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你在報複我
第68章 第 68 章 你在報複我
實驗的重大進展在除夕夜。
晚上十點。
實驗室燈火通明。
新桑的其他員工早已放了假, 只有實驗室裏的人還在忙碌。
包括新桑自己的研究員和外援陸讓簡。
五天前,他們的實驗突然有了進展,便開始了夜以繼日的加班。
桑也知道後, 勸阻了他們兩次, 身體為重。
但這些年輕人都有氣性, 一個個都說不把這個胚體誘導分化成功, 他們這個年都過不好。
于是等公司其他員工陸續離開,桑也做起了實驗室打雜的工作。
沈惟岸今天晚上來了公司一趟拿東西, 見他一直在實驗室外面, 也走過來問了幾句。
了解了情況後,他沖桑也豎了個大拇指, 表揚幼兒園小朋友般誇獎桑也:“桑總和我見過的別的領導都不一樣。”
“別的都講究一個排場, 到工作一線都是去視察,你倒好, 來打雜了。”
不同的領導有不同的風格。在桑家, 在新桑,撐面子的顯然是他大哥,那麽桑也只用扮好平易近人的角色就行。
“我幫不上別的忙, 只能端茶送水噓寒問暖一下了。”桑也給沈惟岸遞了一杯熱茶,“得讓他們覺得自己的工作被人看在眼裏嘛。”
沈惟岸喝了一口, “你就不怕他們被你看着太緊張太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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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員工樂意天天被領導盯着的?
桑也卻抿唇笑了下, “你跟我在一塊, 緊張嗎?”又伸胳膊撞了撞沈惟岸, “害怕嗎?”
“也是, 桑總跟個小孩一樣,哪有領導的氣勢。”
桑也知曉沈惟岸在打趣他,正要說話, 突然一陣寒風從半開的窗戶縫裏鑽進來,從後頸鑽到脊背處,桑也打了一個噴嚏。
“怎麽不穿厚點?”
“開了暖氣的。”桑也解釋,“只不過他們在裏面研究做久了想要出來透透氣,我就把窗子開了半扇。”
白天還好,晚上降溫,夜深露重,一吹風就讓人冷得直哆嗦。
沈惟岸不知道在想什麽,沉默了一會,徑直脫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桑也身上。
桑也正捧着自己的茶杯喝熱水,等他放下杯子,衣服已經被沈惟岸披好,甚至知道他會推拒,還把手壓在桑也的肩膀上。
“我馬上就走,不是在車裏就是到家了,用不着穿這麽厚,你不知道還要待多久,先披着吧。”
“好吧。”桑也也不推拒,把大衣往身前裹了裹,“我送你。”
停車庫不遠,沒走兩步就到了。
送完沈惟岸,桑也掉頭回去之際,聽見了外面有人在叫賣板栗。
“熱乎乎的板栗——”
這個點已經沒什麽人,還在外面賣板栗。
桑也去看了看。
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車上還有小半桶炒熟的熱板栗,蓋着白布,估計是白天炒多了,又怕明天不好賣,硬着頭皮吹着寒風在這裏接着賣。
桑也上去讓老人把所有剩下的板栗給他裝起來,老人有些激動,裝板栗的手都有些抖。
“早點回家去吧,天太冷了。”
“這單賣完就回去了,謝謝你啊孩子。”老人把板栗裝在三個紙口袋裏,又拿了個大塑料袋再套一層,遞給桑也。
桑也付了錢,往回走。
板栗車哐啷啷地往另一個方向走。
回到研究所,剛好有個女性Beta出來透口氣。
桑也舉了舉手上的板栗,就見Beta興奮地朝他跑來。
“居然還有板栗吃,好感動嗚嗚嗚!”
三個口袋裏都放了不少開板栗的小工具,桑也一連開了十幾個,遞給Beta。
Beta一把鼻涕一把淚,往嘴裏塞板栗。
“老大,嗚嗚嗚,更感動了嗚嗚嗚!”
“現在進展如何了?我記得你們下午就說誘導成了。”
“嗯嗯,還在做檢驗呢!馬上就出結果了,也不知道檢驗出來可不可行,哎呸呸呸,肯定可行,怎麽可能不行!”
“太刺激了,我剛才錄錯了好幾個數據,好在檢查了一遍。”Beta心有餘怕道。
桑也安慰她:“讓你們好好休息你們不肯,你看,累到恍惚了吧?”
“等出結果,我一定大睡特誰!”說着,Beta塞了一口板栗,拍拍手,又往實驗室裏走。
一直到十一點,實驗室裏爆發出一聲巨大的歡呼。
砰的一聲,實驗室大門被撞開。
幾個年輕點的實驗員沖了出來狠狠抱住桑也。
知道他們激動,桑也只笑着讓他們狂歡,聽他們情緒高昂地講自己有多緊張,有多擔心,最後出結果又有多麽興奮。
什麽長臂短臂,桑也聽不懂,但知道他們的誘導成功了,并且檢驗出來具有可複制性,即使沒有參與到具體的實驗中,桑也也由衷地感到開心。
幾乎是吵鬧了十幾分鐘,房間內才安靜下來。
桑也問他們要不要出去吃頓燒烤,他請客,研究員紛紛擺手,表示再熬下去真得猝死了。
“那老大,我們就先走啦!”
這些研究員大多剛畢業,住的房子是新桑統一安排的員工宿舍,只有少數幾個年齡大些,有自己的住房。
三五成群往外走。
“明天得起個大早趕車。”
“還好我家就在S市欸嘿!”
“滾吶!”
“新年快樂。”桑也沖他們揮手。
随後是此起彼伏的回應:“新年快樂!”
等他們走了,房間內就剩下桑也,以及陸讓簡。
陸讓簡面容憔悴。
他昨天在實驗室熬到淩晨,今天早上五六點就被醫院一個電話叫醒去臨時做了臺手術,手術後又馬不停蹄趕往研究所,一直忙到現在。
“走吧陸醫生,今天我給你當司機。”
桑也裹了裹衣服。
“麻煩了,我現在的狀态确實不太方便開車。”陸讓簡揉了揉額角,“被抓了就是疲勞駕駛。”
除了陸讓簡不方便開車這個緣故,還有個桑也得送他回去的原因是他的車還在醫院停着。
中午去接陸讓簡,結果坐的是陸讓簡的車過來,現在他不想送也得送了。
陸讓簡家就在醫院附近,桑也幫他把車停好,目送人進了單元樓,便自己步行到醫院,換自己的車。
“桑也……桑先生?”剛進醫院門口,一位護士盯着他看了兩眼,突然跑過來,“桑先生,樓上相先生病房裏來了兩個人在鬧事,我聽到他們談到了你……你要不上去看看情況?”
桑也蹙了下眉,他來醫院只是想把自己的車開走,沒打算見相召南。
“……順便勸阻一下那兩個人,我聽他們說是相先生的親人。”護士一臉為難,“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怎麽就吵起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護士這一句“大過年的”觸動了,桑也原本想要掉頭就走的想法瑟縮了一下,最後漸漸消融。
風吹過來,桑也濃密的睫羽顫了顫。
如果不是因為救他傷了腿,也不至于被人堵在病房裏跑都跑不掉。
好吧。
既然提到了他,那就看看到底談了他什麽。
桑也點頭。
護士指着裏面,說:“在vip病房樓,109。”
桑也說了聲好,便往裏面走去,而護士則是接着往保衛處跑過去,隐約能聽見護士跟保衛處的說裏面需要幫忙。
可能是因為相召南的腿傷需要坐輪椅,把他的病房調到了一樓來。
桑也進樓,一眼就看見了病房外站着的一個保衛。
走近,沒有推開半掩的房門,輕聲問了句:“裏面怎麽了?”
保衛嘆了口氣,也低聲說:“剛才病人的媽和舅舅闖進來,也不知道說了什麽,把病人惹生氣了,要我把他們趕出去。”
“但是……人家親媽親舅,我一進去就拿貴得要死的包往我身上砸,要我別多管閑事,我這,唉。”
桑也垂眸思索了一下,大概率又是要錢的事。
他朝保衛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休息着,這裏他來處理。
保衛走了之後,桑也附耳到房門,裏面的聲音變得愈發清晰。
“我聽說了,相氏上周剛談下來一個項目,每年營收少說也是百來個億,那錢留在相氏也是讓相渡南撿了便宜,你不如就拿出來讓你舅舅再試一下。”
似乎是剛發生了一場激烈的辯駁,林曉燕的聲音還有些嘶啞,但強壓着語氣,好聲好氣地講。
緊接着是相召南的聲音。
“再試一下?”
一聲冷哼。
“從十幾歲開始,我每年接黑活掙的錢哪回不是全部給了你們?接手相氏之後,每年給你們投的錢難道又在少數?要是走正常流程,就林俊那個破爛攤子,絕無可能從相氏那裏拿到錢。”
“結果呢,年年投,年年敗光。還得寸進尺,少了不夠,得要大頭。”相召南語氣裏滿是蔑視,“他就沒有經商頭腦,十幾年了,還沒看清現實嗎。”
“他怎麽就沒有經商頭腦了,你怎麽說……”林曉燕一聽相召南說她弟弟不行,立馬就急了。
“他要是有點腦子,也說不出要我拿明年的收益預支給他這種蠢話。”相召南長眸微眯,轉向林俊,果然見他咽了咽口水。
林曉燕說“聽說”,無非就是聽林俊說。
林曉燕一時啞然。
相召南乘勝追擊。
“桑也以前從未接觸過經商,出國後只花了三年的時間從籍籍無名到風生水起,而他呢?”
“花了十幾年,從一年敗幾百萬,到一年敗幾個億,還沒鬧夠嗎。”
這話林曉燕和林俊都反駁不了,互相看了一眼。
林曉燕有些急了,伸手就要去抓相召南,“你真是長大了膽子肥了,一口一個林俊,他是你舅舅!”
“你不想認也得認,我們是你唯二的親人!不認我們,難道你想認你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不成?”
相召南坐在輪椅上,搭在扶手上的右手驟然用力,青筋突起。
“你還好意思說?”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要不是林俊那年把外公的遺産都敗光了又不敢認,外婆會那麽早撒手人寰嗎?”
林曉燕張牙舞爪的動作瞬間收斂了,心虛地嘀咕:“你外公從小疼他,花點錢又怎麽了。”
這話無理到相召南冷笑一聲。
倒是林俊拉住林曉燕。
他慣會打圓場,當和事佬,明明事情是他挑起的,卻每次都表現得好像是被迫的,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麽愛演。
相召南看得一清二楚。
只不過這次有些不一樣,林俊沒有拉着林曉燕說什麽別生氣,侄兒想想就明白了這類話,反而是意味深長地壓低了聲音:
“姐,要不算了吧?侄兒對我怨氣大,我也清楚,咱就不麻煩侄兒了。”
“那怎麽行……”
“姐你別急,侄兒不肯幫忙,桑家呢,我聽說我前侄媳婦今年回了國,他心善,總願意幫忙的吧?”
林曉燕皺眉,有些不解,之前二人還沒有離婚的時候,他們讓桑也幫忙,都沒見他幫忙說話,這會離了婚,怎麽可能摻和進來?
“你聽我分析,之前孫鳳那崽子舉報我,害得我進了局子,不就是桑家幫忙撈出來的嗎?他們一家都是好人!”
林俊這話的邏輯是桑家兄弟心地善良,肯定會幫他,幫他勸相召南或者是幫他融資。
當然這都不重要。
因為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找桑家幫忙。
要真是如此,就不會在相召南眼皮子底下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人聽見的音量“密謀”了。
他的目的是讓相召南知道他們随時能聯系上桑家兄弟,尤其是桑也。
就他們這段時間對相召南的觀察,這人對桑也還餘情未了,肯定不能接受他們這個麻煩找上桑也敗壞自己名聲拖了自己後腿。
就能刺激得相召南自掏腰包拿錢給他“創業”。
然而當林俊自己為計謀定能得逞,暗喜地轉頭看向輪椅上的相召南。
卻發現他渾身微顫着,臂膊的肌肉繃得仿佛要沖出病號服,雙目閃着掙紮的眸光。
從牙關裏擠出幾個字:
“你說,當年是孫鳳舉報的你?”
“不是……”
艱難,阻澀,幹巴巴的。
“不是桑守安……?”
桑也心底一沉,推開了門。
“保衛上來了,還不走麽。”
他對林曉燕和林俊說,語氣冷淡,仿佛心中毫無波瀾。
林俊本來就是拿他當個借口,哪能想到自己的計劃居然這麽不巧被人聽見,一時心虛得不行,臉漲得通紅,再不要臉也只是對着自己家裏人,趕緊拉着林曉燕,把不肯走的林曉燕拽出了病房。
“诶你——”
“趕緊走吧,下次再說。”
房門大開,保衛處的三個人剛好和林曉燕姐弟二人擦肩而過,一頭霧水,“要趕的人呢?”
“剛走出去。”桑也回頭,指了指。
保衛轉身出去了,不知道是去追林曉燕二人,還是返回自己的崗位。
無人說話。
桑也把房門關上。
才面向相召南。
相召南坐在輪椅上,不停地滾動喉結,眼神有些躲閃,那種黏糊糊跟狗一樣的眼神不再死死粘着桑也。
喧鬧過後安靜了兩分鐘的病房,再次響起聲音。
“果然,你在報複我,對嗎?”
“相召南。”
既不怨恨,也不氣忿。
反而平靜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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