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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民警按照江成川給的地址将江友良帶到了醫院, 站在醫院大門口,一個民警見江友良苦着臉皺着眉, 還以為他是擔心他兒子的傷勢,便安慰道,“大叔,放心吧, 這醫院是S市最好的醫院,你兒子一定會沒事的。”
其實江友良才四十多歲, 稱不上什麽大叔, 年輕時候長相也是不差的。不過近些年來酗酒又抽煙, 導致面色不太健康光潔,加上這幾天舟車勞頓,休息不好,所以整個人顯得更滄桑了。
不得不說,他現在這副尊容, 還是在兩個民警這邊引起不少同情心理, 否則也不會這麽耐心地陪着他來見兒子。
“放心的, ”江友良面上裝作老實地點點頭, 心裏卻是十分不願意到醫院去看江成川的, 他是來教訓兒子, 不是伺候兒子的。
所以此時此刻他感覺十分後悔,棋差一招, 就不該去派出所攪和, 現在騎虎難下, 不去都不行。
兩個民警對他的這些心理活動一無所知,陪着這個中年男人一齊往醫院裏走。
前兩天自從打通那一次電話後,這人的兒子就把電話關機了,再也聯系不上,當時把派出所的民警給氣的,差點就要到長青大學找校方協查了,誰知今天一大早,那小子自己打電話過來了,說是出了車禍,在醫院躺着呢。
幾個民警心想幸虧沒鬧到學校去,到時候那可就烏龍大了,于是一合計,決定陪他走一趟,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順便去看看那兒子是個什麽情況。
江友良并兩個民警一路找到了江成川所說的病房,一進門,就見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男人躺在病床上,腦袋上綁着繃帶,看樣子身體很虛弱的樣子。
“你是江成川吧?”一個民警掃了一圈病房,隔壁病床空着,整個病房裏只有這年輕男人在。
江成川恭恭敬敬地對那民警點點頭,笑道,“是的,我就是江成川,”說着轉頭看向一旁一言不發的江友良,叫了聲,“爸。”
“……嗯,”在兩個民警的注視下,江友良不得不梗着脖子應了一句,然後很不習慣似的關心道,“傷到哪裏了?”
“內髒被撞破了,開了個刀,”江成川一邊嘴裏說着早就設計好的臺詞,一邊故意露出一個虛弱痛苦的表情。
內髒被撞破?還開了個刀,盡管江成川說的這麽輕描淡寫,江友良還是臉色一變,說得上是十分難看了。
兩個民警不知情,只把江友良的反應當成理所當然的關切之情,還寬慰着父子兩,“沒事,年輕人恢複得快,幾天就好了。”
江友良心想也是這麽個道理,正想點頭,就聽床上的江成川嘆氣道,“好了也是半個殘廢,腎摘了一個,醫生說今後幹不了體力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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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民警沒料到會是這麽個結果,雙雙噎了一下,而江友良更是臉色鐵青,原本就被他嫌棄的江成川此刻在他心裏更是成了恨不得退避三舍的瘟神。
而床上的江成川還在自顧自地唠叨着,“那天接到電話本來就要去接我爸的,沒想到太着急,騎了個自行車剛剛上路就撞到別人的車,一醒來就躺在醫院了,腎也沒了一個,爸,你來怎麽也不打電話給我,跑到派出所去幹什麽?”
兩個民警聽到他後面這句話有點不高興,接過話去,“小夥子,你爸說打不通你電話,聯系不上你,我們也用他手機試過了,你把他拉黑了?這我就搞不懂了,父子兩有什麽過不去的仇不能好好溝通,非要做得這麽難看。”
江友良在旁邊适時地嘆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慈父樣說道,“一點小家庭小摩擦而已,兩位不用怪他,他就是脾氣壞了點。”
“再壞也不能把親爹拉黑名單,畢竟是成年人了,做事要有分寸。”
江成川心裏冷笑不止,面上卻一派恭順地認錯,“是,都是我辦事太沖動,爸你別生氣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的,還大老遠跑過來找我。”
他這話說的無比動聽,跟之前在電話裏忤逆嚣張的樣子截然相反,讓江友良都忍不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配合他在民警面前演戲道,“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兩個民警見他們父慈子孝握手言和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教育了江成川幾句要聽父母的話後,便一起走了,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再者這兒子都趟床上了,腎也沒了一個,何必他們再去多嘴多舌。
兩個民警一走,病房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凝固起來,父子兩也不演相親相愛的戲碼了,陌生人似的一個躺着一個站着,誰也不肯先開口,就那樣尴尬地沉默着。
過了足足有七八分鐘,江友良見江成川似乎真的不打算開口了,終于忍不下去,沉着臉訓道,“讀了大學還真是長進了,不找警察還請不動你!”
江成川毫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語,反而語氣平和地說道,“大費周章找我,還是因為那一萬塊的事?”
“……看你這态度,難不成覺得你還很有理?把家裏弄得雞飛狗跳,對你有什麽好處!”江友良站在床邊三步遠的地方,擡手指着他吼道。
“你老人家是非不分的本事還是這麽厲害,到底是誰的錯你心裏難道沒數嗎?”江成川說了兩句話,有點喘不上來似的吸了兩大口氣,“行了,不說了,我這剛做完手術,傷口都還沒愈合,對了,手術費也還欠着兩萬多,爸你來的正好趕緊幫我去補上吧。”
“什麽!兩萬多?!”江友良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急吼吼地罵道,“老子生你下來是讨債的?!才坑了一萬多給房富華,又要我出兩萬多,開什麽國際玩笑!”
“爸,那你是想讓我被趕出醫院?躺在大路邊等死?要不是你跑派出所報警,我能着急忙慌出車禍?”江成川裝作焦急地說。
“你還有臉提這個!老子沒教訓你就算對得起你了!”江友良火大得很,聲音大得連外面路過的護士都忍不住過來提醒他們安靜點。
江成川看着自己這個一臉無賴樣的爹,心裏冷笑不已,這種人冷血是冷血了點,但對付起來也是無比容易,只要抓住了他嗜錢如命的特點,用比他更無賴的态度去對抗,絕對能狠狠重擊他。
“那你找我幹什麽?跑這麽遠就是特意來教訓我的?平時在電話裏罵不過瘾,非要當面罵才痛快?”江成川反問他。
“老子做什麽還要你來指示?嫌我平時罵你罵得多,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江友良指着他問責,“上次老大來找你,你跟他說的那些是人話嗎?沒有老子你從石頭縫裏蹦出來?還敢翻臉不認人,怎麽着,把你養這麽大,還養成白眼狼了?!”
江友良越罵越起勁,指手畫腳的就差上前給江成川兩巴掌了。
就在他痛訴着江成川無數罪狀的時候,門外進來了兩個人,一來先是看了江友良一眼,然後才兇巴巴地對江成川催促道,“小子,你錢籌夠了沒有!”
這兩人就是李望白跟李家的司機了,江成川今天的特約嘉賓,來幫他助陣的。
說話的是李家司機,他身材高大,面無表情,光看外表不像司機更像保镖,而事實也是如此,這是一個身兼雙職的厲害角色。
他這話一出口,江成川立馬配合地低聲下氣的商量,“兩位大哥,再寬限兩天,我這還躺在床上呢,哪有時間去籌錢,不過你們放心,我爸來了,他會幫我想辦法的。”
江友良雖然聽得雲裏霧裏稀裏糊塗,但從雙方的對話和态度裏還是隐約抓到了些重點,眼前這兩人,似乎是來讨債的?
想到這裏江友良眼皮一跳,插嘴問道,“你們說籌錢是什麽意思?”
李望白神色淡淡地替他解惑,“他騎車撞壞了我的車,需要賠錢。”
“……賠多少?”江友良壓着火問。
“十萬。”
“什麽!十萬?!”江友良吓傻了,醫院還欠着兩萬,這裏又還有十萬,這麽多錢在家都能修個兩層樓了!
“算你們十萬都算少的,我們那可是限量版保時捷,光補漆都得好幾萬,再加上來回運費人工費,十萬已經很對得起你們了!”司機代入感滿滿地念着臺詞。
江友良臉色難看的想吞了一口糞那樣一言難盡,轉頭問江成川,“你不是騎得自行車嗎?怎麽會又是傷到內髒又撞壞人家車?”
江成川沒想到他反應還挺快,故意裝得苦大仇深地說,“騎太快了,撞上停在路邊的車,然後摔下路坎,我也不知道會這麽倒黴,不信你看,我這傷口還能有假?”
說着,他撩起衣服,将肚皮上長長的刀口露了出來,猙獰的手術線縫合着皮膚,在江友良眼裏就像一張即将張開的大嘴,下一秒就要朝着他咆哮:拿十二萬出來給江成川還債!
江友良僵硬着臉,冷眼看着江成川,半晌沒說話。江成川對他此時的表情十分熟悉,上一世,樂樂病重的時候,自己給他借錢,他就是這種反應,毫無同情和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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