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眼睛

第2章 眼睛

“帝君讓我好找。”

謝群溫睜開眼來，他在雲野的山頭住了快一年了，身子還是總不好，當時傷得太狠了。

這個世界靈氣稀薄，只有周敬山濃郁一點，他就在這裏留了下來。

剛剛十一月，山上已經落雪了，下午風停雪止出了太陽，謝群溫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裏。

面前就突然出現了個神。

他還是看不清，但聽聲音聽得出是莫陳，吊兒郎當地一副做派，做事還算是靠譜。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莫陳說好找也不是什麽難事，謝群溫敷衍地對他點點頭，繼續曬自己的太陽。

“何時回去？”

“回不去，靈臺空虛，要養一時。”

“看不見了？”

“模糊，不至于瞎。”

莫陳一陣沉默，好端端的帝君，如今窩在一處小山頭養傷，還看不見，實在是令神唏噓可憐。

現在天界沒什麽戰事，也不着急着謝群溫回去，他坐在檐下問他：“那你有何打算，便要一直看不見嗎？我今日在此處，帶你回去也不是什麽難事，我看現下醫好你的眼睛才是要緊的事。”

謝群溫搖頭：“不是傷了，是不見了。”

這話說得吓人，神仙的一血一肉都不可随意丢棄，修為越是高深越是看重，魔界與天界多發戰事就有魔物将天界的仙捉來煉化，以提高自己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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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謝群溫的眼睛不見了，要是被誰撿走那就真的壞事。

“那落在了哪裏？是煙橫……是不是被他們拿走了？”

“不是，”謝群溫理了理圍脖，“在這裏。”

“你是……”

話還沒說完，被一道溫和的聲音打斷：“大人，我回來了，藥材……”

雲野在自己家門口十多步遠的地方站好，他知道謝群溫是神仙，他身邊的男子他從未見過，看起來在他沒回來之前是在談事，雲野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直到謝群溫對他招招手。

莫陳對面前這個人笑了笑，他身形稍小，比之同齡人更單薄，但做神仙的對于凡人的事少有看不穿的，一雙法眼上下一掃，看出雲野不過十七歲。

雲野站在他們面前拘謹得很，像是被長輩考問功課。

“藥材怎麽了？”

雲野不好意思地看了莫陳一眼：“藥材全部賣出去了，老板還多給了我半錢。”

謝群溫說好，他也是話少的人，兩個人在山頭上也就雲野活潑一點，因為謝群溫是神仙的身份，雲野對他敬重又害怕，卻又忍不住靠近，留在這裏也幹不了什麽，雲野背起背簍說進廚房做飯了。

臨走之前還問了一句莫陳要不要吃，謝群溫說不用管他，雲野臉紅撲撲的，想起來神仙都是不需要吃飯的，起碼話本上是這麽說，抱起黑仔慌忙走了。

等雲野走了，莫陳笑着的臉正經起來：“他與你同根同源。”

“什麽？”謝群溫還在傷中，對于靈力術法并不敏感，聽莫陳這樣說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身上有你的味道，”莫陳突然八卦起來，“你們不會是鴛鴦翻紅浪了吧？哎呀呀，帝君，你修的可是無情道，讓我來探探你的道心還在不在。”

說着他就要伸手來抓謝群溫，謝群溫沒有理他的，沒什麽表情地望了他一眼，莫陳才安分下來。

“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我感受不到，哪裏會有這麽巧的事。”

“你是丢了眼睛多久落到此界的？”

“十六……”

“那個凡人少年，今年十七。”

兩人都沉默不語了，這樣看來謝群溫的眼睛在雲野身上，但為什麽神仙的東西會出現在一個凡人身上。

何況怎麽還有這麽巧的事，謝群溫一落就剛好落在此處，被他救了，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的東西。

“你的眼睛……”

“不可妄言。”

雲野救過他的命，一個人收留了他一年，雖然謝群溫離開是件很容易的事，可雲野終歸是對他有恩的，至少不是現在。

莫陳斂眉：“我知你所想，不過是遲早的事。”

“莫陳。”

莫陳一噎，他也惱怒起來：“本就是你的東西，你要是拿回來也不算是圊団獨镓什麽過錯，他對你的恩情，你還了便是。”

山風又起來了，太陽落下山，曬得人不再暖和，謝群溫站起來咳了兩聲：“你去司命那裏，查查他的生平。”

不管莫陳怎麽說都勸不動他，他也洩了氣，轉身看到雲野站在廚房門口，眼底似有洶湧暗流。

他的眼神過于吓人，雲野身形一閃躲了回去。

謝群溫催他快走，不要耽誤了事。

本來想把謝群溫帶走的，多留了一會就牽扯出這些事，莫陳一個頭兩個大，早知下來就把人打暈帶走。

他咬咬牙，別扭道：“我給你留了藥，需要什麽只管讓青雀同我說。”

一只流光溢彩的青色小鳥落在謝群溫的肩膀上，親昵地同他挨挨蹭蹭。

“知道了，麻煩上神了。”

“聽你嘴裏說一句謝還真是不容易，帝君，你的劫還是早日做好打算，眼睛拿回來……”

聽他又要多言，謝群溫不想多說，擺擺手就要趕人走。

日色漸晚，謝群溫收了椅子進到房裏，雲野已經等在桌前。

“大人要吃飯嗎？”

謝群溫一點頭，雲野就噔噔噔跑回廚房，黑仔也跟在他身後跑跳，腳步聲細碎又歡脫。

雲野和劉啞巴一個孤寡老漢住在一起，日子上就沒有多精細，吃的穿的都些許粗糙，以前和劉啞巴生活的時候兩個人還能互相依靠，在劉啞巴去了之後他就更不講究了，早飯懶得做，午飯晚飯都是對付着吃一點。

謝群溫來了就好了很多，他養了雞，時不時炒了雞蛋，最開始自己一口也不夾，全都留給謝群溫補身子，勸也勸不動，後來他不吃謝群溫也不吃他才肯夾。

今天做的是清炒的野菜，一小碟臘肉，和一個炒散的雞蛋，看着很簡陋，謝群溫知道這對于雲野來說已是不小的負擔。

他一個人在山上生活，平時就靠打柴采藥，入冬了就燒一些碳大老遠拉到城裏去賣，收入不多，幸好的是雲野不喜歡大手大腳地花錢，一年下來還是能存下一點，可現在他還帶着謝群溫，平日要照顧他，賺的錢就少了許多，更不論他還不時去賣完一些肉和藥回來給謝群溫補身體。

雲野吃飯很慢，看起來似乎是有什麽心事，謝群溫不知道剛才的話他聽到了多少，雲野心思單純免不得要多想。

“他對你沒有惡意。”謝群溫只說了這一句。

雲野曉得了這是句安慰他的話，他勉強地笑了笑，他心裏悶悶酸酸的，因為謝群溫安慰他的這句話他說不上來高興也說不上來不高興。

他倒不是很在乎莫陳看向他兇惡的眼神，早年間他被劉啞巴帶着出門不知道被別人這樣看過多少了。

這些眼神的惡意都是覺得雲野不詳。

沒有人知道雲野的來歷，他像是一場突然落下的雨出現在了周敬山的深林裏，一群野狼圍在他的身邊卻不敢向前，劉啞巴聽到他孱弱的哭聲趕走了狼。

在抱起他的一瞬被懷裏的小孩子狠狠吓到，他渾身上下都是濃重的血腥味，睜開眼沒有一點眼白，黑色布滿了他整個眼眶，所有的血都來源于他的眼睛。

這些都是劉啞巴醉酒後給他說的，但他的手勢打得亂七八糟，雲野對于自己的身世也只能猜到這麽多，他對于小時候的事全無記憶，至于眼睛是什麽時候恢複正常的他也忘了。

在眼睛好了以後，他的生活就像現在這般別無二致。

他輕輕地笑出來聲，或許是因為他和謝群溫的眼睛都有問題，他心底生出了微妙的親密，對上神仙挑着眉的目光，他又羞窘地低下了頭。

【作者有話說】

雲野小時候真是個小可憐，幸好長大就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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