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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今日天氣陰,太陽落山的早,幾人來到山丘上不過一會,天際只剩一抹亮。

王世貴帶着為難人的架勢,要花欲燃只一晚上就要将厲鬼抓獲,可這厮看上去一點也不着急,安閑自得的盤腿坐了下來。

今子期看天色逐漸昏暗,見花欲燃行為心中不免詫異,搖着輪椅湊到近處。

只見花欲燃低着頭耳後別着一根朱砂筆,手裏捏着那符紙,嘴裏嘀咕着什麽。

今子期湊近去聽,又不出聲了,一轉頭對上了花欲燃那雙幽幽的眼睛。

“……”今子期移開視線,故作掩飾的咳了一聲。

不知何時離開的蒼容晚這時回來了,手裏攥着一疊明黃符紙,明顯是用過的,上面還畫着符咒,他全部給了花欲燃。

花欲燃便開始用腿墊着埋頭在那上面畫符。

明确來說是改符。

等花欲燃全部畫完,他又交代身旁的蒼容晚一些事情,把改好的符咒分一沓給了蒼容晚,蒼容晚又閃身走了。

今子期在一旁悄悄看了半天,這會兒心中更加好奇,正打算開口詢問,就見花欲燃那狐貍一般的桃花眼看向了自己。

花欲燃發現樹上貼的這種混淆氣息的符咒只用改上兩筆,便可成為聚陽的符咒,好似是這符咒原本主人故意為之。

雖然不知那位原主想要幹什麽,但花欲燃還是受用了。

他交代蒼容晚将這些符紙按原來的位置重新貼回去,正好可以形成乾陽陣,此陣極陽,陣法幾乎籠罩整座山丘。

只不過只有蒼容晚一人去貼速度太慢。

花欲燃笑眯眯的看向一旁圍觀半天的今子期:“子期道友幫個忙……”

“……”今子期看着花欲燃手中一摞符紙,最終還是叫了公玉牙去另半邊山丘貼符紙。

月上樹梢,藏青色的天空只有幾顆星星。

蒼容晚和公玉牙已經貼好符紙回到此處。

花欲燃“啪”的一聲清脆響指,陣法轟然啓動。

在陣法啓動的一瞬,整座山丘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屏障所籠罩。

風起雲動,月牙被濃厚的雲層遮住,天地間陷入一片寂靜的黑。

突然間,山間響起凄厲慘叫,聲聲泣血像是一把刀在耳朵裏刮,黑壓壓的林間鳥雀驚起一片,朝着天邊四散飛去。

那群鳥雀中多了一道黑影,它以極快的速度沖向天空,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撞了個七葷八素,滞于半空。

這時,雲散月明。

借着月光地上幾人看清了黑影的樣貌。

黑色的長發像一團海草一樣亂糟糟的垂到腳邊,一張臉青白一看就是死了很久的樣子,一雙眼睛外凸,嘴角裂開到耳後,那臉上的五官因為被乾陽陣灼傷而猙獰着。

正是那天晚上花欲燃跟蹤的那個女鬼。

或者說,是彩月。

彩月一雙可怖外凸的眼睛在地面上搜尋片刻,停在了花欲燃幾人所在的位置,愈發猙獰的面容能夠看出她此時很憤怒。

要不是乾陽陣還在鎮壓着她,花欲燃覺得她下一秒就會撲過來,張開大嘴咬掉他們的頭。

乾陽陣壓制着彩月,讓她像紙一樣單薄的身體痛苦的蜷縮起來。

最終她掏出一樣物什。

一根線在她腐爛露出白骨的手指間出現,那根線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玉一般的光澤,折射着耀目的光彩,期間蘊藏着強大的靈力。

這線圓潤韌勁,是琴弦。

今子期瞳孔一縮,喚琴而出。

“锵”的一聲,猶如萬千驚雷的琴音滌蕩開來,那琴波仿佛利刃,重重的撞在停在半空的彩月身上。

可能是彩月手裏的琴弦替她擋住了一些,沒有當場将她割成碎片,她紙片一樣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筝被擊落下來,墜入林間掀起一片塵土。

公玉牙飛身朝着她墜落的地方尋去。

等到花欲燃幾人趕到的時候,公玉牙已經用咒法将彩月束縛在地上不能挪動一步。

而此處卻不只他們一人一鬼兩個,還有兩個年輕男子灰頭土臉抱着公玉牙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

這兩人便是失蹤的客棧的書生馬正明和知府的兒子王權。

這兩人緊緊抱着公玉牙左右大腿,褲子都要被扯下來了,今子期一來就看到這副場景臉色不由得一黑,手指輕敲輪椅扶手,就把馬正明和王權震了下來。

兩人正好摔在彩月腳邊,一擡眼就對上了彩月怨恨十足的眼球,一張黑洞洞的大口正對着兩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她咬下腦袋。

“救,救命!”兩人屁滾尿流爬遠,又爬到花欲燃的腳邊。

看着這兩個人渣,花欲燃伸出了腳,又把人給踢了回去。

今子期手中扯着一根玉潤光澤的琴弦,眼睛微眯:“你是何人?”

今子期一開口原本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兩人忍住閉上了嘴,紛紛看向那厲鬼。

被束縛住的彩月卻像是聽不懂,沒有血肉的白骨手指死死摳上公玉牙給她設下的屏障,外凸的眼球死死瞪着面前的馬正明王權二人,嘴裏喃喃的念着,嗓子眼兒裏好像卡着許多碎石頭一般,詛咒着,“死……你們都去死!”

馬正明王權兩人已經被吓尿了,朝着今子期瘋狂磕頭,哀求道:“仙君大人,這鬼要殺我!她已經殺了很多人了,求您救救我!”

馬正明跪行幾步,平時裝出來的幾人溫和書生的儒雅模樣如今看不到一點,臉上帶上幾分狠毒模樣,指着身後的厲鬼,“仙君大人,這鬼我認得她,她就是雲水間的彩月,此人心思歹毒善妒,嫉妒其他雲水間的姑娘已經殺了不少人了啊!”

“對啊,仙君您一定要為民除害啊!”王權跟着附和道。

今子期聞言冷笑一聲,“你們也是雲水間的姑娘?”

馬正明一噎,白着臉不知說什麽。

王權從小被他爹寵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寄人籬下’四個字怎麽寫,聽今子期嘲諷的語氣,臉色一變,惡狠狠的指着他們幾個人說,“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

花欲燃哼笑一聲,“怎麽,你娘沒告訴你?”

“你!”王權氣得胖乎乎的臉都擰巴起來,跟他爹王世貴一個模樣,他被肉擠得狹小的眼睛狠狠瞪着花欲燃,手指着花欲燃,罵咧咧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小心我讓我爹——”

他話沒說完,就被蒼容晚一把握住手指折了回去,痛的王權臉色慘白額頭上滲出豆粒大的汗珠。

蒼容晚将手撒開,黑甸甸的眼眸看着王權那張痛的慘白的臉,淡淡開口:“沒禮貌。”

花欲燃擡手拍拍蒼容晚的肩,表示做的好後,他朝着彩月走去。

“彩月姑娘你既然不願說那我便說了。”花欲燃笑嘻嘻的看向彩月。

他是個潇灑俊俏的少年郎,看上去應該是賞心悅目,可看着花欲燃如墨似的眼眸讓彩月沒由來的心慌。

彩月不能說,死死閉緊嘴。

那位幫了她,她不能背叛他。

花欲燃點點今子期手中的琴弦,“你能保持神智就是因為這個。”

“你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是這件東西能護住你的魂體,這也就是為什麽泸城來了這麽多修士都找不到你的蹤跡,你藏在裏面了。”花欲燃一邊說着,一邊觀察彩月的動靜。

彩月聽了他的話,紙一樣薄的身軀微微顫抖,卻還是一言不發,假裝自己聽不懂。

花欲燃意料之中,比起地上被吓得屁滾尿流的兩個小人,彩月雖身處泥污心性卻很是堅定,不願暴露半分信息。

“你可知這是什麽?”

“這是‘古桐秘境’陣眼——月華琴的琴弦。”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但聽上去很厲害的東西,讓彩月那雙外凸的眼睛不禁看向花欲燃。

更震驚的是今子期,他一直覺得花欲燃不是簡單的人,卻沒想到這人竟連這個也知道,明明在月華琴丢失後琴宗沒有對外宣說,就連琴宗內的人也很少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公玉牙,公玉牙福至心靈的悄無聲心靠近今子期。

“‘古桐秘境’中鎮壓着兇獸地蝰,失了月華琴封印不穩,地蝰就會重回人間,到時候……”花欲燃點到為止沒有繼續說下去,只說,“所以,望彩月姑娘能将你附身的那把月華琴的下落告知我等。”

果然,聽了這話的彩月有了動搖,舊風箱一般的嗓子“嗬嗬”的發出聲音,“……”

卻被來人打斷了。

花欲燃突然被人從後面抱住了,猝不及防,但感受到身後熟悉的氣息,又放松了身體。

江逾白從後面輕輕摟住花欲燃,垂着眼睛打量花欲燃,發現沒有什麽傷口,松了口氣,又悄悄分開了幾分距離,動作快速又自然讓花欲燃找不到開口的機會。

同江逾白一起的還有一位綠衣服的女子。

是翠翠。

翠翠此時怯生生的看向衆人,眼圈紅着,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吓。

花欲燃看見翠翠,黑葡萄一般的眼瞳沉沒了莫名的情緒,“哎喲,人來齊了。”

花欲燃向前幾步,問彩月:“你認識她嗎?”

他說的是翠翠。

彩月一看到翠翠的臉,原本青白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更加慘白,她掙紮沉默良久,半晌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花欲燃月光映射在他炭黑的眼瞳中,幽幽的看不出神情。

在場幾人皆是疑惑,彩月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是什麽意思?

花欲燃慢慢說道,“可是雲水間的老鸨說,樓裏沒有這麽一位姑娘。”

翠翠茫然的看向花欲燃,仿佛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之後我便拿了‘翠翠姑娘’的畫像給老鸨看,你們才怎麽說?”花欲燃樂了,他看向一臉不知所措的翠翠勾了勾唇。

今子期皺眉,不耐道:“別賣關子,快說!”

“老鸨說,‘這不是前幾個月死的那個杜鵑丫頭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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