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入宗牒

第三十三章 入宗牒

翌日清晨,言琛派往越州的探子返回了盛京。

在容陽時言琛曾懷疑言清漓是寧天麟派來接近他的人,于是他便暗中命人前往越州去調查言清漓的身份,探子快馬加鞭日夜趕路,終于帶回了消息。

只是言琛覺得這消息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麽用處了,言清漓的身份已然揭開,是他言琛的妹妹。

想了想,言琛還是将那記載着言清漓過往之事的紙張展開。

“顧青離,本名顧清漓,生于昌惠三十二年三月初二,越州人士,父不詳,母為越州藥商顧韬之女……”

言琛一行行掃過,眉頭逐漸擰緊。

“十歲前與母經營藥攤為生,十歲母去……十四歲祖父與舅父死于流寇之手,後變賣家産、散盡家仆、行醫看診……士紳名流争相納娶為妾……十七歲于尋親途中遭遇匪盜,身受重傷……十八歲随商隊進京,再遇反賊流寇,大難不死……”

無一句廢話,就将言清漓簡簡單單的前十八年人生記載了這一張紙上。

可這一字字一句句,卻又讓言琛覺得無比刺眼。

這十八年,她竟是都沒有過幾年好日子?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孤苦無依,身邊連個盡心服侍的仆婢都沒有,還要忍受着街坊鄰居的冷言冷語,還需時時提防着當地的士紳權貴對她的觊觎,之後,又遭遇了匪盜,身受重傷……

言琛都不敢想那些匪盜都對她做過什麽,他将那張紙于手中狠狠捏成一團,內力一震便成了碎片。

那來送信的探子心中一驚,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這位冷面主子将情緒外洩。

言琛盯着那一滴的紙片,突然想起在容陽時,那少女日日纏着他,請求跟他一起進京,說是害怕盜匪……

心口猛然有種被鈍刀子割磨的痛感,言琛頹然的低下頭,可很快他又擡起頭,面容冷峻的向那探子道:“傳令下去,從先鋒營派遣五百人,暗中去将越州附近的匪窩都給我剿了,切記不可暴露身份。”

那探子猶豫了下道:“禀将軍,越州城外的盜匪早先已被越州太守盛義之派兵剿完了,其中就包括一年前傷了顧姑娘這夥匪人,這也是顧姑娘與四皇子唯一稱得上有關聯的地方,除此之外,屬下未探查到顧姑娘與四皇子有其他往來。”

盛義之乃是寧天麟的外祖,寧朝赫赫有名的前盛國公,這位老将忠肝義膽,是不可多得的良臣良将,他作為越州太守守護一方百姓安寧倒也是職責所在。

言琛沉默了一瞬後點點頭,“那便不必再查了,下去吧。”

-

一早用過飯,孟氏便派人請言清漓前往祠堂。

昨夜的醜事雖已被孟氏及時壓下,但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言府中的下人雖不敢将此事聲張,但在府內卻也一傳十、十傳百的暗中傳開了。今早,所有下人都得到了風聲,得知這位不受待見的三小姐,身後有言小公爺在庇護,二少爺言珲因她斷了三指,老爺與二夫人都不敢怪罪她。

于是下人們見風使舵,一夕之間對待言清漓的态度也都恭敬有加起來,譬如今早的膳食,就比平日豐盛了許多,光湯粥就有五樣,小菜點心擺滿了一桌子,管事還特意跑來稱要給她修繕房屋,只可惜被言清漓婉言謝過了,總歸過了今日,她也不會繼續住在這裏。

玉竹為言清漓找了件黛青色織金百褶羅裙,沒有繁複的紋繡花樣,樣式樸素,但料子尚可,輕盈舒适。

來到言府多日,孟氏“選擇性”遺忘了言清漓,更別說為她請裁縫量身制衣,言清漓的衣裳幾乎都是從越州帶過來的舊衣,只有這一件是來盛京後采買的成衣。

其實無論是從前的言小姐還是如今的言清漓都不是在意外身外之物的人,尤其這一路上言清漓見多了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流民百姓,更覺得那些動辄耗上千百金的衣裳極其奢靡浪費。

但今日是她正式入言家宗牒的日子,玉竹還是希望她能以最美麗的姿态,擡頭挺胸的站在言家列祖列宗的面前。

玉竹為言清漓梳了個簡單又不失精致的靈蛇髻,配上一只翡翠百鳥穿花步搖,倒是一下子就将那樸素少女顯得嬌貴起來。

“小姐,今日真是格外好看。”玉竹瞧着鏡中的少女掩唇笑起來。

玉竹绾發的手藝比沉香好,從前就一直是玉竹為言清漓梳妝,如今過去了六年,倒也不見生疏。

言清漓确實比作為楚清時更加嬌媚明麗了,上一世,她的容貌只能稱得上清秀可人。可一個人的美醜其實也不全靠皮相,性子氣質都會多有影響。無論是言清漓還是楚清,她們都有一種相同的、由內向外散發出的絕然靈動之氣,那是她多年浸淫于醫理中而熏陶出的自信與淡然。

只不過,玉竹還是更懷念從前那個快樂無憂的楚清,而不是現在這個眼裏總含着淡淡仇怨與算計的美麗少女。

雖然她們都是同一人。

言清漓瞧着鏡中的自己也笑了,不過她将頭上的步搖取下,從為數不多的珠釵首飾中拿起一支梅花式樣的白玉簪。

這簪子的材質并非上等的白玉,款式也不是當下時興的,言清漓插在頭上後,那身嬌貴之氣霎時變成了大方素雅。

是嬌貴還是素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根簪子是言小姐的生母顧氏留給她的遺物,言清漓戴着它,是希望顧夫人能親眼看到,她的女兒是如何成為言國公府上最尊貴的小姐的。

言府祠堂的外間中,言國公與孟氏、兩位小姐、五位姨娘均已到場,姨娘們雖是言國公的女人,但本質上與奴婢一樣,是不可踏入祠堂內間的,衆人此時都等在這裏,不過是要為言清漓認母親走走過場罷了。

孟氏正不悅言清漓竟比他們這些長輩們還要晚來,剛想暗示言國公這位三小姐不懂禮數,就見穿着一身黛青羅裙的言清漓走上了臺基。

她走的不疾不徐,裙琚保持着巍然不動,這端莊大方的模樣哪像是偏遠邊城來的落魄商賈之女?倒與那些受過良好教養的京中貴女無異。

衆人當然不知,言清漓在上一世因時常出入皇宮,又因她怕為自己的父親被人揪住養女不教的錯處,早就将這些該學的規矩學的徹徹底底。

言婉眼裏閃過嫉妒的火花,今日之後,言清漓便正式成為府中的庶出小姐了,日後也将會踏入盛京貴女的圈子。

言國公的子女個個都相貌不差,言婉也算貌美,且之前有言如那個悶瓜作對比,言婉便顯得出色許多,可日後多了個言清漓,言婉便生生被壓下了一頭去。

再如何也只是個姨娘身邊的庶女,高不過她的地位去,言婉在心裏這般安慰自己。

雖然言婉與言清漓實際上同為庶女,可庶女與庶女也是不同的,像言婉的母親是言國公的側室,就入得了祠堂,言國公也未有嫡女,如今孟氏又掌家,言婉于言府中的地位在外界看來便已與嫡出無異。

而言清漓最多只能作為姨娘的女兒,實實在在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女,與言如一樣。

言清漓自然不知道言婉已經将她當做了進抵,她在堂中掃了一圈沒看到言琛與言珲,言珲未來在她意料之中,可言琛竟也不在?

言清漓得心中多少開始打起鼓來,不過她面上不顯,仍是規規矩矩的向言國公與孟氏請安,又與府中兩位小姐互相見禮。

言國公露出一副慈父之笑:“漓兒,在府中這些日子想必你也熟悉了,可有覺得與哪位姨娘投緣?”

言國公看了看自己那五位嬌豔姨娘,除了三姨娘不争不搶的含着笑,大姨娘低眉斂目的撚着佛珠,其他幾位姨娘都努力的向言清漓投去善意的目光。

言清漓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男子,而她父親正在為她挑小妾,且這幾位小妾中只能挑出一人得道升天,剩下的兩位便要被打回原形,真是難為人。

“清漓但憑父親做主。”言清漓誰也不得罪,索性将這個難球抛回給了言國公。

之前那幾位姨娘日日來向她示好時,她便用這句話當做推脫将她們都給打發了,如今繼續這般說,倒也不讓幾位姨娘覺得意外,且她們反倒都滿含期望的看向了言國公。

言國公不禁覺得頭大,這些日子他的幾位姨娘為了讨這個女兒,都是使盡渾身解數的伺候他,他在最為極樂舒坦那一刻分別答應了她們,會将言清漓過繼給她們做女兒,如今倒是不知是何好了。

言清漓也不吭聲,漫不經心的聽着言國公與幾位姨娘一問一答的,餘光卻頻頻向門口看去。

言琛為何還不來?她之前鋪墊了那麽多,其中的深意便也是為了今日。

莫非她高估言琛對她的情意了?

“小姐……小姐……”玉竹輕輕推了推言清漓。

言清漓擡起頭,發現衆人都在看她,對面的五姨娘更是一臉喜色。

她立即心中一沉,随即便聽言國公說道:“漓兒,父親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将你過繼給五——”

“慢着!”

人未至、聲先到,一聲冷語與門外傳來。

言清漓頓時松了一口氣。

“琛兒來的正好!”言國公向言琛招呼着坐下,一臉喜意的道:“為父正準備将漓兒——”

“父親。”言國公正打算将喜訊告知言琛,卻又被他無情的嫡子第二次冷冷打斷。言琛擡眸看了言清漓一眼,對言國公說道:“兒子以為将三妹過繼給任何一位姨娘都不妥,三妹于越州孤苦無依了十八年,都是因父親一時的過錯,父親當補償于她。”

言國公被自己的兒子提起當年的風流往事,臉上有些挂不住:“那琛兒你的意思是……”

言琛勾唇輕笑,這一笑倒讓他的清冷中多了幾分暖意,直将言婉看的愣住。

“兒子認為,應當将三妹過繼給母親。”

衆人一愣,孟氏更是秀眉蹙起。

過繼給她?等等……不對!

言琛可從不稱呼她母親,只稱呼她二夫人,他口中的母親莫非是……莫非是……孟氏倒抽一口涼氣。

言琛難得的向言國公鄭重其事的行了一禮,“兒子言琛願替母慕英,過繼言清漓為嫡女!”

屋內霎時一片死寂。

——第三十四章 傳聞

十日前,言國公被私生女當街攔馬車一事被盛京城的百姓津津樂道了兩日便逐漸銷聲,十日後,這件樂事又重新升級發酵,再次掀起了新一輪熱潮,成了各大戲樓茶館的熱門戲目,被人口口相傳。

“話說,言生當年乃是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與溫柔婉約的越州顧氏于機緣巧合之下相識相知,只可惜,這對璧人相不逢時。言生那時家中已有妻室,且妻室潑辣善妒,生生拆散了言生與顧氏這對有情人。言生與顧氏愛而不得,只能就此分開!”

“直到十八年後,那一日秋風乍起,天色有風雨欲來之勢,已過不惑之年的言生一早便隐有預感這日要有事發生。果不其然!言生午後回府的途中忽被一少女當街攔下了馬車,你們猜怎麽着了?”戲樓說書的故意停下來吊聽衆的胃口。

“怎麽着了?快說啊!”

“就是!快說啊!”

說書先生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潤嗓子,喝完還滿足的哈出一口長氣,才繼續道:“那少女竟和年輕時的顧氏生的一模一樣!”

衆人驚訝的嘆道:“那定是那言生與顧氏的女兒無疑了!”

“對,私生女上京來認父了!”

……

聽衆們七嘴八舌的猜測,說書聲情并茂的吼道:“沒錯!就是言生與顧氏的女兒!據說這少女比那顧氏還要美貌三分,言生當即就确認了她是自己與顧氏的女兒,急忙将人接回了府……”

戲樓二層的一間包廂中,臨窗而立了幾個年輕公子哥,正聽着下面那說書人講故事聽得津津有味兒,其中一個穿翠綠色繡騰雲白鶴的錦袍公子興致盎然的沖下頭喊道:“喂!說書的,你又沒見過那顧氏,怎知她女兒生的比她還要貌美?”

這問話的公子哥語調慵懶,生的也是風流倜傥、俊美絕倫,一雙長眸若柳,雪膚玉容,漆墨般的長發于腦後半挽,未束冠,只用一扇形的羊脂玉簪立豎于發髻中。

他半拉身子都靠在窗邊,腰挂吉祥玉佩,寬袖中伸出兩只白皙如玉的手,手裏正輕敲着一柄折扇,十足的文人墨客、翩翩貴公子形象。

衆人聞聲都擡頭向二樓看去,只見那綠衣公子“唰“的一下将手中折扇展開,白底扇面上赫然出現四個突兀的大字——才高八鬥。

那綠衣公子淡定自若的扇着扇子,慢悠悠道:“怎麽本公子聽說,那私生女貌若無鹽,還兇蠻無理,威脅言生若不認她,便要去官府告他十八年前玷污良女?”

說書的看清那綠衣公子,當即咧嘴抱拳道:“原來是陸小公子,久仰久仰!陸小公子此言差矣!若那私生女真是貌醜粗蠻,言生又怎會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心懷愧疚,給了她嫡女的身份?”

底下的衆人一片唏噓,都紛紛感嘆言生的癡情。

樓上那綠衣公子身邊還有一個穿着稍暗一些的翡翠綠衣裳,長的像蟾蜍似的胖公子連忙湊上前道:“陸兄,可別聽這說書的三吹六哨了,小弟我有小道消息,據說是言小公爺提議将那言三小姐過繼到自己母親名下的,根本不是言國公那老色鬼的主張。”

“言之恒?”那綠蟾蜍身旁還有個穿着粉袍子繡大紅蝴蝶的瘦高個公子驚愕的掏了掏耳朵:“鎮西大将軍?那個冷面殺神?乖乖,我沒聽錯吧?”

綠蛤蟆得意洋洋道:“那怎會錯?我的通房丫頭可與言二夫人院子裏的婢女相識,聽說入宗牒那日言二夫人與言大小姐死命攔着,說什麽言大夫人早已故去,言之恒是晚輩,代母過繼于理不合,結果言之恒早就留好了後手,直接将自己的外祖父慕老将軍給請去做了見證,這才沒人敢再有異議。”

紅蝴蝶震驚的嘴裏能塞下個鴨蛋,綠蛤蟆将紅蝴蝶推到一邊,轉頭向窗邊的綠衣公子道:“嘿嘿,青時兄,我還聽說這言三小姐美若天仙,要不咱哥幾個回頭找機會去瞧瞧?”

陸眉瞧着那綠蛤蟆缺了兩顆門牙的嘴忽地樂起來:“我說張朝,你大哥我不是教導過你要憐香惜玉嗎?當街打女人這種事兒你也幹得出來,牙都丢了兩顆還想着去偷看人家言府的嫡小姐?就不怕言小公爺将你剩下的滿嘴牙也打掉?”

張朝趕緊羞憤的捂住嘴。

陸眉搖了搖手上的扇子,撇着嘴道:“再說一個世家小姐有什麽好看的?沒滋沒味兒,哪有翠紅妹妹、柳枝妹妹、若幽妹妹這類女子們懂風情?”他将扇子合十,“騰“的站起身,負手走在最前頭:“走,不聽了,去給本公子的紅粉知己們挑胭脂去!”

……

馥容莊三層,文心送言清漓下樓。

“文心姑姑,那日可多謝你的消息了,若不是你那消息夠準,我也不能這般快就達成目的。”言清漓與文心在前頭并行,玉竹笑着跟在她們二人身後。

言琛醉酒輕薄言清漓那日,言清漓是算好了孟氏會照顧言國公而無暇管她,她才有名正言順的機會讓玉竹去将言琛給找了去。

至于她是如何得知言國公會在那日外出應酬,自是文心傳給她的消息。

那日與言國公相邀的是禮部的陳大人,那陳大人嗜酒出名,陳大人的夫人前日于馥容莊裏于別家的夫人聊起幾句,文心便有心記下。

文心停下來溫柔的為言清漓扶正了頭上的發釵,笑道:“不過是小事一樁而已,倒是漓姑娘你聰慧又心細,只是不知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能令那言小公爺護着你?還為你争得了嫡女的身份?”

言清漓垂下眸掩住眼裏的微光,淡淡道:“我早就為這一日做好了打算,所以才會一意孤行的前往容陽,在容陽時我與言琛一起解了疫症之危,于他算是攢下了些交情,之後就是靠着這點交情他才幫了我一把。”

文心怎麽說也是寧天麟的人,言清漓還并不想讓寧天麟知道她與言琛之間的關系。

文心也未想到其他方面,言清漓說什麽便深信不疑,聽了後覺得這漓姑娘的确心細又有遠見,這般女子配得上與四殿下一同并肩。

“對了,四殿下已在回程途中,過幾日便會到盛京了。”文心将這個好消息告知言清漓。

言清漓聽說寧天麟要回來了,心裏的确是高興的。

她先前還想着問問文心有沒有寧天麟的消息,畢竟她留給寧天麟治療腿疾的藥,他應該也服用的差不多了。

“文心姑姑,回頭我留付方子煩您轉交四殿下,讓他按新房子服藥,如今我不便日日出府,待有了機會,再與他見面。”

文心點頭道“好”。

她也清楚言清漓的身份今非昔比,整個言府乃至盛京這麽多人盯着,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一舉一動都不能逾距,與外男私下見面那更是絕不可能,至少不能明着見就是了。

言清漓又問了問文心近來有沒有一個小道士模樣的少年找來,得知沒有後,她心裏先是疑惑了一瞬,遂又放下。

星連是個孩子心性,想必過了這麽些日子,也不再執着于“向她報恩”了。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拐下二樓,忽見一樓堂中來了幾位花紅柳綠的公子哥,那些原本在鋪子裏選購胭脂水粉的小姐們見着他們這群人,登時吓得花容失色,躲瘟疫般的都離開了。

言清漓以為這些人是來找麻煩的,卻見那為首的綠衣公子手持折扇,走到掌櫃姑娘面前,也不看胭脂,而是同那姑娘說了些什麽,神色暧昧,令人遐想紛紛,直将那掌櫃姑娘羞的面紅耳赤,卻又礙着他是客人不好意思直接趕走。

那綠衣公子哥将手裏的扇子變戲法似的在那掌櫃姑娘面前轉着,“才高八鬥”幾個大字分外醒目,待那扇子輕佻的在掌櫃姑娘面前輕扇了一下時,言清漓又看清那扇葉反面的幾個字————學富五車。

才高八鬥、學富五車?

言清漓眼角狠抽了下,竟有這樣大言不慚之人。

她認得這些公子哥其中的一個,便是那日被裴淩狠揍過的張朝,但另外幾個花花綠綠的卻不認得,只有為首那調戲掌櫃姑娘的綠衣裳讓她覺得頗為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畢竟都過去六年了,這群公子哥在當年應該還都是些屁大點的毛頭孩子。

文心最喜為言清漓普及這盛京城中知名人物,她向言清漓微微側身道:“漓姑娘,那是當今翰林學士陸大人之子——陸眉,字青時。”

陸眉,這十分有特色的名字令言清漓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是誰。

可是……她記得那孩子小時候挺可愛懂事的,怎的大了後性子卻長歪了?

文心又在旁幽幽說道:“曾經盛京城中有雙絕,如今倒是有了兩個第一,第一惡霸前些日子你已見過了,是武英侯府的小公子裴淩,另外那位便是眼前這個了。”

言清漓難得的從文心的語氣中聽出嫌棄:“這陸大人乃是天下文人之首,正直清廉,可他這獨子偏偏養壞了,這陸青時完全未繼承陸大人的文才,整日只知流連花叢,惹是生非,與一些游手好閑的公子哥結朋伴友,小小年紀尚未定親府上就已養了十八房小妾,這盛京的姑娘都生怕被他看上娶回家。

文心嘆了口氣,似是在位那位陸大人惋惜:“如今這陸小公子還有個響當當的名號——盛京第一纨绔。”

—第三十五章 陸眉

“漓姑娘,日後你見着這位陸小公子也定要避着些,你生的如此美貌,免得被他瞧見調戲了。”文心諄諄叮囑言清漓,同時又目光警惕的盯着那幾個花花公子,尤其是陸眉,直将他當做了洪水猛獸。

言清漓瞧見文心的模樣,忍俊不禁道:“我知道了,姑姑放心。”

下面,那日接待言清漓與玉竹的瘦高個夥計送貨回來,見着陸眉等幾個公子正圍着店裏的掌櫃姑娘說話,他趕緊上前去解圍:“哎呦是陸公子!您來的可正好!我們馥容莊近日又推出了幾款新品,小的這就給您介紹介紹?”

陸眉乃是馥容莊的常客,他府上有十八房小妾不說,府外還有數不清的紅粉知己,平時他常來買些胭脂水粉什麽的送給那些女子,他出手闊綽,為女人從不吝啬花錢。

那紅透了臉的掌櫃姑娘見店裏的夥計回來了,頓時松了口氣,忙躲到後面去扒拉算盤了,再也不肯擡頭看一眼。

陸眉識趣的收起戲弄之心,沖那夥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那還不快去?趕緊給本公子将你們店裏最上好的胭脂水粉都拿來!”他将手上的折扇“唰”的合攏,往桌面上一敲:“就先讓掌櫃妹妹挑,算本公子送的。”

那埋頭扒拉算盤的掌櫃姑娘聞言手一抖,連着撥錯了好幾顆珠子,她在心裏将陸眉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又拼命祈求這小纨绔可千萬別是看上她了。

“哎……哎好嘞!小的這就去拿!”夥計轉過身,向那掌櫃姑娘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着他一塊走。

掌櫃姑娘會意,借此機會趕緊逃離了災難現場。

張朝笑嘻嘻道:“陸兄,你白生的這副好容貌了,人家姑娘怕你呢!”

陸眉用扇柄狠敲了下張朝的腦門:“怎麽和你大哥說話呢?”陸眉“唰”的一下又展開折扇給自己扇風:“本公子紅顏知己無數,你有嗎?”他嫌棄的瞥了張朝一眼,嘲笑道:“你也就會在青樓門前打打女人了,瞧你那點出息。”

陸眉當算是盛京纨绔公子哥中的楷模了,許多自诩風流倜傥的公子都紛紛模仿陸眉的着裝打扮,張朝就是其中一個。

只是陸眉膚色白,個頭又高,穿起翠綠這一般人駕馭不了的顏色十分洋氣,同樣穿在矮胖的張朝身上,就活脫脫的東施效颦,像是顆沾滿了灰土的大綠白菜。

張朝想起那日被裴淩當衆揍了一頓的醜事,頓時面如死灰的轉移了話題:“咳!聽說竭芳樓裏新來一位莺歌姑娘,那琵琶彈得叫一個悅耳動聽,要不今晚哥幾個去聽聽?”

其他幾位公子哥紛紛眼前一亮,嚷嚷着好久未見新人了,必須得去瞧瞧。

張朝找回了場子,得意笑道:“我聽說這莺歌還是個雛兒呢!那竭芳樓的老鸨子已經答應将莺歌的開苞夜賣給我了……”張朝搓了搓手,滿臉淫笑:“俗話說好事同享,哥幾個有沒有興趣一起上?本少爺請客。”

其他幾個花花綠綠的公子哥當即拍着張朝的肩膀贊他講義氣,只有陸眉笑着未說話,只慢條斯理的扇着扇子。

張朝用胳膊肘頂了頂陸眉,向他挑眉道:“陸兄,這回要不要一起玩玩?那莺歌姑娘人如其名,嗓音如天籁,想必叫起來動聽極了!”

陸眉尚未開口,另一邊的紅蝴蝶就搶白道:“張朝,咱們青時兄的習慣你還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與咱們一起過?”

“還是李兄懂我。”陸眉合上扇子,長眸一眯,似是想起什麽美妙之事:“此等閨房樂事,哪能如野蠻人一般群聚而為?自當是要關起門來慢慢享樂才是。”

張朝悻悻的收回笑,心道你這道貌岸然的家夥,幹起那事的時候哪次不把人姑娘弄得鬼哭狼嚎一整晚?還日日勸他們要憐香惜玉,也沒見你自己手軟。

幾人正談論着竭芳樓的姑娘,忽然身邊飄過淡淡草藥芳香。一回頭,就見一位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帶着婢子從旁經過,那香氣便是那女子身上散出的,與這滿屋子香膩的胭脂味兒不同,份外清新好聞。

張朝等人的目光均黏在了那女子的背影上,一直追随着那女子出了門,才讷然回神。

“诶?這哪家的姑娘?怎麽還遮了臉,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看背影當是個美人兒,不過打扮的挺樸素的,說不定只是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哪買的起馥容莊的東西?”

……

這邊陸眉等人還在猜測言清漓的身份,那邊言清漓已與玉竹坐上了馬車。

言清漓對陸眉印象不多,唯一的印象還是在陸眉十歲時,她去陸大人府上為陸夫人看病時見過一次。

只不過她記憶中的陸眉是個彬彬有禮的小公子,很有陸大人身上那種文人才子的風範,與如今的纨绔子弟陸公子簡直是天壤之別。且她記得小時候的陸眉非常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她當初見着那孩子,喊了一聲“陸眉小公子”,便被他嚴肅糾正,請她稱呼他“陸小公子”或“青時小公子”,不要連名帶姓一起稱呼。

後來言清漓還是從陸夫人口中得知“陸眉”這名字的由來。

原來陸夫人有孕之時,一直以為肚子裏懷的是個女兒,陸大人與陸夫人是青梅竹馬,二人感情篤深、舉案齊眉,便為腹中女兒取了單名一個“眉”字。

誰知最後生下來的居然是個男孩,後來又不知從哪請來個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稱陸夫人原本懷的是雙胎,其中一個是女兒,只因這男孩命格硬,在陸夫人腹中時便将那女孩吞了,需得用陰氣來壓一壓這男孩命格,陸夫人便索性為兒子繼續用了“陸眉”這個女子名。

言清漓嗤笑一聲,這年頭,算命先生倒是比大夫都厲害,瞧一眼便能看出陸夫人當年懷了雙胎?

不過有一點言清漓沒想明白,陸大人為人耿直迂腐,陸夫人謙良淑恭,這二人到底是怎麽養的孩子,竟将當初那個知書達理的孩子養成了纨绔子弟?

這邊言清漓正為陸家夫婦惋惜,殊不知,那邊被她惋惜的陸夫人此刻正身在言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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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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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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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