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八月桃花

第3章  八月桃花。

“我幹嘛要聽你的解釋？”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想要你放心。”

“你憑什麽覺得我聽了你的解釋就認定我會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因為我了解你。”

“不，你不了解。”

“不，我了解。給我個機會吧，美麗的女孩兒。”

“……那你說吧。”

——《兩個幼稚小鬼》

“We will glow in the dark turning dust to gold

And we'll dream it possible

Possible……”①

還敢打，真以為她郁涼竹好欺負！

“你是不是腦子長了泡，我那天不是已經将話說得十分十分清楚了嗎？你到底想幹什麽？李先生，我再次警告你，如果你再打電話，我立刻報警！”

“……”

耳邊沒有傳來回音，郁涼竹理所應當地以為自己将對方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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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發威，真的以為她是HelloKitty啊？

病貓發威了還能成猛虎。

她郁涼竹性格可不好！

“郁郁* 啊，是我啊。”

郁郁？

郁涼竹看來電顯示的名字，倒吸了一口冷氣。

“……咳，歡歡啊。”手裏提的零食袋不算輕，郁涼竹的手被勒出了紅印子，索性停在了拐角處。

孟複歡:“你火氣咋這麽大，機場的人都看向我了，你知道我多社死嗎？”

郁涼竹深嘆一口氣，“剛才接了個煞筆的電話，我以為你是他，不好意思嗷。”

等等，郁涼竹直起腰，“你剛才說你在哪兒？”

“機場啊。”聽筒處傳來一道“嘭”地關門聲，“準确來說，我現在已經坐上了taxi。”

暈！

郁涼竹:“你不是下周才回來嗎？怎麽提前了？”

孟複歡:“公司提前調我回來，我就回來了呗。不說這個，你吃飯了沒有？”

郁涼竹:“沒，剛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孟複歡:“別回了，先去搓一頓怎麽樣？”

這幾天真過于糟心，終于等到能吐槽的人回來了，郁涼竹毫不猶豫地應下，“那老地方見？”

“OK！”

煩悶的心情瞬間消失殆盡，郁涼竹拎起地上的袋子，朝閨蜜美食進軍。

六點是下班的高峰期，郁涼竹騎着她的小電爐見縫插針地七轉八拐，七點半才到達目的地。

摘下安全帽，鎖好電驢，一擡頭就與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對視上。

“喲，歡美女，又變漂亮了呀。”

孟複歡嗔她一眼，“別着急打趣我，快進去，我都被餓扁了。”

郁涼竹自然地挽上孟複歡的胳膊，兩人朝內走去，“你預定了沒？”

“當然，我點了你最愛吃的四喜丸子，還有乳鴨。”

聽到好吃的，郁涼竹兩眼發出奧特曼的精光，“哇瑟，太愛你了，歡歡。”

孟複歡:“那可不，誰讓你是我最寵愛的郁貴妃呢。”

郁涼竹:“那臣妾就叩謝皇上寵愛啦。”

孟複歡:“不客氣，孤請客，愛妃買單就成。”

郁涼竹剎住了腳步，“啥？”

孟複歡看向一臉萌的郁涼竹，沒忍住上前捏了把她的兩頰，“愛妃要相信自己的耳朵。”順帶還捏了捏她的耳垂。

嗯，還是和從前一樣柔軟。

郁涼竹拍掉她的手，嘴巴佯裝委屈噘起，“皇上你忍心讓本宮買單嗎？”

孟複歡憋笑地轉身，往前走，“沒什麽舍不舍得的，本王今日剛回來，理應由愛妃買單才對。”

“你……”郁涼竹有點子想脫口而出火星文，但周圍不少路人因為兩人剛才特殊的稱謂而頻頻扭頭。

剛才有孟複歡在身邊陪她鬧，沒覺得有什麽。眼下，她一個人傻愣在原地，頓感如芒在背。

箭步地上前追上孟複歡，掐了把她的腰，以示回禮。

孟複歡想捏回去，郁涼竹趕緊制止，“出門在外，要注意形象，回去，等回去咱們再一決高下，如何？”

“行啊，到時候你別哭着求我就成。”

郁涼竹白了一眼，“誰輸誰贏還指不定嘞。”

孟複歡瞥了眼郁涼竹的細胳膊細腿，眼角含笑地沒再搭腔，擁着郁涼竹到定好的座位上。

服務員看兩人落座，上前問需不需要上菜。

“上嗎？”

郁涼竹手裏忙活着給孟複歡和自己倒水，聽見孟複歡的問話，頭也沒擡地點下頭。

孟複歡接過她遞到手邊的水，對服務員說，“上，謝謝。”

服務員離開，孟複歡抿了口水，開始盤問，“說說吧。”

兩人的座位在靠窗處，有一定的隐私性，加上朋友相伴，郁涼竹沒有不自在感。

将水杯放在桌面上，郁涼竹開口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前些日子，我去相親，遇到了一個普信到極致的油膩男。”

孟複歡看見郁涼竹臉上嫌棄地不能再嫌棄的表情，“這麽普？讓一向對人禮貌的你都感到了不适？”

“可不嗎？”郁涼竹翻了個朝天大白眼，“我也真是無語了，诶，我在我媽眼裏就那麽差勁？你知道嗎，她将那個男的誇得天花亂墜，我以為多帥，就想着去看看，結果是一個身材臃腫的肥胖子。胖就算了，诶，他說的話更令人惡心。”

思緒回到半月前。

李倫:“郁小姐，可以冒昧地問一下，您今年芳齡幾許？”

郁涼竹:“二十七。”

“哦，那配我還真有些大了。我這個月才剛滿二十五，另外，”李倫理了理領口的蝴蝶結，恨不得用鼻孔朝她，“是重點大學畢業的高材生。

我看過你的資料，大學讀的是個不怎麽出名的學校，工作倒還可以，聽說你下半年開學就是初陽小學的老師了是吧，那還蠻穩定的。女孩子就是要有鐵飯碗，比較吃香！”

郁涼竹端起桌上的水，淺喝了一口，強壓住內心的惡心。

“至于我的工作嘛，相信你也知道了，是五百強企業的，工資比郁小姐，要高上不少……”

郁涼竹不想聽他在這裏拐彎抹角的，打斷他道：“李先生，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我就喜歡郁小姐這耿直的性子。”

面對李倫油膩的笑容，郁涼竹感到滿滿的生理不适，再次戰術性喝水。

“我呢，也不要求什麽。就是希望你婚後能以家庭為重，最好就當全職太太，每個月我會給你一千的零花錢。”

一千塊錢？大叔，連買菜都不夠好嗎！還零花錢！

“還有，就是，嘶……我覺得郁小姐你的身高矮小了點。我淨身高有一七八。所以，有點害怕你會影響我們後代的基因。”

郁涼竹冷笑一聲，想着盡量還是體面的結束這場鬧劇。

“嗯，好的，李先生，我大概明白你的訴求了。但是，對不起啊，我的身高，以我現在這個年齡，是改變不了什麽了。工作呢，我也是不可能為了家庭放棄的。總而言之，我覺得我們不太适合。”說完，郁涼竹就起身準備離開。

再見她都不敢說，生怕兩人真的有機會再次相見。

這個地方，她再待下去，怕是真要吐了。

李倫哪裏受過此等輕視，上前堵住她的路。“你什麽意思，你看不起來我？”

郁涼竹好聲好氣地解釋，“我沒有說我看不起你，我只是對于你提出的條件，一樣都做不到。我也祝福你，終有一天能找到符合那些條件的女人。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倫不依不饒，硬拽住郁涼竹的手，甚至還帶上了人身攻擊，整個咖啡館的注意力都到了兩人身上。

郁涼竹受不了異樣的眼光，這讓她感到滿滿的侮辱和難堪。她憋紅了臉，使出吃奶的勁兒要掙脫開油膩肥男的束縛。

奈何，男女力量懸殊得一批。

“你幹什麽？松手，我叫你松開！”郁涼竹拍打他。

“你讓我松我就松啊？我不要面子的？”

李倫一副油膩的嘴臉使勁往郁涼竹臉上湊。

郁涼竹氣急:“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報警了。”

李倫:“你報啊，你有種你就報啊。”

郁涼竹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她立馬掏出手機，撥出110。“喂，我要報警有人騷擾我。”

李倫沒料到郁涼竹居然真敢報警，立刻松開了手，走之前還不忘威脅她，“你個矮冬瓜，以為老子稀罕。你給老子等着。”

煞筆，郁涼竹直接無視，“跑什麽，別跑啊，警察一會兒就來了，你有種将這些話當着警察叔叔的面說出口啊。”

咖啡館的人也開始附和，“就是就是，有膽子說還不是慫包一個。”

郁涼竹最厭惡成為他人眼中的笑料，趁着衆人對李倫的議論，偷偷溜走了。

“你知道，最無語的是什麽嗎？”郁涼竹對孟複歡說，“那個油膩男的咖啡還是我付的錢！”

郁涼竹說得火氣盛大，幹了半杯水才壓抑住胸口的悶氣。

孟複歡夾了一口肉給她，“為了不值得的人發情緒，不值得。”

“說的好。”郁涼竹一口嚼下肉，含糊地說，“那種油膩男趕緊給老娘滾。”

孟複歡問她:“話說你真的報警了？”

“沒，”郁涼竹搖頭，“我沒真撥出去，吓唬他一下而已。警察叔叔那麽忙，這種就會耍嘴皮子的人，還是別去叨擾他們了。”

孟複歡點點頭，扒了口飯，“那他怎麽有你的電話的？”

說到這個郁涼竹就更氣得不打一處來，“你猜？”

孟複歡反應過來:“不會是你媽給的吧？”

郁涼竹生無可戀地點頭，“你說，我在我媽心目中有那麽差嗎？”

郁涼竹扭頭，看向玻璃中的倒影，女人雖然不算是多美豔，但也算長得人模人樣。

“我是皮膚差了點，腦子笨了些，脾氣古怪了點，但……也不至于只能配的上這種男人吧？你知道我媽知道我不中意那個油膩男後，她連詳細的緣由都沒問，就直接一頓劈頭蓋臉地罵我。說我眼比心高，什麽樣的男人都看不上。我說那我就自己過一輩子啊，又沒犯罪啥的。”

郁涼竹說着說着，感覺嘴裏的肉瞬間變了味，由香甜變成了苦澀，“她說我不結婚就是白白浪費她養了快三十年女兒的時間，就是我不懂事，不體貼她的付出，沒良心。還說明明我小的時候聽話得一批，越長大就越叛逆。”

孟複歡發現了郁涼竹眼眶裏打轉的淚，抽了紙遞過去，“天下父母哪個不是這樣催婚的？郁郁，你別放在心上。”

她嘆了口氣，“像咱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明明正值青春年華，但落在上一輩眼中，就是大齡剩女，哪怕沒有愛情也不要緊，就是必須想法設法把自己嫁出去。”

“都是扯淡。”郁涼竹用紙擦掉眼角的淚，猛吸了把鼻子，“我覺得先婚後愛就是一場豪賭，有感情基礎的情侶結為夫妻，都會出現婚姻危機，那就更別說先前認都不認識一上來就結婚的兩個人，一不清楚二不了解對方最真實的一面，就為了社會或者家長的壓迫邁入婚姻墳墓，可悲。

好比資本家看相中一個樓盤，只一心想着未來要修成一幢如何如何漂亮的高樓，可是該怎麽修建，沒有規劃，純憑想象力，就極有可能落得個爛尾樓的慘局。

當然了，這其中自然也有幸運的人，能先成婚後發現伴侶是靈魂伴侶。可是生活不是小說，不是電視劇，這個概率，我覺得還沒我買彩票中大獎高。

再說，我不是一定要結婚，所以我絕不踏進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墳墓。

所以，歡歡，咱們倆吐槽歸吐槽，可不能一時怄氣就真的随便找個人嫁了，那就真的随便過完剩下的半生了。”

郁涼竹情緒已經平複下來，叉了一個四喜丸子放入孟複歡的碗裏，又給自己夾了一個塞進嘴裏，“還有，就是女人要靠男人之類的話，咱們當代女性，可千千萬萬不能這些邪言邪語給洗腦了。

想想啊，靠你爸，你爺，哦，外公或許可以，弟弟或者哥哥也勉強可以考慮一下，其餘的男人，”郁涼竹冷哼，“一律靠不得。”

孟複歡被郁涼竹頭頭是道的話逗得笑出了聲，“我看出來了，你确實從油膩相親男一事中，領悟出很多很多的人生哲理。”

“可不嗎，”郁涼竹看向孟複歡，傲嬌的說道，“舉一反三，人民園丁地必備技能之一。”

“好，那我們就為咱們的人民園丁幹一杯。”

兩人以水代酒，飲下一口。

“不過，有一點，我十分地不贊同你。”孟複歡咬了口碗裏的四喜丸子。

郁涼竹:“嗯？”

孟複歡放下筷子，表情難得嚴肅地說:“你總說自己身材不好，皮膚差，性格別扭擰巴，自卑敏感，不善解人意，卻渴望有人能夠走進你空虛的內心深處，知你，懂你，愛你。

郁郁，今天我聽到了一句歌詞，覺得适合你，想送給你。

‘任武林誰領風騷，我卻只為你折腰。’②

我想說的是，咱們國家足足有十幾億人，這麽多人裏，終會有人懂你的特別，懂你的小習慣，愛你。

不是因為你有多好，只是因為你是你。”

郁涼竹咀嚼的動作頓住，對視上孟複歡真摯的眼睛，眼眶又是一熱，避開視線，給自己抽了幾張紙，“幹嘛啦，幹嘛突然這麽誇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因為覺得我們郁郁這麽好，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一切啊，包括男人，愛情婚姻。”

郁涼竹與孟複歡相視一笑，“嗯，咱們兩個都值得最好中的最好。來，為咱倆眼前，以及往後的最好，幹上一杯！”

“來，幹。”

兩個人一頓吃吃喝喝，相互吐槽抱怨，又對未來許下願望，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才離開。

“咱倆AA？”

“行啊。”孟複歡這回答應得爽快，“今晚我去你家住。”

郁涼竹求之不得，一把奪過她手中的一只皮箱，“走，我家還有一箱啤酒，再點些烤串，咋樣？”

孟複歡點頭:“可以，我明天休息，你得一號才上班，咱倆難得放肆一次。”

兩人付完單，孟複歡對郁涼竹說，“我去上個廁所，你去不去？”

郁涼竹搖頭，“我到外面等你，順便點好外賣，你就那幾樣？”

“對。”

郁涼竹比了個OK的手勢，提着孟複歡的兩只皮箱走到了店門口。

掏出手機打開美團，搜索出好評最多的一家烤串店，認真看了起來。

将喜歡的納入購物車，一鍵付款。

扭頭看向店裏仍孟複歡的身影，郁涼竹點開微信打開兩人的聊天框。

郁悶豬：還沒出來，掉裏面了？[思考]

孟複歡沒回，不知道在搞什麽。

周圍的人進進出出，手機所剩電量亮了紅，郁涼竹往旁邊挪了點，低垂着頭盯着鞋尖，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在皮箱拉杆上。

忽然，感覺腦袋上被什麽東西輕觸了下，擡手拿下來，居然是朵桃花。

都八月尾了，怎麽會有桃花？

嗅了下，有香味。捏了捏花瓣，嬌嫩嫩的。

好家夥，還是真桃花。

“怕不是，我們郁老師要走桃花運喽。”

孟複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郁涼竹扭頭，恰巧店內一位身着一身黑的男子正好轉身，兩人的視線出乎意外的交彙。

要是往常，郁涼竹只覺尴尬地移開視線。

可這一次……

她眯了眯眼，覺得此人有些眼熟。

白時楷走到郁涼竹的面前，同時注意到了她掌心的桃花，擡起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她，“郁老師，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