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誘導
誘導
沈玉濯走進浴室,将淋濕後貼在身上的睡衣脫下,踏入純白的浴缸之中,他身體太涼,高于體溫的熱水包裹腳踝、小腿……激得他身體發顫。
徹底躺進去,完全地沉入水中,胸腔似乎被擠壓,有種令人惶恐的的窒息感。
他輕輕閉上眼,腦海中閃過他夢中看到的畫面,他躺在無人的街道上,四肢折斷,衣衫髒污不整,像個被人丢棄破敗不堪的玩偶。
他掙紮着看向不遠處的豪車,看到那兩個身影,心髒處的恨意仿佛要崩裂開來,将他炸得粉身碎骨,他嗓音嘶啞到極致,用盡全力地喊:“荊衡——”
……
嘩啦一聲,沈玉濯猛地從水中起身,劇烈地呼吸,雙眼充血發紅,身體幾乎痙攣。
他緩了一分鐘才平息下來,草草洗完了事,披着浴巾便推開浴室門。
一道陰影落于地面,沈玉濯愣了一下,擡起眼便看到少年站在他的卧室門前,黑色的眼瞳平靜地看着他。
剛剛平複的情緒好像又翻湧起來,沈玉濯生出一種被忤逆的惱怒,他質問,“誰讓你進來的,給我出去!”
少年垂了下頭,又擡起眼望向他,“對不起,我只是想跟着你……”本是淩厲的輪廓和五官此時卻沒有絲毫攻擊性,顯得他這副落湯雞的樣子越發可憐。
沈玉濯眯了眯眼,輕哼一聲,裸腳踩在毛毯上,一步步向着他靠近。
“跟着我,你想幹什麽?”
少年默不作聲地站着,眼睛不時眨一下,想回答卻說不出什麽,看起來有些局促。
沈玉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驟然停下腳步。
他們本就是初次相識,可以稱得上是陌生人,現在自己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未免太過奇怪。
但自從沈玉濯看見他,心裏好像鑽進了一塊石頭,時不時尖銳的疼痛根本讓他冷靜不下來。
分明他現在可以挽救,可以對他好讓他不要記恨自己,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衣服脫掉。”沈玉濯語氣不容拒絕。
少年愣住了,低頭看了下自己,不知所措地又望向沈玉濯,“這……”
“太髒了,我不喜歡。”
少年聽從了,他點了下頭,轉過身想要去遠一些的地方,被沈玉濯命令,“站住。”
“轉過來。”
少年只好重新面向他,放在襯衫領口的手一直沒有動作。
“你不是想要跟着我嗎,這點都忍受不了?”沈玉濯逼問,他就是要讓他難受,讓他感受到羞辱。
若是他承受不了,就趁早滾出去。
少年安安靜靜的,垂着眼解開了第一顆扣子。
沈玉濯毫不避諱地盯着他,所有的扣子被解開,襯衫脫了下來,原本若隐若現的身體完整地呈現在他眼前。
這人穿衣服時看着瘦,身材竟然出乎意料的好,肩膀寬腰窄,腹部的肌肉在光下異常明顯,一具很完美很具有觀賞性的身體。
少年抓着襯衫,擡眸看他,眼中帶着小心的乞求。
沈玉濯輕飄飄地示意:“繼續。”
少年似乎掙紮片刻,将手中的襯衫扔在地上,順從地脫下褲子。
沈玉濯沒想到他的忍耐力還挺強,若是有人這麽對他,他早就一巴掌扇了上去。
神思回歸,他先是注意到對方腿上的傷,右腿有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血紅色的,好像能看到內裏的骨肉,膝蓋青紫腫了一大片。
怪不得在綠植裏是爬出來的。
視線移動後,沈玉濯頓了一下,忽地偏過頭,語氣生硬地開口,“自己去浴室。”
少年乖順地應答,“好。”接着越過他走了進去。
沈玉濯腦海中不可控地閃現一些畫面,那些被洶湧恨意壓制住,混亂的、淫/靡的、瘋狂的畫面。
他死死咬住嘴唇,快要咬出血來。以至于後面的開門聲和腳步聲都沒聽到。
“我……”少年在他身後開口,沈玉濯驟然回神轉頭,目光兇狠地盯着他,“幹什麽!”
“我不會用……”少年被他兇了,姿态更低了些,指着浴室的淋浴開口。
浴室豪華精致的同時也複雜許多,各式各樣的按鈕開關,叫人無處下手。
沈玉濯忍着脾氣,走過去打開,接着問在一旁認真盯着的少年,“會了嗎?”
少年有些沒太看清,略顯茫然地搖了下頭,指向其中一處,“這之後做什麽?”
沈玉濯早已不耐煩了,“你怎麽這麽笨……”話到嘴邊忽然想起,按照那書中的角色設定,這人是頂級豪門荊家的唯一繼承人,比他這小少爺身價不知高出多少。
他家一定比沈家豪華的多,這種東西豈不是都看膩了,而他又是假失憶,所以……
沈玉濯心中冷哼,同時帶着一絲微妙的笑意看向他,“沒關系,我看着你洗,有哪裏不會的我來幫你。”
他注意到少年眼中一晃而過的無措和愣怔,心中更為快意起來,他打開淋浴的開關,熱水傾瀉而下,雙手叉起來,好整以暇地看着對方。
“我,不用了……”少年低頭拒絕,沈玉濯可不會這麽容易放過他,“快洗吧,別浪費水。”
少年沒有辦法,站在密集的水流下,接連不斷的熱水澆灌在他的身體上,在亮得晃眼的燈光下極為矚目。
沈玉濯眯了眯眼,饒有興致地盯着他,少年似乎是有些害羞,低着頭耳尖發紅。
沈玉濯向來不愛站着,現在站久了他就想找地方靠或坐着,左右看了一圈,走到浴缸沿上坐下。
他目光審視着,注意到少年腿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在地面形成一道血痕,沈玉濯皺起眉,“快點。”
少年聞言,立刻擡頭回答,“我好了。”
沈玉濯沒說什麽,想站起身關掉開關,結果腳下一滑沒站穩向後仰倒過去。
沈玉濯心中一驚,浴缸的水已經自動放掉了,他現在摔進去怕是會頭破血流。
沒想到視線中少年反應過後迅速向他走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了回來,他徑直撞到了少年懷中,臉頰貼上他胸前,濕漉漉的。
沈玉濯浴巾本就沒系上帶子,這麽一折騰兩邊都開了。
感受到不同于自身的觸感,沈玉濯身體僵硬了一下,猛地退開,手臂被對方掐得生疼,他低聲呵道,“放開。”少年連忙松開手,細白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深紅印子。
沈玉濯抓住自己的浴巾系得死緊,同時轉頭就出了浴室。
等他想起來什麽再回身的時候,淋浴的開關已經關掉了,少年可憐兮兮地站在原地,好像如果沈玉濯不說話,他能一直在那站着。
沈玉濯從衣櫃裏拿出一件新浴巾扔給他,“擦幹淨穿好再出來。”
他轉身坐在床上,頭發已經半幹了。
過了一會兒少年幹幹淨淨地走出來,站在他身邊,沈玉濯看向床對面的沙發,示意他,“坐下。”
少年乖乖坐下,沈玉濯起身拿起管家送過來的藥箱,半蹲在少年面前。
沈玉濯哪有這麽好心給他上藥,他只是不想錯過這麽好的讓他疼的機會罷了。
他拿起棉簽蘸滿酒精,擦在傷口邊緣,傷口長時間沾過水,更顯得觸目驚心,他手上用了些力,擡眼望向少年,“疼嗎?”
他看到對方神情中閃過的掙紮,卻只是搖搖頭,“不。”
呵……沈玉濯懷着個人情緒給他消毒完,看到他緊皺的眉頭和發白的唇,只覺得心裏暢快了不少。
他在少年膝蓋抹上消腫化淤的藥,随後起身微微前傾查看他額頭上的傷,邊按揉邊輕聲問道,“你說我把你帶回了家,還幫你治傷,我是你什麽人吶?”
少年唇間微動,“你是,恩人。”
沈玉濯嘴角翹起似乎心情不錯,“我是你的恩人,沒錯,但是你失憶了,你沒有家了,你只有我……”
少年眨了眨眼,濃密黑長的睫毛帶起一片陰影。
沈玉濯手指下滑,食指落在他的下颌,輕緩但不容抗拒地擡起他的臉。
目光相對,沈玉濯有片刻晃神,反應過來緊接着哄騙道,“如果我不要你,你就無家可歸了,你就是條流浪狗……”
他看到少年眼睛顫抖了一下,他的話語在少年耳邊纏繞,如同神話中惑人失智的毒蛇,“所以,我該是你的什麽呢?”
少年有些許茫然,随後又仿佛在掙紮,最後不得不開口,“主人……”
沈玉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很是愉悅,他點了下頭,嘴角揚起還沒來得及說話,猛地被少年環過腰拉近,死死地鎖在身前。
沈玉濯沒時間反應,被吓到只能無意識抓住少年的肩膀,下一秒就感覺自己被人抱住,胸腹以下都被緊緊貼起來。
“你幹什麽?”他回過神後帶着怒氣質問。
少年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我知道了,你是我的主人,我應該永遠跟着你,一步都不會離開。”
沈玉濯一時懷疑他腦子是不是真摔壞了,這麽侮辱性的詞彙用在他身上,他不光不生氣,還上趕着往上靠。
他不知道該懷疑還是生氣,呼吸的同時感知越發明顯,他命令道,“放開我。”
少年沒有動作,手臂反而有更用力的趨勢。
沈玉濯呼吸急促,一瞬間以為這人是想就這麽勒死他,強迫自己冷靜後才說:“你把我當主人,我的話你都敢不聽?”
少年動作有些遲疑,這時卧室的門忽然被敲響了,管家老吳在外面低聲問道,“少爺,少爺您睡了嗎……”
沈玉濯憋着氣回答,“等一下。”接着低頭看向緊貼在他身前的少年,“快點放開!”
少年終于松開他的桎梏,沈玉濯站直身體,一巴掌揮了過去,清脆的一聲響後世界都寂靜了,他盯着少年偏過去的臉,“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碰我!”
随後緩了下呼吸,語氣不太好地對門口說:“進來。”
沉默了一下,老吳小心翼翼地拿着一疊毯子打開門,“少爺,我想着夜裏涼,給您送一個毛毯過來……”他目光在氣氛詭異的兩人之間逡巡。
“我不需要。”沈玉濯話語尖銳,“還有,少來監視我。”
老吳就是對他的人形監視器,但凡他有什麽異動都會立刻通知給他爸媽,估計現在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撿了個人回來。
老吳縮了一下脖子,尴尬地笑着低頭,“少爺,那我就走了。”
沈玉濯橫了他一眼,看到面前同樣垂着頭的人,忽然想到了什麽,在老吳即将關門之前喊住他,“等一下。”
“把毯子放下。”
老吳老老實實地又推開門走進來,将毯子放在了沙發上,見沈玉濯沒有別的指示,轉身安靜退了出去。
沈玉濯提起毛毯的邊角,随意地開口,“怎麽,你生氣了?”
少年搖了搖頭,嗓音低沉,“沒有。”
“沒有最好。”沈玉濯拿着毛毯走到床尾坐下,笑容有些玩味,“我累了,我們休息吧。”
少年擡起頭看他,只見沈玉濯将毛毯散亂地扔在地上,紅唇輕聲吐出幾個字,“你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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