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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此言一出,在場人紛紛詫異。
“杜鵑?杜鵑不是早死了麽!”王權瞪大雙眼仔細瞅着‘翠翠’,随後驚恐的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手指顫抖的指着她,“杜鵑!真,真是她!”
王權可是‘雲水間’的常客,不說所有姑娘都見過吧,也都見了七七八八,杜鵑這種在樓裏存在感低但還是有點姿色的,他肯定認得。
“死而複生了?”蒼容晚思索道。
今子期搖搖頭,此人前後性格差異過大,不像是‘死而複生’,倒像是被奪舍了。
花欲燃眼睛微眯,看向‘翠翠’脖頸間的紅線,心底有一個猜測,他一轉頭,正好對上了江逾白的視線。
‘翠翠’站在原地,一臉惶恐又不知所措的看向衆人,慌張的搖着頭,嘴裏念着,“你們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什麽杜鵑,我是翠翠……”
清冷皎潔的月光灑下,像是一層輕薄的紗籠罩住了整個山丘,林間騰起輕煙似的薄霧。風吹而過,樹林間莎莎作響。
像是錯覺一般,淩厲的劍影像閃電一般在衆人眼前劃過。
距離‘翠翠’最近的蒼容晚最先察覺到,他身邊的‘翠翠’脖頸間空蕩蕩,原本的頭顱被劍削下骨碌碌滾落到一邊,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頭顱被砍下也沒有一絲血,那頭顱上的表情已經如剛才一樣不知所措,仿佛不知道自己的頭已經被分家了,被抹了唇紅的嘴還在一張一合:“我是翠翠,不是……杜鵑?”
而那剩下的身體,裸露出來的也不是鮮血和骨頭,而是金鐵機械。
這是一具钜人。
而且制作钜人的修士技藝身份精湛,甚至接近于花欲燃。
在看到钜人的第一眼,江逾白周身的溫度驟降,眼神冰冷如霜,剛收劍的手又有動作。
他要把這具钜人砍報廢。
春山遠剛出鞘,剎那間從密林中直射過來一根硬如金鐵的絲線。
那絲線擋住春山遠時像百煉鋼,卻再接觸到春山遠的那一瞬倏忽化作一條狡詐陰險的蛇纏住春山遠銀白漂亮的劍身。
江逾白毫不示弱,危險洶湧的靈力順着春山遠上纏繞着的絲線,直朝着那絲線的主人而去。
絲線锵然而斷,及時止損。
林間傳來一陣陰郁古怪的笑聲,那笑聲仿佛極力壓制着什麽,瘋狂而又克制。
伴着這近乎瘋狂的笑聲那殘缺身體上脖間的紅線突然動了,像是一條冰冷殘忍的軟體動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花欲燃襲去。
紅線沒入花欲燃眉心,失去了蹤影。
雲微月明。
朦胧的月光灑下,照進了山丘的樹林間,讓衆人看清了那坐在樹上的人。
清冷孤寂的月光撒在紅衣少年身上,衣紅似血,少年容貌豔豔獨絕,他長着一雙下三白瑞鳳眼,容貌冶豔又薄情。
少年身後還有一人,仔細看去,那人的臉竟沒有五官。
無臉人坐在紅衣少年身後,而紅衣少年坐在他懷裏,兩人形狀暧昧。
少年沒有理會剛與他交手的江逾白,一雙媚态陰郁的眼睛望向底下同他一樣一身紅衣的花欲燃,他像是極力壓制着什麽,半天後發出一聲嘆謂,執起身後無臉人的手,眼睛卻死死盯着花欲燃的臉,輕輕的在那只手上落下了一個吻,
“好久不見,師父。”
少年人像是想起了什麽,嘴角挽起一個弧度,“不,花欲燃。”
翟連朔。
花欲燃看清來人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又被這人黏黏糊糊的語氣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卻偏偏被那根紅線定住動彈不得。
別,別!可別給他整這個!
在場人除了失憶的蒼容晚,只有江逾白和花欲燃認得他。
江逾白手搭在了春山遠的劍鞘上,手指無意識摩挲劍鞘,眼眸含冰,語氣寒冷危險,“翟連朔。”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翟連朔眼眸輕輕掃過江逾白的臉不屑的笑了一聲,最後他的視線落在花欲燃的臉上。
翟連朔從樹枝上站起身,他雙臂張開面相衆人,像是登臺表演的演藝人,嗓音興奮張揚到不正常,“感謝諸位觀看我的傑作,現在向各位介紹一下我自己——”
身後的無臉钜人跟随他的動作,在樹影下露出了真容,衆人看清了那無臉钜人的身形,跟花欲燃的身形幾乎大差不差,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讓人懷疑翟連朔是不是專門按照花欲燃的樣子制的這具钜人。
翟連朔站在樹枝上,邁步向前走着,面帶微笑,聲音輕快,“在下翟連朔,長澈仙君愛徒,未來創造修真界新世界第一人——”
話音剛落,忽的腳下踏空,翟連朔從樹上掉下來,而那無臉钜人突然閃身于樹下穩穩抱住翟連朔。
花欲燃心情複雜,他盯着翟連朔那熟悉的面容,極力的想從其中找出幾分與當年那個乖巧徒弟相似的地方。
卻不想,過了這些年,翟連朔的性子變得愈發瘋癫古怪。
一道迅如疾風的劍影劃過,翟連朔背後的樹木從中間被攔腰截斷,斷了的樹幹朝着翟連朔的方向倒去。
可翟連朔卻站在原地不躲閃,他身後的無臉钜人替他接住了樹幹,卻被樹幹壓塌了肩膀。
翟連朔看了一眼钜人被壓彎了的肩膀,視線轉到出劍的江逾白身上,面容浮現幾分憤怒之色,他指尖微動,一根極細金鐵絲線瞬間穿透倒下的樹幹,樹幹登時四分五裂。
見到熟悉的金鐵絲線,今子期突然想起月華琴丢失那天在‘古桐秘境’中也發現了同樣的金鐵絲線。
今子期呵道,“是你,盜走了月華琴!”
“是我又怎樣?沒想到幾百年後琴宗就只剩你們這些臭魚爛蝦。”翟連朔一雙下三白眼裏浮現出不屑之色。
今子期勃然大怒,拍琴而起,朝着翟連朔猛攻過去,翟連朔擡起手,五根手指上各自繞着一圈紅線。
随着翟連朔的發動,無臉钜人和今子期纏鬥在一起。
钜人不知疼痛,即使削去腦袋,扯下胳膊也仍舊戰鬥,一時之間竟也能與今子期鬥的平分秋色。
可翟連朔卻不想和他們繼續周旋,與花欲燃打了個照面心滿意足後,他揮手收去钜人,重新落到樹枝上,打算離開。
臨走前,翟連朔不忘奚落一番江逾白。
他眼神中帶着怒意和輕蔑掃了一眼江逾白,語氣奚落,“江逾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喪家野犬有什麽區別。”
江逾白卻不為所動,身形挺拔如松柏,只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聲音清冷如他本人,“百年前海棠院內不過三招,百年後亦可。”
翟連朔回憶起了什麽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咬緊牙關眼睛惡狠狠的盯着江逾白,閉上眼睛平複片刻後,轉而看向一旁的花欲燃,像看着一件勢在必得的所有物。
驟然間,風起沙舞。
漫天沙塵讓人睜不開眼睛,在呼嘯的風中,翟連朔那陰郁病态的聲音傳入花欲燃的耳朵裏,“花欲燃,我很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狂風漸息,平風浪靜。
翟連朔無臉钜人連同地上的杜鵑彩月全都消失了。
翟連朔已然離去,花欲燃眉間突然掉落出一條軟趴趴的紅色繩子,紅繩離開花欲燃的身體,一接觸到風就化作了粉齑。
重遇故人,花欲燃心中百感交集,他重生後沒怎麽向江逾白仔細打聽過他那個逆徒的事情。
他怎麽也想不到,那個從小跟屁蟲似的小徒弟會變成這副樣子,明明小時候乖巧懂事又可愛。
花欲燃看了看身邊江逾白,發現江逾白的視線一直落在花欲燃的身上,自然的讓花欲燃都沒注意到他那近乎膠着的眼神。
“你們與那賊人是什麽關系!”
今子期的聲音猝然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欲語還休的氣氛,語氣中帶着憤然和質問。
花欲燃只見江逾白淡色的唇一開一合,卻沒聽到什麽,皺了皺眉,總覺得好像錯過了什麽,江逾白卻不再開口,抿着唇微垂腦袋看不清神色。
他轉過身來面對今子期的憤怒,低頭沉吟片刻,擡起頭來認真說道;“我說他認錯人了,你信嗎?”
“哈……”今子期都被氣笑了,沒想到他竟和偷月華琴賊人的老相好追查了一路,自己竟一直在被這一夥人捉弄于鼓掌之間。
“不管你們是什麽關系,”今子期臉色陰沉,他的幽篁琴橫在身前,琴身發出極強的靈光,而剛消失不見的公玉牙突然出現在幾人上空,把他們逃的退路都堵住了。
看來今日他們想要離開沒有那麽容易。
花欲燃無奈擺擺手,“子期兄冷靜,我們幾人與剛才那家夥根本不是一夥的,否則那家夥跑了,我們怎麽還會留在這兒?”
今子期卻不為所動,“無論如何,此時事關‘古桐秘境’,幾位還是得同在下回琴宗一趟。”
春山遠劍身寒光閃過,江逾白手執春山遠,眼眸裏沒有什麽溫度,語氣淡漠,“讓開。”
身旁的蒼容晚也抽出了石泉劍。
這話可謂是挑釁的不能再挑釁了,眼看一場打鬥就要爆發,想起江逾白身上的毒以及蒼容晚的靈核,花欲燃頭疼的不行,心裏快速分析局勢。
今子期剛才說要帶他們去琴宗,花欲燃倒是有幾分想去。
如今‘古桐秘境’失去了月華琴陣眼,他得過去看看,畢竟是自家大師兄的墳墓,墓還是自己徒弟挖的……
不過,江逾白和蒼容晚這兩人身上的傷病不得不治,不能繼續拖下去了。
江逾白突然感受到手腕上一緊,對方的溫度透過衣物傳到皮膚上,眼睛落到腕上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上,不明所以的看向花欲燃。
花欲燃按住江逾白執劍的手腕,歪頭沖他眨眼笑了笑,随後又正色面向今子期,正經開口道,“聽聞琴宗有許多毛絨絨的奇珍異獸,在下早已慕名許久,既然子期兄相邀,不妨一去。”
江逾白眨了眨眼睛,眼裏露出幾分疑惑。
他喜歡……毛絨絨?
在江逾白的記憶裏,這人喜愛的東西有很多,比如钜人、符咒陣法、奇珍異寶、還有……喜歡撿小孩來養。
他是一個,翟連朔又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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