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塌了

塌了

沈青煙愣了一下，眼中欣喜不已，“你，你願意跟我說話。”

荊衡：“我不是已經說了一天了。”

沈青煙不好意思：“也是……”

那，他要說些什麽。

其實對于荊衡，他總是有好奇的，他失去記憶，不知來路，本以為是自己年少時認識的男孩，結果卻并不是。

“我想說……你一點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

“不記得。”

“好吧……那你和玉濯是怎麽遇到的……”他問完，怕他覺得冒犯，就補充道，“你不想說也沒關系的。”

荊衡回答：“我出了車禍，他救了我。”

“居然是這樣的……”沈青煙很驚訝，之前聽他說沈玉濯是救命恩人，原來真的這麽驚險。

“那你的失憶也是因為車禍？”

“嗯。”

沈青煙發覺自己一直在問他很痛苦的事情，急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總是問你這些。”

荊衡轉過身，“說說你吧。”

沈青煙頓住，局促地笑了一下，不敢看他的眼睛，“可是，我的事情沒有什麽有趣的。”

自小就是家長裏短，沒人會喜歡聽這些。

“不需要有趣，每個人都是同樣活過來的。”

沈青煙內心觸動，動容地看向他，“你真的想聽嗎？”

荊衡點頭。

沈青煙深深呼吸，做好心理準備，有些艱難地開口：“在我的記憶裏，一直都是跟養母不停地在很多雇主家裏做傭人、保姆……”

“我們遇到很多人，大多數是好人，也有，也有不是很友好的，但是，我覺得這樣已經很滿足了。”

荊衡：“為什麽不在一家穩定下來？”

“因為我的養母她……”沈青煙停住，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個就不說了。”

荊衡也不追問，換了個問題，“有什麽印象很深的事嗎？”

沈青煙微垂着目光回想，眼睛忽然亮起來，“我記得一位雇主阿姨，她有一只白色的狗，下雨第二天出去溜的時候掉進了水坑裏，毛都被弄髒了變成黑色……”

“還有一位叔叔晚上會夢游，有一次忘記鎖門把第二天的早飯做好了，我們都不知道是誰做的，看了監控才發現……”

沈青煙說着很自然地笑起來，看到荊衡回過神，“抱歉，我只記得這些事情……”

沒想到荊衡認同道，“很有趣。”

沈青煙受到鼓舞很驚喜，看向他時突然想起來什麽，“對了，我之前說的可能認識你，是因為有個男孩和你很像。”

“他也是夜裏被關在門外，坐在地上，我想過去陪他，但是他拒絕了……”沈青煙猶豫了一下，“就和你一樣。”

“他為什麽被關在門外。”

沈青煙思索，“好像是被他爺爺責罵了，還有他叔……”他不知道想到什麽，驟然止住聲音。

片刻後才說：“應該是做錯了什麽事被罰了，我也不太清楚……”

荊衡神情一如既往，沈青煙又講了別的事情，等到有人敲門時才停下。

沈青煙說了一聲，“請進。”接着對荊衡道謝，“謝謝你陪我聊天，我真的很高興。”讓他發現他的生活裏也有這麽多有意思的事。

他說完，轉頭看向門處，卻見沈玉濯帶着微笑走進來，端着餐盤放在桌子上。

沈青煙一下子慌亂起來，“玉濯，你怎麽……”

“我給你送晚飯啊。”沈玉濯擡眼示意窗外，“天都快黑了。”

外面天空呈現漸變的藍紫色，太陽已經徹底落到地平線下。

沈青煙這才發覺他和荊衡聊了這麽久，他更加無措，“可是，玉濯，我怎麽能麻煩你……”

“沒事啊，要不要我喂你。”沈玉濯說着拾起勺子。

沈青煙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了……你……不，你們也快去吃飯吧。”

“那好吧。”沈玉濯略顯遺憾地放下，起身走了出去。

沈青煙對荊衡點了下頭，随後便看着他也離開了。

護工走進來給他換藥，換紗布，整理床鋪之類的，屋子裏又安靜下來，只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沈青煙眼睛暗淡下來，沒了剛才歡欣的情緒，一口一口吃晚飯。

沈玉濯一路穿過二樓到對面自己的卧室，腳步不停地推門進去走了幾步，同時後面門鎖輕輕落下，在他轉身的同時荊衡已經走到他面前，下一秒牽住他的手，吻在他唇間。

沈玉濯閉着眼，下颌微微揚起，承受着對方不知是何意的吻。

他感受到荊衡手牽得很緊。不想讓他生氣，更不想讓他跑掉。

沈玉濯哼氣，親吻才慢慢柔和下來，荊衡退開一些距離，另一只手撫過他的額頭和臉頰，黑色的發絲從手指間穿過，沈玉濯睜開眼。

荊衡的手最終落到了他的唇上，那上面紅得充血淫靡，像被濕潤的豔麗的花，指腹按上去重重劃過，比想象中的還要軟。

“又怎麽了？”沈玉濯望着他，眸子裏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兩個人距離近得要看進對方的眼睛裏。

“你說呢……”

莫名委屈。

沈玉濯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沈玉濯很無奈，明明是對方跟沈青煙聊了那麽久，被他發現了反過來還要問他知道什麽。

荊衡不想聽他說了，低頭又吻上去。

沈玉濯覺得自己這些天親的夠多了，舌頭都快麻了，于是決定接下來幾天緩緩。

不過有荊衡在，他這想法估計很難實現。

宋容心對荊衡還算滿意，但一到周一荊衡也許要上課，她動了請一段時間假讓他只陪着沈青煙的想法，被沈青煙阻攔下來。

他怎麽好意思打攪對方那麽多。

最後折中了一下，讓荊衡每天上午晚去兩個小時，用來給沈青煙補習。

校方同意了，反正就荊衡這個水平，他來不來學校都沒多大差別，還能幫着提高沈青煙成績，何樂而不為。

所以沈玉濯每天早晨又多了一項活動，臨別擁抱和接吻，然後用紙巾擦着嘴巴上車。

沈青煙身體和精神狀态恢複得都不錯，人明顯的活潑開朗了一些，一周後可以下床站立一會兒了。

看他額頭上冒出些汗，宋容心趕緊扶着他坐下，“別着急，多休息休息。”

沈青煙搖頭表示他沒事，“我想早點回去……”雖然他已經适應了每天荊衡坐在旁邊教他東西，內心很不想要改變這樣的生活，但總歸還是要變化的。

他也更想要以一個健康、正常的狀态和荊衡交流。

“你這孩子，就是太要強了。”宋容心軟下語氣責備。

這時候，一直忙于工作應酬的沈振峰到別墅裏來了。

他神色看起來發緊，到二樓沈青煙卧室裏問：“沈玉濯去哪了？”

宋容心奇怪地說：“出去玩了吧，你又找他幹什麽？”

沈振峰說出這句話，“陸長明要過來，”

沈青煙睜大了眼，動作停住看向他。

宋容心很驚奇地站起身，“他來家裏做什麽？”

“他不知道從哪聽說青煙受傷了，今天托人給我送信，說稍後去家裏拜訪一下。”

“他是要來看青煙？”宋容心喜上眉梢，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欣慰又高興地摸了摸沈青煙的頭，“我就知道我們青煙最讨人喜歡了……”

沈青煙微垂着頭，臉頰上泛起微弱紅暈。

他居然會來看他，而且是專門來看他的。沈青煙心中發熱，砰砰跳動，有一種難言的情緒充斥整個胸腔。

宋容心笑着忽然覺出一點不對，皺眉看向沈振峰，“陸長明來看青煙，你找沈玉濯幹什麽？”

“我這不是怕青煙一個人應付不來，讓玉濯來幫他說兩句。”

宋容心不滿意了，“你少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青煙怎麽就應付不來了，告訴你，一會兒沈玉濯就算回來我也不可能讓他靠近這裏，別想出一點風頭。”

随後出門去指揮老吳，“你看見沈玉濯回來，讓他先別進家門，自己去別的地方待着。”

老吳點頭，“好的太太。”

沈振峰在客廳等待，宋容心和沈青煙在卧室，三個人嘴上不說，心裏都在不同程度地緊張。

宋容心安撫他，“沒事，看見人過來叫聲叔叔，他說什麽回應一句就好了，別緊張。”

沈青煙點點頭，“嗯。”

月季花已經到開了但沒有完全開的樣子，沈玉濯沒什麽事就往山上跑，不管是白天還是夜裏，都能得到一絲清靜。

此時荊衡也在，沈玉濯盤腿坐在地上，擺弄十幾年的積木塊，木質的，比較大，上面的漆已經褪色了，表面有些小坑。

荊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低頭看着他。

“老師，這幾天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沈玉濯手上擺弄，嘴上也不饒人，自從荊衡給沈青煙補習，他就喜歡在沒人的時候叫他老師。

“沒有。”荊衡回答。

沈玉濯壘起一個簡單的小房子，分出神繼續說：“這樣都沒有成就感，那你想幹什麽……”

他的下颌被擡起來，被迫跟人對視。只見荊衡說：“想和你在一起。”

“嘩啦”

積木倒成了一片。

沈玉濯躲開荊衡的手，語氣埋怨地說：“我房子都塌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從山上下來，穿過人工林時剛好有一輛車在別墅門口停下。沈振峰的車他認識，就在旁邊，但是這一輛他沒見過。

“家裏來人了？”他剛念叨了一句，那輛車車門打開，他剛想過去看看，被身後的人抓住手腕猛地扯了回去，踉跄幾步後背抵在一棵比較粗壯的樹幹上，後腦勺有一只手擋住才沒磕到。

擡眼吸氣間被荊衡捂住嘴，對他示意不要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