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昨日之日不可留

昨日之日不可留

再次來到昭玄視覺創作區，楚皓雅收到了白澤昭發來的方案，她在會議室坐立難安。一旁的白澤昭則專注地處理着自己的工作。

第一次見面因為太過驚訝，楚皓雅沒敢仔細打量，現在看着邊上認真工作的昭神，楚皓雅感受到了傳說中鑽石王老五的魅力。白澤昭輪廓流暢，雙唇飽滿，唇角微微上揚，他身上溫柔的氣質讓人如沐春風。而他英挺的鼻梁，配上深邃的劍眉星目，讓這份溫和多了一絲堅定。

楚皓雅在心裏悄悄評價起來：他的身高起碼也有一米八，身材看上去也不會差，配上青年富豪TOP30的身家，真是硬件和軟件都足夠優秀的男人，看着都讓人賞心悅目，可是太像他了，欣賞起來都沒那麽快樂了。

白澤昭突然擡頭鋪捉到了楚皓雅複雜的目光，他看着對面的女生措手不及敲響鍵盤，掩飾剛剛還在掃描他的目光，他開口問道：“小雅，你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嗎？”

“沒有，只是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只是需要定期看下進度，沒想到是親自來每天監工，畢竟大老板的日程應該都排滿了更重要的工作。”

白澤昭解釋道：“我這周的工作安排主要是海外事業部拓展相關的準備工作，其他業務部分這周的事情安排比較空閑，所以大部分時間只需要線上參加。加上你剛接手這個角色，我覺得當面和你溝通需求效率會更高，也能讓我根據你的進展進行反饋。這周過後，我應該就不會經常出現在這間會議室了。我在這裏，會影響你創作嗎？”

楚皓雅連連擺手：“不是不是，只是單純的好奇，這樣溝通需求确實更方便。我其實想問下你為什麽會有這個構思，但怕打擾你工作。”

“沒事，我在會議室的時候，你都可以直接問我，”白澤昭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他合上電腦。“這個角色應該算是我青春期的回憶，或者稱為紀念吧。”

“剛上初一的時候，因為發育得慢，我跟別的同學比起來看起來瘦小很多，加上當時家裏發生了一些變故，我不太愛說話，也不願意接觸別人，把自己封閉在內心世界裏。

“我的世界沒有太陽，但我的同桌打破了我築起的高牆，成為我荒蕪內心裏升起的朝陽。

“她既照顧我的情緒，又把我當平常人對待，會逗我開心，帶小餅幹給我，放學時纏着我陪她去吃烤腸，但也會和我開玩笑，和我比誰跑得更快......

“後面的事我應該不用講了。”

楚皓雅聽着越聽越熟悉，她試探着問道：“你的初中在哪兒讀的？”

白澤昭開心地笑起來：“蘭山五中。小雅，你還沒想起來嗎？”

楚皓雅再次被震驚，她看着眼前這張有些熟悉的臉，慢慢回想起中學時代，她嘴角上揚，依舊禮貌地回應着：“孔澤昭？你改名了啊？真沒認出來是你，太久沒見，你變帥了啊。以後多多關照啊，大老板。”

白澤昭聽出她語氣中的客氣，笑容淡了幾分，眼中的期待散去，但只有一瞬間，他又重新熱情熟絡得答應道：“可別這麽叫我，我照顧你那是應該的，之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會一起合作，要辛苦我們的大畫家多費些心思。我還想跟你回到我們小時候去的那些地方找找回憶，還有好多那個時候我答應過你的事還沒實現呢。”

“沒有吧，下次有時間倒是可以一起回學校看看。”楚皓雅的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記憶，也慢慢卸下了久別重逢的疏離。

談笑間，他們起身向樓下走去。

“你後來回學校看過嗎？”楚皓雅問道。

“剛回國沒多久，還沒來得及，而且，我想等着跟你一起去，但我聯系不上你。”白澤昭的示好表現得非常直接，像是試圖讓一切回到中學時代，回到他們還能敞開心扉的時候。

“也是，你可是大忙人了。等你有空了，我們約上梓茹她們一起回去看看老雷。”楚皓雅還是很不适應久別重逢後的熟稔，何況他們失去聯系很久了，久到她已經忘記白澤昭當時為什麽要離開，只記得他是突然從她的青春裏消失了。

“這周末你有空嗎？”白澤昭顯然不給楚皓雅客氣的機會。

“應該可以吧，畢竟你這個甲方爸爸只要周末催稿就可以，我問問他們的時間吧。對了，你為什麽改名了？”楚皓雅出于禮貌和對甲方的屈服，答應下了這份延時陪游任務。

“為了記住我媽，你知道的，他們都離開了，只留下了我和我哥。我哥當時創業也很艱難，遇到了技術難題，我想能快點幫助我哥，也想盡快學習人工智能方面的前沿知識。

大學的時候，我去了星國，跟姥姥姥爺生活了一段時間。他們在國外生活得很好，但總會透過我回憶我媽，我想我應該幫他們記住他們的女兒，我想留住我和我媽，和他們之間的聯系。”白澤昭小心地組織着語言，他無法解釋自己高中時因個人情緒而造成的疏遠，更沒有立場讓楚皓雅理解自己的不告而別和多年的音訊全無。

這種情況下的主動賣慘都是狡辯。他青春時期別扭的愛意，讓他選擇用無理取鬧獲得他人的關注，用逃避去面對不确定的心意，為難測的未來忽視當下的陪伴。

楚皓雅聽到遲來多年的解釋，她也不知該作何回應，她似乎只想把這段不愉快的記憶同寒暄一起結束在商業對話中：“那你很有心了，也沒有白費你這麽多年的犧牲和努力。你哥哥應該也會為你感到自豪。這家公司是你和你哥哥一起創建的嗎？”

白澤昭張了張嘴想繼續解釋當年的事，看着楚皓雅的态度，他察覺到現在并不是最好的時機。

他很認真地回應着楚皓雅的每一個問題，哪怕她只是敷衍了事，“我哥後來的研究方向是醫學領域的人工智能應用，而我對他以前的研究領域更感興趣就沿着他做過的路，創建了現在的公司，他去了澳洲開始探索新的方向。”白澤昭談到他哥哥，語氣中帶着懷念，又帶着讓人聽不明白的輕視。

青春之所以美好，在于活力，在于無畏，在于天真，更在于一去不複返。

白澤昭和楚皓雅初見時，他還姓孔，也遠不是現在這幅對什麽都游刃有餘的溫和模樣，也難怪楚皓雅認不出現在的他。

悲傷、沉默和不好接觸，是楚皓雅對白澤昭所有的初印象。進入初中的第一天，楚皓雅發現自己的新同桌似乎是個很內向的人，她拿出媽媽給自己準備的小餅幹分給他時，他也只是說聲謝謝，然後将餅幹放在一旁，思緒飄向了遠方。

他的眼裏充斥着楚皓雅有些熟悉的情緒，是姥姥去世時，爸爸看向手中白布時出現過的情緒。可白澤昭是因為什麽呢？

少年時的楚皓雅想不明白，卻也感覺自己和新同桌應該是合不來了，想着：我惹不起躲得起就是了。

他們相安無事地成為了同桌，只是每天都不怎麽交流。楚皓雅一開始的友好交流，也在冷淡的反饋中漸漸消失。他們就這樣算是和諧地開始了中學生活。

直到楚皓雅在教學樓背後撿球時，看到将被雨打下枝頭的小鳥送回樹上的白澤昭，她發現她的同桌也許也是個很熱心的人。白澤昭嘴裏還念叨着：“你一定很想媽媽吧，下次別這麽不小心了，他們肯定會着急的。等你長大了，可以幫我去天上告訴......”

告訴誰？小鳥要幫他說什麽？白澤昭的話被同學的嬉鬧淹沒，但楚皓雅開始注意起這個高冷的同桌。

後來老師找楚皓雅的媽媽聊過一次天，回家後皓雅媽媽叮囑她要多帶着新同桌一起玩，他父母剛因為地震去世了，所以才變成現在這樣。

楚皓雅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因為她也并不讨厭這個同桌，心裏想着：原來他是因為失去爸爸媽媽才這麽冷漠啊，他一定很傷心吧。

于是，天真的楚皓雅帶着媽媽投喂的小零食，開始了中國好同桌的扮演之旅。

楚皓雅會在課間拿着自己喜歡的漫畫書讓白澤昭和她一起看，也會把自己烤得焦黑的小餅幹分享給白澤昭和周圍的同學。在她叽叽喳喳的陪伴下，白澤昭也默認了他的存在，會聽從她的話，課間安靜地和她一起看書，也會放慢腳步等着楚皓雅一起上學放學。

白澤昭也漸漸變得不那麽冷漠，會跟着楚皓雅一起和同學們讨論學習，解答大家的問題，只是大家眼中高冷的學霸而已，而不再是陰郁的孤僻少年。

楚皓雅媽媽邀請白澤昭補完課到家裏吃飯。從此，每周末補完課楚皓雅都會和白澤昭一起走過家門口的石板路，再回家開開心心坐在飯桌旁，就像是一家人。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初三，高中分班後，白澤昭和她漸漸不再聯系，看見她也只是淡淡地點頭打招呼，好像之前走過的放學路都是一場夢。再後來，兩人便徹底斷了聯系，只聽說白澤昭去了星國留學。

楚皓雅站在中學門口回想起了自己的中學時代，只覺得模糊又美好，當時的情緒都消散了，記憶裏的只有青春的記憶，當時一閃而過的青春感受大部分都變得陌生。現在的她站在自己的過往之上，邁着越發堅定的步伐無法回頭。

“小雅，王老師來接我們進去了，走吧。”白澤昭沖着校園內的一位老師揮舞着雙臂，呼喊着楚皓雅迎上去。

“小雅，小昭，真是好多年沒見過你倆了，現在可是有出息了呢。”王老師沖保安打了聲招呼，帶着兩個人走在他們熟悉的校園裏，“小昭越來越像你哥了，都那麽優秀，那麽帥。”

白澤昭熱情地回應着：“老師您還記得我哥啊，我們是親哥倆嘛，當然像了。”

“當然記得，這麽帥氣的孩子，當時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還要當你的家長，每年放假還是最後一個來接孩子的家長，我當然印象深刻了。”王老師樂呵呵地講起了他們以前的糗事。

“你倆現在是在一起了嗎？這麽多年了關系還是這麽好。”王老師回憶着他倆的青春，也不忘八卦一下。

“沒有的事，老師，我們就是老同學碰上了一起來看看您。”楚皓雅趕緊堵住了老師的八卦之心。白澤昭約她回學校時，她想叫上王梓茹一起，畢竟他們以前也是前後桌的好閨蜜。可惜這個女人有了小奶狗男友，正在麥國逍遙呢。為此，楚皓雅早就想好怎麽應對老師們的熱心詢問了。

“對的，老師，現在還沒有，我還在努力。”白澤昭笑眯眯地看向楚皓雅，看得楚皓雅有一絲心虛地低下頭。

王老師看着兩人露出了看透一切的慈祥笑容：“走吧，帶你們逛逛學校，雖然沒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但跟你們以前在的時候還是不一樣咯。”

重返校園，看着洋溢着青春氣息的學生們，楚皓雅不禁微笑起來，感嘆着年輕真好。校園裏的日子單純又充滿希望，還未經歷社會太多摧殘的學生們，哪怕遇到困難，也心懷沖破桎梏的向往。走入社會，工作的忙碌、生活的瑣碎和現實的殘酷，讓大部分人都變得庸庸碌碌。

白澤昭看着校園裏打打鬧鬧的學生，又偏頭看向楚皓雅，像是在回憶往昔。楚皓雅正被青年人單純的快樂感染着，放棄穩定工作後偶爾出現的悲觀也被少年們無所畏懼的堅持驅散。

參觀完熟悉又大變樣的校園，白澤昭被投資方的一通電話叫走，本想送楚皓雅回家，她卻想在學校食堂再吃一次晚飯。雖然食堂外觀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內裏裝修和飯菜口味早就天差地別了，人終究是回不到過去的，她和白澤昭也不會再吃到相同口味的番茄炒蛋了。

楚皓雅回家後，打開了高中時的日記本，記載了白澤昭和她不明緣由的漸行漸遠。高一時，白澤昭不再和她一起回家吃飯，見面也會打招呼，也會偶爾在線上聊聊天。高二時，學業繁忙，他們遇見的機會更少了，擦肩而過也就像隔壁班不認識的同學一樣，她去問過白澤昭為什麽，得到的回答也只是把精力都花在學習上了沒注意到。

後來，楚皓雅的日記裏不再出現白澤昭，直到高考後得知他出國的消息。她以為和白澤昭一起回到校園，會讓自己的心緒不那麽平靜，可她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只是感慨時光易逝。

深夜，楚皓雅睡得正沉，床頭櫃上的手機亮起，顯示着一個她曾日思夜想的名字，但轉瞬便停止了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