原來不是他的錯。

桑也平靜得可怕。

兩道人影靜靜矗立在停車庫,微弱的天窗光線和燈輝拉長了二人的身影。

一個直挺,卻仿佛承載了千鈞重量,長相精致,卻無處不又顯露着花朵凋零般的破碎,如同工匠花費十數年精心雕刻的雕像因為歷經風霜而裂痕斑駁。

另一個佝偻着腰,肩膀低垂,頭也微微前傾,在黑白的車群中,格外顯眼。

輕飄的一聲詢問:“是相召南授意的?還是林肯的主意?”

“或者兩個人都不清白?”

張明沉默着,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把自己賣主的事情說得不那麽醜陋。

最後什麽也沒思索出來,自暴自棄。

“……兩個都有。”

“最初是相召南,他那時候每周都到M國來,但不敢見你,有時候在你家蹲守兩天沒見着人,又自己坐飛機回去。後來我發現了,本來是想跟陳晦說,轉告相召南別再糾纏你,但是相召南不願意放手,我看他可憐,又想着他沒做出什麽傷害你的事情,就把你的行程告訴他了。”

“到C國後,本來我是沒有再告訴他們你行程的,但是突然有一回林肯找到我,給了我一筆錢,說他過兩天會跟你商量,叫我照做就行。那一次之後,就跟陳晦重新聯系上了……”

桑也睫毛顫了一下,明明車庫裏沒有雨,但在車庫外不斷變得急遽的雨聲襯托下,張明總覺得自己在那細密的睫毛上看見了雨珠。

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他現在的感受。

果然如此?

一如既往?

像站在被烈日炙烤的沙漠,桑也的每一次吐納都是對生命的消耗。

“哦。那相召南呢,他給了你什麽好處?”

淡淡的,無波無瀾的。

張明立馬擡起頭,自證清白。

“我沒有收他的任何好處!只是,那時候見他對你的确還有舊情,也知悔改,覺得他罪不至死,或許我幫一幫忙,還有轉圜的餘地。”

“都是Alpha,我理解他出事了才醒悟的痛苦。”

荒謬至極!

若說先前的桑也心靜如水,只是感到涼薄的話,張明這一番話下來,徹底激起了他心中的一池水,掀起滔天波瀾。

那張為人所稱贊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個表情,憤怒。

“你理解他?”桑也胸腔劇烈起伏,難以呼吸,“那誰來理解我?”

“當初你第一次見到他堵在我門口,說的明明是叫物業把他趕走。現在你告訴我你理解他?”

張明一臉菜色,眼神飄忽。

“桑總,你別被網上那些Beta啊Omega的話騙了,Omega還是要跟Alpha在一起才合适,我知道他們對你的追捧給了你很大鼓舞和勇氣,但是……”

桑也頓時喘不過氣來。

他的手指尖再次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很快,這種顫栗傳到整個軀殼。

張明自覺理虧,連忙把人扶到車上。

桑也讓他走,不用他開車。

張明站在車外注視他許久,最後還是不忍心,打開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去。

“桑總,這事情确實是我做得不對,但除此之外,我哪件事情做得不好?你放心,我絕對穩穩當當把你送回家。”

“下雨了,你後遺症要犯了。”

一陣冬夜裏刺骨的寒風刮過。

吹過那片荒蕪的土地,卷起漫天黃沙,一片悲寂。

桑也閉上眼。

難受。

暈車,後頸疼痛,渾身顫抖,麻木,道路上路燈的光芒穿過眼睑在眼中呈現出紅色的畫面,像流動的血,吹不散的霧。

剎車。

海風府,雨變小了。

張明低着頭,打開車門,正想要攙扶桑也,被桑也躲開。

“你走吧。”

“以後也不用再來了。”

桑也抵着車門,下了車,好在車就停在他家院子的門口,兩步走過去就能靠在大門上。

張明不知是不是良心不安,見他路都走不穩,還想來扶他。

“阿姨待會出來,用不着你。”

桑也閉着眼,靠在門口。

僵持許久,才聽見腳步聲,随後車輛啓動,駛離了海風府。

裹挾着細雨絲的寒風從道路上馳騁而過,呼呼的聲音如同某種潛伏在地底深處随時可能沖出來的罪孽正在呼吸、孵化。

桑也摳着牆體,艱難地挪動着死一般的雙腿,擠進了院子裏面。

阿姨不在。

他騙張明的。

早上出門的事後,他就通知了兩位阿姨,做完清潔,今天就可以回家和家裏人一起過元旦了。

大哥還在宴會廳沒出來。

整棟別墅,從寬闊的院子,到一格一格的房間,只有桑也一個人的呼吸聲,和綿綿不絕的風聲細雨聲。

院子裏是阿姨精心呵護的花草,角落還有一棵橘子樹。

但因為時值寒冬,沒什麽花哨的顏色,放眼望去不是一片挂着雨霜的深綠色,就是幹巴巴的褐色細枝。

雨絲如同助燃劑,讓桑也身上每一寸的疼痛感爆裂般燃燒起來。

身上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可更痛的,是那團本該熱烈鼓動的軟肉。

現在,它被數顆無形的長滿鐵鏽的釘子死死釘在骨骼上,鐵紅的鏽跡迅速在體內游走蔓延,頂替了血液在血管裏流淌。

桑也驀地笑了一下。

成了院子裏唯一盛放的花。

他從花臺上取出阿姨放着的剪刀,輕輕地,慢慢地,走到一簇枝桠前。

咔嚓。

咔嚓。

一剪,再一剪。

他每次只剪一點點,不到半個指甲蓋大小。

但很快,積少成多,掉落在地上的碎葉和細枝越來越多,長在主幹上的卻越來越少。

直到最後,整顆綠桠被他剪得七零八碎,看不出原型。

心中竟詭異地感到餍足。

手機來了消息,屏幕閃爍了一下。

有些晃眼。

桑守安的助理發來了三條信息。

【小桑總,桑總讓我調查的結果出來了。】

【林肯有個兒子在多年前因賽車出事意外身亡,但他這個兒子不僅熱衷于賽車,還辦了個地下賽車賭場,掙了不少黑錢。】

【三年前,聖勞倫斯突然宣布要清查非法財産,受到阻力沒有推行下去,今年年初的時候舊事重提,通過議會審理,正式執行。林肯兒子當初掙的那些錢還沒洗白,随時可能被查出來。可能就是這個原因,他才會對您的拍賣行下手。】

【只是不明白他兒子都已經沒了,又何必大費周章去幫他洗錢?就算查出來,也不可能算賬算到他頭上,幾十個億對他又不是什麽大錢,這點很怪異,我可能得再調查調查。】

桑也一手握着剪刀,一手拿着手機。

不出所料。

他心中想。

無端感到一種果然無人真心待我的塵埃落定感。

大哥的助理不知道為什麽林肯要千方百計把這錢洗白,大哥肯定也不知道,但桑也知道。

他回複:【不用查了。】

他知道。

林肯信教。

他要讓他兒子清清白白地升上天堂。

于是讓桑也成了他的同夥。

可明明他才是那個從不觸碰紅線的人。

要是真的有天堂,他才是最該享受的人!

桑也幹巴巴笑了兩聲。

“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

雨越來越大,雨水模糊了他的雙目,令他看什麽都不清,發着光的手機尤甚。

叮鈴鈴的電話響起。

桑也沒有多的手擦去臉上的水,看不清楚那一串數字,不知道是誰。

他接通。

相召南聲音傳出來。

“桑也。”

“桑也,你先別挂。”

被預判了。

桑也有些遲鈍地想。

他的意識,和他的動作,都如同被按下0.5倍速鍵的影片,慢人一步。

“說說話好嗎,桑也。”相召南的聲音在雨聲中不太清晰,也可能是桑也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桑也卻搖頭。

沒人看見,但他只搖頭。

沒有說話。

不要。

他們都不愛他。

他才不理他們。

像幼兒園被孤立的小朋友,捏着一根小木棍,獨自一人在滑滑梯的邊角畫圈圈。

心裏委屈巴巴想着,以後再也不跟他們講話,再也不跟他們玩了。

聒噪的聲音源源不斷從手上的小匣子傳出來,桑也頭一歪,把手機砸在了地面上。

聲音竟然還在。

他似乎感到有些奇怪。

擡腳踩了又踩。

直到手機裏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外。

伴随着急促的剎車聲。

“桑也!”

相召南還沒下車便看見桑也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院子裏,沒打傘,渾身濕透。

他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下淋了雨,估計又要發燒了。

加上他剛剛收到的張明的信息,相召南心裏一急,連雨傘都沒打,打開車門直接沖到了桑也旁邊。

到了人邊上才驚醒自己忘記拿雨傘來。

相召南看了看車,又看了看桑也,直直撞進那雙無神、麻木的棕瞳,一時情急,把大衣脫了下來,舉過頭頂,将桑也攏進懷裏,為他遮住雨水。

桑也身上一片冰冷,衣服全濕了,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

“怎麽不知道往屋裏去,就算要修剪花草,也不打把傘。”

他看見了桑也手中的剪刀和地上的枝葉。

桑也一動不動。

相召南只好用手背和臂膊将大衣撐起來,騰出一只手把桑也圈進懷裏,帶着人走。

桑也還是不肯動。

“桑也?”

桑也擡頭,被大衣遮蓋的黑發青年嘴裏吐出三個字:“不要你。”

相召南不自覺攥緊了拳,心中酸了一下,“別淋雨了,待會發燒。”

“不要你。”

“桑也,聽話。”

“不要你!”

相召南終于忍不住,一只手把人抱起來,“不要我你要誰?!”

“沈惟岸嗎?你淋半天雨怎麽不見他來照顧你?不要我你還要誰?!”

“就是不要你!”

桑也突然爆發出尖叫,如同驚弓之鳥,讓周遭流動肆虐的風雨都為之靜默下來。

相召南胸口如同被巨石壓着,積蓄了沉重的一口氣,還沒等他調整呼吸,消解心中沉悶,身後遽然一痛!

有什麽尖銳之物刺穿了他的靈魂。

相召南不可置信地低頭,目光穿過層層雨簾,看向那雙無辜、單純而麻木漠然的雙目。

桑也依舊保持着手握剪刀的姿勢,似乎沒有絲毫自己用剪刀把一個Alpha後頸最為重要的部位捅穿的自覺,只是歪了歪頭,見相召南沒有放開自己,輕聲道:“就是不要你。”

世界瞬間凝固。

布滿了神經的腺體如同一顆被針紮破的水球爆開一樣,鑽心的疼痛感不到兩秒就蔓延至全身。

即使是常年鍛煉的相召南,強忍着劇痛,也忍不住雙腿發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桑也還在他懷裏,不能摔了。

相召南将人放在地上。

他的雙手則圈住桑也的脖頸,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前傾過去。

桑也獎勵似的拔出了剪刀,血瞬間如同噴泉噴射出來,剪刀上的液體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混着雨水,砸出紅色的花。

突然拔出剪刀的動作讓相召南痛上加痛,頭腦一片空白,幾乎要暈厥過去。

他費勁地把頭放在桑也肩膀上,啞然無力道:“別動,讓我靠一會兒……”

“不要。”

桑也說話稚嫩如同孩童,手上的動作卻殘忍如同屠戮者。

他擡手,剪刀再次貫穿了Alpha的腺體。

比第一次更為用力。

相召南雙膝着地,整個人如同雪山滑坡。

然而他并沒有就此倒下,反而伸手,順着桑也的手臂向身後探去,最後握着桑也的手,拔出了剪刀。

在桑也不解的注視下,相召南握住剪刀沾滿鮮血的刃,将它在自己的大衣上反複擦拭,直到鮮血流了滿地。

“別留指紋,桑也……”毫無血色的唇在雨中翁然發出幾聲蚊吟般的叮囑。

最終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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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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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