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塔拉基的？問

塔拉基的？問

回家的路上，巨大的憤怒席卷着德裏克的大腦。他的心中正猶如海風洶湧，心髒則如同怒濤拍擊着的礁石般被敲擊着。

德裏克從未有過如此痛恨世界，他也從未有過如此痛恨自己的母親，他更痛恨一直愚蠢錯付真心的自己。所有一切自以為盧拉好感的好意，原來僅僅只是來自盧拉身為父親的責任感，這又怎能讓他不憤怒痛心？他以為自己能讀懂盧拉的簡單感情，到頭來他才是被盧拉耍得團團轉的一個。他真是個愚蠢自戀又可悲的人類，哪怕是現在，他都不忍心責備盧拉·埃爾塔納。

眼睛、心髒、嗓子、胸腔……甚至奔跑的雙腿，德裏克感覺身上的一切都是那麽疼痛，仿佛将要沁出些不甚美好的東西。但德裏克咬緊牙關，繼續拉緊圍巾埋着頭奔跑着快速向前，他需要問塔拉基實情——

他還有機會，塔拉基并沒承認這些，不是嗎？

他還記得塔拉基對父親的形容，“海上的霸王”“風流潇灑的浪子”……這些無論哪個都和他認識的盧拉對不上號。在他的想象裏，父親應該是個和塔拉基差不多徹夜不歸天天在外玩女人的玩咖。

一切都未成定局，一切都還有希望。德裏克如此祈禱着。

急匆匆回到家中，就見塔拉基剛洗完澡，懶洋洋地裹着毯子卧在沙發上，欣賞她寶貴的戰利品。這個女人似乎無論何時都是這樣漫不經心又充滿着附有危險的魅力，就連不經意裸露的背部上那猙獰的白色傷痕，在她身上都猶如紋身一般值得觀賞。

“嗯？今天回來這麽早？同學不和你玩了？”塔拉基慵懶地瞥了德裏克一眼，繼續端着自己的珠寶盒欣賞裏面的首飾。

“你是不是說過認識盧拉·埃爾塔納？”德裏克揪緊了眉。

“嗯？我說過他名字嗎？”塔拉基用手點了點臉思索着，随即展開暧昧的笑容，“你是聽詩人們傳唱的吧。對，我确實認識他。”

“母親，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德裏克突然的稱呼讓塔拉基打了個寒顫，也讓對方正經了表情，“我說過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我記得……”塔拉基揚起眉梢，瞪大眼睛。她頓了頓，接着恍然大悟般咯咯咯笑個不停，“啊，我懂了，你是要說你喜歡上了盧拉·埃爾塔納？那你可真是太倒黴了！”

塔拉基的笑聲在德裏克聽來刺耳極了，本來他現在腦袋懵懵各種思考能力都不太行，塔拉基現在的行為在他眼裏更是無情的嘲諷。他明明如此難過，甚至讓他現在如此難過的元兇可能就是母親，但母親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憐憫反而是無盡的嘲笑，這是多麽痛苦。

但他是德裏克，一直以來聰明特別的德裏克，作為人類基本的體面讓他無法發火，他還想知道實情。

“我聽說你和盧拉曾今有過一段關系，請問是怎樣的，”德裏克站在客廳門口，遠遠看着塔拉基，他不想與對方靠得太近，他很難确定自己要是靠得太近會不會因為突如其來的憤怒而攻擊，“他說……我是你和他的孩子。”

“嗯？”塔拉基眼神一亮，笑出聲，“你見到他了？”

“回答我的問題。”德裏克不耐煩道。

“我這是好奇，畢竟我都找不到的家夥，你居然跟我說你喜歡上了。我這不是怕你童話書看多了，在這裏無腦追一個虛空中的人嘛。”塔拉基閉眼吐了吐舌頭。

德裏克并沒有回應，只是沉着臉雙手抱胸看着塔拉基。

“是不是孩子呢……這個我也不能确定呢……”塔拉基撫着臉笑臉盈盈。

“你！”德裏克站直了身子瞪圓眼睛。

“哎呀，別這樣沖動，”塔拉基面色如常樂呵地說着，身體卻前傾做出了防禦姿勢，“你有沒想過你和他不合适，親愛的。你有沒考慮過，你倆有巨大的年齡差，如果是人類，你很難喜歡一個60歲的家夥，為什麽一個400多歲的你反而愛上了呢？你有沒考慮過自己只是喜歡好看的東西而已？如果是這樣，我勸你趕緊斷了這個念想，你大概不是喜歡，你只是一時間沒分清真心罷了。”

“我分得清。”德裏克焦急地反駁道，他面色鐵青，俊朗堅毅的面容上滿是心意被否定的苦楚。

塔拉基饒有興致地挑起眉梢，勾了勾嘴角，身體向前拉伸了下背脊。

“欸——你這麽肯定，那還有別的問題，你有沒考慮過盧拉有可能不喜歡你呢，要知道精靈可是沒有心的物種，他們都是著名的冷心腸。”

“……”

“你能接受一個沒有結果的戀情？”

面對詢問，德裏克低垂眼眸，抿緊嘴。

“……我不認為這就一定沒有結果，”德裏克不自覺地把手捂在胸口上，表情凝重，“他只是沒能學會而已，早晚他會……”

“早晚他會愛上你？”塔拉基不耐煩地打斷德裏克，面容戲谑，“天方夜譚！你怎麽不去教母豬上樹？我覺得那個要比這簡單得多。”

德裏克氣得瞬間咬緊後槽牙，毛發豎起。

“他和書中所說的精靈不一樣，”這句話德裏克咬得很輕，他并不确定，“至少他不會像書中的精靈一樣每天只顧着研究世界的根源，覺得人類都很愚蠢是不需要深交的類型。”

“嗯……說不定是因為精靈現在生存困難呢？所以不研究了？”

“那他也沒有每天待在黃金樹下死磕讓黃金樹存活的方法，”德裏克揪住胸口的衣服，神色堅定，“如果了解精靈的歷史，就會發現他們很在乎黃金樹的存活與茁壯，哪怕是必死無疑的黃金樹他們也決不放棄。但盧拉并不這樣，他放棄了黃金樹，放棄了深林，他樂意跟人類交流。他是不同的，我相信早晚有天，他也會了解并學習到人類的真心。”

“……”塔拉基嫌棄地皺緊了眉頭，她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臉，略顯高傲地審視德裏克。但德裏克眼神裏還是不容置喙的篤定，他定定地瞪着塔拉基，大有和塔拉基就此問題争論不休的趨勢。

塔拉基無奈而又輕蔑地長嘆一口氣：“現在看來那問題确實只有我這邊了？”

“對。”德裏克快速應聲。

面對問詢，塔拉基只是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檢查自己魅力還在般撫摸着自己上臂。她随性地攬了把身上的毯子，毫無顧慮地伸長腿勾了勾布料把腳露出來，笑容妩媚：“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真的是你父親你該怎麽辦。”

“如果真的是……”德裏克捏緊了雙拳，他試圖從塔拉基的眼中辨明真意。但這太難了，這個女人總是這麽捉摸不透，德裏克無法判定這是個警告還是個責難般的玩笑。

“如果真的是……”德裏克嗚咽着重複，緊張地吞咽了下口。他心髒突突跳個不停，腦海裏閃過一萬個不妙的念頭，感性撕扯着他這麽做對方一定不會高興不要想這些，但他那龌龊的思想又在告訴他這麽做沒什麽關系，只要實施了說不定就會改變，到時候那些所謂的不高興可能通通不見。

要知道那些結婚前不認識的結婚後卻長長久久的夫妻多了去，而他和盧拉可是相處了将近二十年。二十年的時光，盧拉還沒有嫌棄過自己，這足以說明問題，如果真的結婚，盧拉早晚會愛上他的。至于倫理道德什麽的，去他媽的吧！倫理難道不就只是為了人類那無聊的繁衍而已？那些所謂的害怕哥哥姐姐結婚無非就是害怕生下來的孩子是個歪瓜裂棗，而他和盧拉倆男的，根本不需要考慮這方面的問題，就算在一起了本質上也違背不了什麽倫理。

如果真的是，有什麽不可以？德裏克并不認為有什麽道理能說得動他，他所想要的又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東西，他愛盧拉愛到死心塌地，這愛戀都五年了未曾動搖而且越來越深，他只會對盧拉非常好更不可能害他。

德裏克堅定眼神，語氣決絕：“如果真的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塔拉基被德裏克的神情晃了神，她不由得張大了嘴露出罕見的癡呆狀，半晌她才緩過來，無可奈何地扶額搖了搖頭：“你這孩子在說什麽呢……你不是還說對我說過社會認可問題，怎麽到自己頭上就拎不清了……”

“所以你就更沒資格說我了，是嗎？塔拉基。”德裏克微微蹙着眉頭，面色冷峻。

聞言塔拉基不經挑起眉，很明顯，她的寶貝兒子此刻說話并沒把她當母親看，更多是一個可惡的情敵。德裏克的這種情緒對于塔拉基而言十分陌生，但塔拉基可面對過不少，那些成為她裙下臣的對象們，都是如此憤怒而悲傷。

如果是以往，塔拉基一定會得意地笑出聲，但現在卻微妙地摻雜了一份別的情緒。

“如果真的是父子，你還是打算一頭闖下去不回頭嗎？”

“是的。”

“呵。”

短短的一聲輕嘆傳達了塔拉基萬般情感，有鄙夷、有驚嘆、有憐憫……更有難以訴說的歡喜。她就是喜歡這樣混沌複雜人和人之間差異巨大的社會，越是這樣她才覺得世界非常有趣。

“我可以告訴你答案。”

德裏克猛地深吸一口氣，正要向前，但被塔拉基一手擋下了。

“但不是現在，”塔拉基悠哉地攬了攬身上的毯子，暧昧地微眯起眼，“我想見見本人，我要兩個人同時在的時候再告訴你答案。”

“你不要緊張，我只是想見見能在我這兒長着腿溜走的珠寶，現在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