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發熱
發熱
沈玉濯把毯子扔在地上,少年只是垂了下頭,輕聲回答,“好。”
沒得到他想要的反應,沈玉濯撇撇嘴,心裏有種挫敗感,他無聊地起身打開衣櫃門,看到裏面挂着的他的睡衣,随手挑一件回過去比劃在少年身上。
尺寸差的有點多,沈玉濯只好作罷,讓傭人去找一件合适他的睡衣。
直到半夜十二點,卧室中關了燈,視野完全地黑暗下來,沈玉濯陷在中央的床上。
床尾,少年穿着管家找來的灰色睡衣,半蜷縮在地面鋪着的毛毯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閉着眼。
場面和諧中透着一絲詭異。
沈玉濯很滿意,和主人睡在一間屋子,已經算是他的榮幸了。
他翻了一下身,看到頭側的另一個枕頭,坐起來大發慈悲地抓着枕頭扔在少年身上,“可別說我虐待你。”
少年在黑暗中睜開眼,按住要掉落的枕頭,“謝謝,主人。”
沈玉濯輕哼一聲,重新躺了下來。
少年将枕頭放在頭下,鼻尖繞過一縷香氣,他默默湊近了些,手指将布料攥得更緊。
沈玉濯只要閉上眼,眼前就會不斷閃過書中的畫面,就像是他的上輩子,他知道自己必死的結局,這輩子卻還是按照那條死路行走。
其實他記得的只有一些模糊的,斷續的比較重要的節點碎片,具體瑣碎的過程像夢一樣殘缺消失了。
不過沈玉濯想,他的所作所為應該和書中差不多。
如果知道結局就會改變的話,那他可能不是他自己了。
坦然和不甘願兩種情緒混雜在一起,他逐漸失去意識,夢中光怪陸離的景象糾纏着他,耳邊忽然傳來極輕微的聲響,他掙紮着試圖從睡夢中抽離。
猛地驚醒,一片漆黑的視野中,床邊竟站着一道黑色的人影。
沈玉濯心髒重重一跳,過度驚吓讓他喉嚨緊繃着發不出聲音,身體下意識向後縮,仿佛夢境和現實交織起來。
他用僅存的意志反身打開燈,再看向人影時愣住了,少年眼尾垂下望着他,額頭和脖頸上都是汗珠,鬓角也染濕了,薄唇發白,神情卻不顯得脆弱。
“你站在這做什麽?”盡管不可能,但沈玉濯還是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現在就想殺了自己。
少年似乎在反應他的話,略有些遲鈍地開口,“我,好疼……”
話音未落,他緩緩眨了下眼,竟徑直地栽倒了下去。
沈玉濯懵了一下,跪爬到床邊俯身去看他,“你怎麽了?”他穿上拖鞋蹲下,用手拉扯對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碰到他額頭時才發現他燙得不行,原來是發燒了。
“啧,真是麻煩。”沈玉濯立刻起身出門喊道,“管家,老吳!人呢快點出來。”
老吳着急忙慌從屋裏跑出來,鞋都差點沒穿上,“少爺,怎麽了?”
“醫生呢?把醫生給我叫來!”見老吳去找人了,沈玉濯走回卧室,有些煩躁地站在少年旁邊。
沈家原本有一個專職醫生,只是被沈玉濯氣走了後來就沒再找,但是附近就有一個醫院,沈家有資助,所以他們出什麽事盡管去找那裏面的醫生。
老吳派人開車去接,聽說是沈家,來的是個經驗老道,但上了些歲數的,進了門跟着老吳快步跑起來,到卧室老吳緊張問道,“少爺怎麽了?你不舒服?”轉過彎看見倒在地上的少年,兩個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快點看看他怎麽回事。”沈玉濯皺着眉說。
醫生放下藥箱蹲下去檢查,但是少年側着身,這個位置角度非常不方便,醫生叫老吳一起給他挪動地方,想把他放到沙發上去。
“哎”沈玉濯叫住兩人,想開口又停住,猶豫不決後幹脆不耐煩地說,“算了……把他放在床上。”
老吳剎那間還以為這裏有另外一張床,明白過沈玉濯的話後頗為驚詫,“少爺,您确定?”誰不知道這小少爺脾氣刁得很,他的東西沒經過允許都不能碰的。
沈玉濯火氣往上冒,啧了一聲盯着他,“我說的不夠清楚嗎?”
“清楚清楚。”兩人趕快把少年擡到了床上,醫生檢查他的身體,很明顯的發熱,他問沈玉濯,“他是不是受過傷?”
沈玉濯冷着臉回答,“腿上有傷,腦子也摔壞了……還淋了不知道多久的雨。”
“……”
醫生按捺住心中的疑問,按照他說的去看,果然腿上傷口有些發炎,雨水不幹淨,失血、感染、高熱……情況有些嚴重。
醫生給他傷口做了些處理,用冷毛巾敷在額頭,期間少年醒了過來,不過看神情還有些昏沉,他睜開眼便開始尋找,直到看到沈玉濯才停下,接着就想起身,被醫生阻止了,“你現在還是好好休息吧。”
“我……”少年卻仍舊望着沈玉濯要起來,像是沒得到他的話就不行一樣。
老吳和醫生都在悄悄來回看沈玉濯的臉色,琢磨兩人的莫名的氛圍,直到小少爺瞥了他一眼開金口,“別動了。”少年這才安分躺了下去。
少年沒過多久又睡着了,他們等了半個小時見體溫沒有再升高才放下心來。
老吳和醫生頻繁地打哈欠,沈玉濯奇怪,“你們怎麽這麽困?”
“呃……”老吳欲言又止,“少爺您要不看看現在幾點呢。”
沈玉濯轉頭一看鐘表,深夜三點,折騰了将近一個小時。
畢竟兩個人都不年輕了,熬不了夜,他大發善心道,“都回去吧。”
“好,好。”兩人麻利收拾好東西,醫生臨走前還囑咐他,“那個……毛巾不涼了要重新浸一下水,醒過來就……”說着忽然意識到沈玉濯怎麽會伺候人呢,還是去跟傭人說算了。
沒想到沈玉濯疑惑地看向他,“醒過來就什麽?”這人怎麽說話說一半。
醫生被光速打臉,只好接着說:“醒了多喝水,注意體溫,不能着涼也不能太熱,還要看他有沒有別的症狀。”
沈玉濯應了一聲,醫生快速出門輕輕關上,終于松了一口氣。老吳在不遠處等着他,他上前去小聲問,“那男孩是誰啊?”
老吳很犯愁:“不知道啊,在外面待了一會兒就領回來個人,我都沒法跟他爸媽解釋……反正他們過兩天就回來了,讓一家子自己鬧去吧。”
醫生也感嘆了一下,回去的路上在車裏差點睡着,回了房間沾上床倒頭就睡。
卧室裏沈玉濯卻睡不着了,他的床被占了一半,雖然床很大放下他綽綽有餘,但他總歸覺得不舒服,無法忍受一個疑似他上輩子的仇人睡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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