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不洗澡
第0017章 不洗澡
曲音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推着他的肩膀想要掙脫,越動,聞簡知就親得更深更重。
他又不知道在發什麽病,曲音也懶得再掙紮,放棄了抵抗。
外頭游行似乎開始了,歡快的舞曲隔着牆壁悠悠地在衛生間裏響起。
曲音半張着嘴喘息,低聲問:“你要捂着我的眼睛到什麽時候?”
“快了。”聞簡知又來親他。
快了,什麽快了,親了這麽久還沒親夠嗎。
當外面游行音樂聲到達最大音量的時候,曲音猜測是隊伍正在經過這個衛生間門口,聞簡知放開了他。
曲音得以重見光明。
隔間裏沒有燈,黑漆漆的不算亮堂,唯一的照明物是外面的地燈,那些本就微弱的燈光從門板縫隙中溢進來後就只剩個囫囵大概,派不上什麽大用場。
不過聊勝于無。
曲音眨着眼睛适應了會兒光線,微仰着腦袋去看身後的人。借着微弱的亮光,他看到聞簡知臉上和脖子上的血已經擦幹淨了,只有衣服上還殘留着頑固的大片紅色污漬。
除了他這身打扮看上去像兇殺案的兇手之外,其他并沒什麽異常。
曲音被他搞糊塗了:“你究竟怎麽回事?”
聞簡知說:“我肚子痛……”
曲音才不信:“肚子痛?那我和你說話你怎麽不回答我?疼到連話都說不出了?”
聞簡知低下頭,閉緊了嘴。
曲音看他這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也沒心思去逼他:“算了,出去吧。”
出了衛生間,果然看到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穿行而過。
道路兩側圍了警戒線,線後擠滿了亦或舉着手機亦或歡呼的人群,道路中央的工作人員皆已經裝扮妥當,他們随着音樂聲起舞,揮着手和游客打招呼,将氣氛烘托到最熱。
曲音在游行隊伍裏看到了鬼屋裏的那群工作人員。
最顯眼的就是那位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子’,前不久還躺在棺材裏裝死,現下倒是踩着大碼的繡花鞋蹦蹦跳跳。大概率是個男生。他的身後跟着一群打扮成紙人模樣的工作人員,邊走邊往空中撒紙,如果沒有歡脫卡通的音樂襯托,确實是個恐怖的景色。
聞簡知個子高,站在人群最後排也是鶴立雞群,能一眼瞧見那些洋洋灑灑落下的黃色紙錢。風裹着一張紙錢,忽地朝聞簡知飛來,輕飄飄地拂過他的臉頰,聞簡知擡手抓住那張卡在他耳畔欲落不落的黃紙,夾在修長五指間把玩。
曲音看到他竟然在玩這種東西,有些不适,說道:“就算是假的道具,怎麽說也是死人用的東西,快扔了,你也不怕晦氣。”
聞簡知聞言,呢喃着重複:“死人用的東西……”他彎起嘴角笑了,對着曲音說道,“确實,你說的有道理。”
他收緊五指,将黃紙揉成一團,随地扔了踩在腳下。
隊伍中的‘新娘子’正與人互動,無意瞄到聞簡知的方向時似乎頓了一頓,登時手腳有些僵硬地換了個方向和人打招呼去了。
曲音就站在聞簡知身邊,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反應,下意識扭頭觑了眼身邊的人,明白過來。
也是,聞簡知這樣滿身血的打扮,會吓到人也是正常。
聞簡知身上襯衫被血漿染透,髒兮兮的,要這麽放着不管,被風一吹說不定還會感冒,因此沒等游行結束,曲音就帶着他離開游樂場回了家。
進門第一件事曲音就讓聞簡知趕緊去洗澡。
聽到浴室裏花灑聲響起,曲音才想起毛巾今天早上被他放洗衣機洗了,還晾在陽臺上。拿了幹毛巾回來,聞簡知已經打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他已經洗好了,渾身上下擦得幹幹淨淨。
曲音詫異道:“你用什麽擦的?”
“髒衣服。”
曲音一噎:“……那都髒了。”
聞簡知語氣平穩:“背面幹淨的。”
“……”這小子,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不講究了?
曲音也沒管他,進了浴室,把毛巾疊好放到架子上,正準備出去時,視線掃過了幹淨的地面。
離開的腳步頓住。
他扭頭去看淋浴間,玻璃門以及瓷磚地上濕漉漉的滿是水漬,花灑裏噴出來的水濺得到處倒是。
而淋浴間外面的地面,幹幹淨淨,不見一點水滴,甚至連輕微的濕鞋印都見不着。
髒衣簍裏放着聞簡知脫下來的衣服,曲音猶豫幾秒,還是拿了起來,舉到燈下仔細辨認,衣服上除了早已半幹的血漿,沒有一點水痕。
聞簡知不是說用這件衣服擦身體的嗎?
一絲奇怪的想法冒上心頭。
他思忖片刻,出了浴室。
聞簡知站在陽臺上,身上披着一件單薄的浴袍,在外面吹風。
曲音的視線落到他的腳上。
他踩着的是曲音特意按照他的腳碼購買的防滑拖鞋,專門用來讓他洗澡用的。
拖鞋上,腳上,沒有一點碰過水的濕潤痕跡。
但是,可能嗎?
聞簡知看上去也不像是不洗澡的邋遢人啊。
一定是自己多想。曲音給自己洗腦。
“你在看什麽?”
他走到聞簡知身後,聞簡知将視線從對面樓上收回,道:“沒看什麽。”
這片小區都是統一的高層住宅樓,最高十八層,曲音住在八樓,較中間的位置,聞簡知看的正是他對面的樓棟,此時已入夜,亮着燈的卻沒幾戶,曲音大概猜到他在想什麽,解釋道:“這裏是郊區,地段偏,沒有汽車的話出行不太方便,有些在這裏買了房子的也不會經常過來住,入住率不比其他繁華地段,等再過幾年說不定會好一點。”
聞簡知道:“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他說:“很安靜。”
曲音附和道:“是很安靜。”他之所以選擇住在這裏,安靜也是其中一個理由。
“安靜點好,”聞簡知又把目光投向對面樓,粲然着繼續道,“發生什麽都沒人知道。”
曲音的眼尾很劇烈地抽了一下。
自上次聞簡知過敏那件事後,曲音就叫來了唐吟安排的阿姨,他給了她一把鑰匙,讓她每天過來做飯,她會每天卡着點兒在他們回家之前做好飯才離開。
第二天,他們晚上回家的時候,桌上已經擺上了熱乎的飯菜。
這解了曲音的燃眉之急,省了一大筆麻煩。至少聞簡知每天的飯食不用自己操心了,阿姨做的飯色香味俱全,還能給聞簡知補補營養。如果沒有她,聞簡知大概只能成天泡面外賣當主食了。
飯菜不吃就涼了,曲音讓他先吃,自己轉頭去了浴室。他這一天都心不在焉,猶猶豫豫很久,還是在此刻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
他從櫃子裏翻出許久不用的地墊,鋪在了淋浴間門口。
這樣不管是赤腳還是穿鞋,只要是洗完澡出來就會在上面留印子。
他又在浴室裏磨蹭了會兒才出去,聞簡知坐在餐桌前,已經放下了碗筷。
出乎意料,他這麽高的個子,曲音以為他飯量會很大,結果他吃的并不多,阿姨每天留的飯菜他都只動幾口,像強迫症一樣,把每盤菜都鑿出一個小口子。
曲音移開目光,若無其事道:“你去洗澡吧。”
聞簡知應聲進了浴室,緊随其後水聲響起。
曲音坐在沙發上等,說不出是個什麽心理,竟然覺得很緊張。
十分鐘左右,聞簡知出來了,曲音第一時間就不自覺地去看他的腳。
和昨天一樣,拖鞋和腳都是幹幹爽爽。
曲音咳了一聲,說:“床給你鋪好了,去躺着吧。”
聞簡知進了卧室,看到他躺在地鋪上之後,曲音不動聲色悄悄進了浴室。
地墊上,一滴水印都沒有。
他蹲下去,手指按在地墊上摸了摸,觸手幹燥,盡管很不願意相信,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認。
自己的猜想成了事實。
曲音皺起眉頭,難以置信。
聞簡知這小子,看上去人模狗樣的,居然真的不洗澡!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這幾天不洗澡,還是從進這個家之後就一直不洗澡?
之前每次讓他洗澡,結果他就是躲在這裏,開着花灑放着水,就這麽幹看着聽聲音嗎?
曲音捂着額頭,蹲在地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出去面對聞簡知。
他開始後悔,後悔當初被豬油蒙了心,腦袋一熱就答應了聞簡知和他交往。
不,曲音想,這也怨不了自己。
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是聞簡知的皮相太有欺騙性了,一個外表看上去幹淨清爽又溫柔的帥哥,誰能想到他私底下會是這樣子的人?
如果他沒有發現,不知道這件事,他可以和聞簡知正常的相處下去。可是偏偏讓他知道了……不由就開始發散思維胡思亂想,如果聞簡知不洗澡,那成天和他吻來吻去摟摟抱抱的自己不也……
曲音仿佛渾身爬滿了螞蟻,細細密密地癢。
他心理上實在無法忍受。
心裏堵了根刺,抓心撓肝地折磨着他。
也許在聞簡知失蹤後又被找到的那一天,他就應該在醫院裏當着他們全家人的面強硬地說分手,然後與他徹底擺脫關系,而不是明知道那家人不喜歡自己,還被他們三言兩語道德綁架哄騙得将聞簡知這個燙手山芋留在手裏。
不公平,真不公平。
明明聞簡知和他們才是一家人,憑什麽他家裏人什麽都不管,憑什麽就這樣把聞簡知丢給他一個人?
明知道他們會在聞簡知康複後把自己一腳踢開,他累死累活落不到一聲好,還要因為‘同性戀’的身份被他們一家歧視嫌棄厭惡,他們倒坐享其成其樂融融。
憑什麽自己要老老實實裝成體貼溫柔的樣子讓人白白利用?
聞簡知變成這樣又不是他害的,和他有什麽關系?和他有什麽責任?他有什麽義務要照顧他?!
為什麽誰都要來欺負他。
成堆的負面情緒侵蝕了曲音的大腦,他幾乎想不管不顧立馬沖出去對聞簡知說分手,讓他打包行李麻溜地離開自己的地盤,可僅存的那絲理智告訴他,聞簡知現在失憶,他也答應了唐吟會照顧他,要是真的趕他離開,和趕走一只沒有生存能力的流浪狗有什麽區別。
至少,至少也要和唐吟商量安排好一切才能讓他離開自己的家。
曲音騎虎難下,身心被兩端拉扯,扔在油鍋上煎熬。
是了,要趕緊聯系唐吟,随她怎麽處理,他家不是有錢嗎,治療一個失憶的人難道還很難?對,對,他要趕緊想辦法把聞簡知送走……
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
曲音腦袋裏一團亂麻正天人交戰,聞聲猝然回頭。
聞簡知倚在浴室門口,燈光打在他身上,影子被扭曲着拉長,密不透風地罩在曲音臉上。
他唇邊挂着溫柔淺笑,直勾勾地盯着他。
明明是個笑相,曲音卻覺得他目光森然陰冷,叫他不寒而栗。
他問:“曲音,你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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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