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風起 ......

第73章 風起 ......

大夏又過起了以往那種生活, 如果硬要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她再也不用掩飾自己的身份了。

大部分鄰居都知道她不是個人,胡同裏傳的有鼻子有眼, 說他是個牛神,牛棚裏的小牛是她那不能化形的廢物兒子。

大夏就又開始了深居簡出的日子,盡量少和外人接觸,也只有大家來送房租的時候才會一起寒暄幾句, 每當這時候,跟在大人們身後躲躲閃閃的小孩子伸出小腦袋帶着好奇和恐懼看着大夏, 大夏才會意識到自己在這裏是個異類。

這就是她最近的煩惱,忍不住拿出來跟金獅吐槽。

金獅就說:“你不妨用點心機收攏他們,人這一輩子最在意的無非是富貴和傳承,你從手指縫裏露出些好處,再露出點口風照顧他們的子孫,他們就會對你感激不盡, 世世代代讓你驅使。”

“太麻煩了。”大夏覺得自己是個懶人,做不來這種長期經營的事情。她跟金獅說:“我就沒這個耐心。”

金獅聽了轉頭看了她一眼:“我倒是有這個耐心, 你要是不想做, 我随手幫你辦了。”

大夏聽了,想了一會說:“好啊!”

她跟自己說要相信隊友,既然組隊了, 就要互相幫助。反正奈陳平靜的生活讓大夏沒機會幫助對方, 她就把這件事記下來,等着将來還回去就行。

金獅對她微笑了起來。

大夏覺得他一笑如春花遍野,美不勝收,忍不住呲着兩排大白牙也對着他笑了起來。

兩人對着笑起來,這時候城隍來敲門。大夏趕緊起來去開門:“來了來了。”

金獅瞬間把笑容收起來, 覺得這個城隍也太閑了,心裏十分嫌棄。

城隍進入院子裏看到穿着一身白色僧服坐在院子裏,立即下拜:“見過大師,沒想到您也在。”

金獅淡淡地說:“請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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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坐下,和金獅兩人默默無語。金獅就知道他一來和大夏讨論的都是大漢的事情。到時候大夏壓根不會給自己一個眼神,所以也沒必要再待着了,和端茶出來的大夏說了一句打算離開。

大夏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把他送走,關上門就和城隍一起罵漢朝的外戚宦官。

在門外聽着大夏中氣知足的罵聲,金獅就不明白她怎麽對萬裏之外的漢朝這麽上心,到底是眷戀着那裏的土地還是那裏的人,如果眷戀着那裏的人,應該去中原周邊看看,歷年戰亂,最初的人口有一部分已經被趕到了中原周邊,語言就是最好的證據。也就是說,她眷戀的是那邊的土地。

院子裏城隍和大夏說起了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那什麽黃角大仙已經出現了,就是張角,他帶着弟子們在大漢傳教,尊神,你恐怕想不到,他傳教的對象是那些權貴。”

“啊?不應該是百姓嗎?”

“有百姓,張角在權貴裏面很有排面,聽說這人立志推翻大漢。”說完城隍唏噓不已:“想當年我高祖皇帝斬白蛇起義,推翻暴秦,想來跟昨天一樣,如今再看,滿地都是烽煙,大漢朝搖搖欲墜,自從天子遷都到洛陽,這些天子一代不如一代,權貴們土地兼并嚴重,百姓難以茍活。我說句不符合身份的話,今日的大漢還不如暴秦呢。”

說完他哭了起來,因為秦雖然殘暴,但是秦的律法太強大了,官員黔首要做什麽都在律法的限制之下,權貴很難如現在的大漢一樣壓榨百姓,因為壓榨百姓的是秦始皇。

而現在天子成了擺設,官場被權貴們把持,對內那些士人有大片的農田,有自耕自足的莊園,隐匿了大量人口做隐戶。對外他們經營名聲,個個都是光風霁月為民請命的人。

城隍拍着桌子大哭:“為民請命,這話說的多好聽啊,民是誰?什麽人在他們眼裏是民?”

大夏就說:“反正不是百姓。”

這些人看不起的寒門最起碼有個門,家裏有産業,算得上吃喝不愁。那些上無片瓦下無錐地的人不算民,統計人口的時候沒有他們,在士人眼裏,他們就是兩腳牲口而已,甚至比不得家裏的牛貴重。

大夏說完,問道:“你內心還是盼着張角能成事?”

城隍點頭:“是啊!最起碼改朝換代,重新編纂戶籍均分土地,百姓們也能喘口氣。”

能把這大漢忠臣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大漢已經積重難返了。

大夏問:“你怎麽有這樣的想法?”

“去了幾次地府,遇到了些漢人,說起生前事來都是大哭不止。”他說完搖頭:“地府那邊的差事是真難做,天下芸芸衆生,死後回憶起生前,都是不如意啊!時間久了,難免也沾染上郁氣。”

大夏又問:“你覺得張角能成事嗎?”

城隍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會才說話:“以我生前一個小縣令的眼光來看,或許會成事。但是以我死後的眼光來看,”他搖頭:“很難,幾乎不可能。”

“為什麽?”

“民意固然重要,然而人族自決命運的時候,很多時候都受到神佛的幹擾,百姓們愚昧,而天上地下都想要張角死,要死的幹幹淨淨,所以不會成功。”

他在勸說大夏,也在勸說自己:“尊神,這世上的事情從來不是圍着某個人轉的,哪怕天下百姓都盼着張角能贏,然而天下不僅僅是人族的天下,鬼神也是其中的生靈,博弈之下,自然有輸贏。”

大夏點頭:“是啊,如果把人族當作一根繩子,每次發生了一件大事在這根繩子上打一個結,黃巾起義不過是一個節點。”

人族和神魔的争鬥從不是靠一兩場勝利奠定局面的,而是長期反複的争鬥。

“黃巾起義?”城隍驚訝地問:“您能看到未來?”

“沒有,我看不到。”

城隍不信:“這場大戰之後呢?是休養生息還是……”

“還算好吧,進入三足鼎立時代,不管怎麽說,江東偏安,西蜀還行,北魏也算安定,只不過有了司馬懿父子,這個家族真是……我咒他們不得好死!”

大夏很激動,也不管是不是提前洩露,總之把司馬家族幹的破事都給講了出來,什麽當街殺天子,什麽衣冠南渡,什麽王與馬通天下,什麽亂七八糟……兩人一起把司馬家罵了一天。

哪怕是嘴上痛快了,大夏心裏還是很難受,就跟金獅說想出去轉轉,那彩石宮就挺不錯的。

金獅已經知道她為什麽難受了,就一口答應一起去彩石宮。大夏就很喜歡這座無名山的半山腰,覺得這裏的視野好,就帶着紫石金睛獸挖洞做房子。

紫石金睛獸還被大夏委托去放牛,帶着小牛去山上吃草,她自己則是高興的滿山找東西裝飾她挖出來的窯洞。

金獅看她高興任憑她滿山閑逛,他則是日夜坐在平臺上打坐,吸收日月精華和天地靈氣,偶爾回一心寺處理事情。

大夏就借着閑逛開始滿山撿東西,什麽樹枝花草石頭都被他收羅到了窯洞裏,最終她走入了山頂上的彩石宮。

這裏有很多顏色的石頭,這是最原始的顏料,大夏借口裝飾房子,直接從彩石宮拆了不少石頭下山。

她開始找借口躲在窯洞裏分離各色顏料。

慢慢地金獅發現了,金獅也沒問,下令把用普通石塊把拆走的其他顏色的石塊補上,又借口不好看,就把寺廟的圍牆拆了用本山的普通石頭重新砌牆,把拆下來的各色石頭堆在了大夏窯洞的上方山壁上。他開始自己動手,要建造一處漂亮的房子送給大夏。

山神上報之後,大家都笑金獅已經開始欺師滅祖了,為了讨美人高興把建造好的寺廟都給拆了,足見這人已經成了什麽昏聩糊塗的樣子。

而大夏也在這段時間攢足了顏料,甚至她擔心到時候出現意外,準備了三倍多的顏料,只要時機成熟就拿出來用。

春去冬來,好幾年過去,房子終于建造好了,大夏覺得這小院子比金城的小院子好,就犯了喜新厭舊的毛病,歡歡喜喜的搬到這裏住着,然而小牛年紀大了,早就成了老牛,眼看沒幾年的壽命了。大夏就決定為了小牛不回城裏,帶她在山裏過日子。

總之她住下來了。

金獅還是每日不分晝夜去平臺上打坐,大夏一如既往帶着紫石金睛獸和小牛在山上亂跑。

在他們平靜的生活裏,外面的世界有了很大的變化。

中原上,大漢王朝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接下來就是分崩離析。天庭上,大家見面都喜氣洋洋,少了一個五方五老,各家正是合作的蜜月期,剛瓜分完好處,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

而靈山大雷音寺中,如來對大殿上衆人說:“我有一盆,裏面有百樣果品千般食物,可令衆佛歡欣衆僧恣意,特舉辦盂蘭盆會,令我弟子皆來參與。”

大雷音寺敲響鐘磬,聲音傳遍三界。

金獅正在臺上打坐,耳邊聽到鐘磬召喚,睜開眼向着西方看了一眼。

随後他又低頭開始入定,并不打算接受召喚去靈山。

大夏也隐隐約約地聽到一些,就騰雲駕霧落到了平臺上,看到金獅坐着沒動,就問:“大師,怎麽不動?”

金獅說:“去了之後就是兩手血腥,何必要去。”

“話說如此,大師心不靜了。”

金獅睜開眼嘆口氣:“你說對了,我心此刻不靜了。”

大夏坐在他身邊:“我陪你說說話吧。”

金獅微笑起來:“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大夏變出一張小幾,又變出小爐子和茶壺茶杯,靠在小幾上看着眼前的山色,問道:“聊點什麽呢?”

金獅就說:“過去的事已經發生,現在的事兒正在發生,不如聊點未來的事兒。”

“未來啊?”

“光聊就沒意思了,不如打個賭賽,尊神也要出點彩頭。”

“嗯,這麽一說确實有意思。”大夏問:“你就篤定你能贏,你的彩頭是什麽?”

“我身無外物,渾身上下你看上什麽就給你什麽。”

“你手裏的佛珠呢?”

金獅就把佛珠放在了大夏的手裏:“拿去。”

大夏把佛珠戴在胳膊上,和镯子戴在一起,舉起來看了看,搖頭說:“不好看,要是一串玉珠子就好。要是我贏了,你去尋一串美玉珠子來送我怎麽樣?要是我輸了,我送你什麽好呢?”大夏顯得很為難:“我東西太多了,一時半會做不了決定,不如咱們先說說賭什麽吧?”

“賭佛法興盛多少年。”

大夏看着他:“大師,你這真是逆徒啊!”

大夏覺得自己贏定了,至于原因自然不會跟他說,興奮的一把摟着他的脖子,趴在他後背上,呼出的氣飄在他的耳朵上:“大師,我贏定了。我可是略懂一些些河圖洛書的喲。”

金獅笑着說:“我能演化未來,誰輸還不一定呢。”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大夏挂着他背上,他已經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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