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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這裏距離九重山大陣很近,一眼望去,就能望見那高聳入雲的山脈銅牆鐵壁一般矗立着,讓人望而生畏。
溫霁光帶領琴宗弟子将地蝰趕至西荒邊境,地蝰如今因為百年封印實力還沒有完全恢複,當年鎮壓他的溫霁光也不如往昔,現今的他不過是一具殘缺的魂體罷了。
初夏的清晨陽光帶着潮濕氣,清爽的灑在人身上,花欲燃從琴宗弟子搭建的帳篷裏伸着懶腰爬了出來,正巧碰上一人。
翟連朔紅衣上沾染着泥土,發絲垂落在臉頰兩側,卻不顯一點狼狽,他正好與剛睡醒的花欲燃眼神對上了,陰恻恻的一雙三白眼只看了花欲燃一眼再沒什麽反應,跟着一個蒼穹山的弟子去了公輸長澈的帳篷。
看得出來翟連朔昨天一晚上都埋在土裏,今天早上才從土裏爬出來,趕過來和公輸長澈彙合。
花欲燃納悶他那道地縛靈按理說根本困不了翟連朔多久。
“阿燃,睡得還好嗎?”溫霁光從主帳篷裏出來,身上的衣服穿的規規整整的,看上去一夜都沒有休息過。
花欲燃剛張了張口,一旁響起了一片熱鬧的動靜。
“公輸掌門念衆弟子辛苦,特地做了靈食供大家吃!”一衆蒼穹山弟子手裏拎着巨大食盒,打開一個蓋子,立馬飄出濃郁的菜香味,惹得明明不需要進食的修士都感覺饑腸辘辘。
蒼穹山弟子聞言皆歡呼,紛紛上前領取自己的那一份,而琴宗的弟子站崗的是他們,守夜的是他們,鎮壓地蝰上場作戰的也是他們,可這靈食沒有他們的一份。
公輸長澈就是故意的。
他先是昨日找上溫霁光硬是要留下,美名其曰一同鎮壓地蝰,可既不分出人手巡邏,也不分出人手前往救助百姓,好似到這裏就是來看琴宗笑話的一樣。
公輸長澈一到這裏就駐紮上了豪華的帳篷,有帳篷也不用住在溶月院洞天裏,就是為了撐場面,并且蒼穹山弟子也每人人手一個随身洞天,他們好像不是來鎮壓地蝰的是來野外踏青來了。
這一番行為讓好脾氣的溫霁光也沉了臉色,壓低聲音問花欲燃,“你覺得他們所意為何?”
“吃飽了撐得呗,”花欲燃說,跟溫霁光交代雪重的事,“昨晚我便叫花一簇帶着他去藥谷了,”末了補了一句,“江逾白也在那兒。”
“江逾白,”溫霁光詫異的睜大了眼睛,随後反應過來,“是梧寒的孩子?”
當年溫霁光封印地蝰時,江梧寒剛剛嫁給慕清秋,他尚未與江逾白見過面。
花欲燃點了點頭,“江逾白長得很像他爹,模樣冷冷清清的,白淨又漂亮,性子也很好,師兄見了他肯定會喜歡的。”
溫霁光輕聲笑了兩聲,似有些向往:“若有機會的話我很想見見那個孩子。”
“師兄起的早啊!”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傳來。
溫霁光不禁皺眉看去,明明是同一個聲音,花欲燃聲音懶懶散散有時還欠欠的,但并不讓人讨厭,還不禁讓人心生幾分喜歡,可莫名這個孤魂野鬼用長澈的聲音說話,讓溫霁光心底裏很厭煩。
“公輸掌門,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以師兄弟相稱。”溫霁光情緒淡淡道。
公輸長澈不禁心裏窩火,每個人都是!那個花欲燃究竟比自己強在哪裏?怎麽每個人都對他念念不忘,明明自己才是被天道選中的主角,是天道之子,為什麽那個應該被取代的炮灰還存留在世間?!
他咬牙切齒,痛恨的看向花欲燃,鼻腔發出譏諷的悶笑聲,“你們剛才在聊江逾白?”
花欲燃感覺公輸長澈沒憋什麽好話。
果然如此,公輸長澈嗤笑道:“溫霁光你一生光明磊落,可知道自己的師弟與你師妹的孩子做了什麽茍且之事?”
“不僅和男人上床還是和自己師姐的親兒子,你惡不惡心,花欲燃?”公輸長澈譏嘲出聲。
溫霁光神色一頓,側目看向花欲燃。
“惡心?”花欲燃神色如常。
“你可知在溶月院裏,在房間的床榻上,書桌上都有我們的痕跡,你不照樣住的很舒服嗎?”花欲燃頑劣一笑,一一列舉,每說一個公輸長澈的臉就黑上一度,最後公輸長澈黑着臉跑回自己的帳篷裏,不知是不是去清理溶月院去了。
“你與他……”溫霁光神色頗為複雜的看着花欲燃。
花欲燃聳了聳肩,“兩廂情願的事,水到渠成。”
溫霁光遲疑出聲,“你不會是因為梧寒……”
“不是,真心的。”
花欲燃以手覆胸膛,皮肉之下是一顆跳動的心髒,他認真道:“打完地蝰,我們就成親。”
地蝰隐藏在山林之間,因為它的實力還沒有完全恢複,聲東擊西,一時間,琴宗弟子無法正面對抗,一轉眼,戰局拉長到冬天。
地處西邊,冬天幹燥且寒冷,這裏的樹木大多都是針葉林,即使天氣寒冷下來也一片深綠色,凜冬的寒霜給葉片裹了一層白霜。
公輸長澈翟連朔兩人沒找到雪重的蹤跡一直留在這裏,雪重終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畢竟溫霁光還在這裏。
一開始公輸長澈還布置些豪華的吃食住所或珍奇的法寶,可琴宗的弟子非但沒有人心渙散,反而在溫霁光的帶領下一日比一日道心穩固,大有不滅地蝰終不還的決心,久而久之沒有人理公輸長澈,公輸長澈這點小把戲就歇了。
而翟連朔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花欲燃的那番話,再也沒找過花欲燃,但花欲燃總感覺到一道黏膩如蜘蛛網般的視線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幹燥寒冷的西荒終于下了場雪,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覆蓋住整片森林。
今夜無月,雪地映光顯得夜晚也不那麽漆黑。
溫霁光按照慣例帶領一衆琴宗弟子去查探地蝰的方位,花欲燃則留在了營地。
帳篷搭的很簡陋,剛剛好能夠遮風擋雨,裏面的陳設也十分簡單,一張木頭床鋪了條被褥,還有一條溫霁光不知道從哪給花欲燃找來的羊毛厚被子,除此之外就是一張大石頭充當桌子。
花欲燃坐在大石頭桌子前,垂眸思索着什麽,時不時動一動桌上的充當人頭的小石頭。
他在研究封印地蝰的陣法,這些天他不斷改良陣法,為的就是與地蝰正面對上的那一日能夠不出差錯的将地蝰封印住。
這麽一研究就從白天到了夜晚,直到大雪将他的帳篷壓塌。
轟的一聲悶響,頭頂上的牛皮帳篷塌陷下來,支撐帳篷的梁子再也撐不住,塌了下來。
花欲燃從雪堆裏被琴宗弟子挖了出來,頭發上衣服上都是雪,雪順着衣領掉到懷中冰得他打了個冷顫。
怎麽這麽倒黴?
抖落掉衣服上的雪,花欲燃一擡頭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翟連朔站在自己帳篷前靜靜的看着他,看見花欲燃此時頗為狼狽的情景意外的沒有開口調侃,只是轉身的回到自己的帳篷裏。
幾個琴宗弟子和花欲燃重新将帳篷搭建起來,帳篷剛搭建好,花欲燃正準備進去,有個琴宗弟子從遠處飛奔過來,這位弟子是跟溫霁光一起去搜尋地蝰的人。
他此時十分的焦急,月白色的校服上沾着血跡,似乎是一刻不歇的奔過來,喘着粗氣快速道,“花道友,我們在搜尋地蝰的途中受到地蝰攻擊,不少琴宗弟子身受重傷,溫前輩為了救我們受了傷,墜落到深山裏了!”
……
白頭鷹在一片白茫的山林間翺翔,天已亮,青白沒有溫度的天光投射進石洞,在石洞入口處打上一道光亮。
石洞內燃着微弱的火光,火苗躍動間照亮了一片空間。
黑黢黢的像小山似的巨型黑影俯卧在山洞裏,火光照亮了黑影腹部柔軟鮮亮的羽絨毛,那溫暖柔軟的絨毛間躺着一個人。
那人很虛弱,像是一道殘影,風一吹就要消散一般。
雪重原本在藥谷裏療傷,心裏牽挂着溫霁光,身體差不多好了就往西荒趕,結果好巧不巧,讓他撞上溫霁光。
那時的溫霁光已受了重傷,卻還是硬撐着與地蝰厮殺。
雪重毫不懷疑要不是他及時趕到,溫霁光會當場跟地蝰同歸于盡。
想想就惹起一陣後怕的雪重化出人形,緊緊摟住魂魄虛弱的溫霁光,仿佛只有□□之間毫無縫隙的貼近才能讓他害怕顫抖的心安穩半分。
“溫霁光,你有沒有想過你消失了,我怎麽辦呢?”雪重聲音顫抖脆弱,他将臉深深埋進溫霁光脖頸間,內裏的心髒仿佛被人緊攥着,疼的讓他無法喘氣。
“我可以等你三百年,可是如今你再什麽也不顧,就什麽也剩不下了,我到那時又該去哪裏找我的溫霁光呢?”雪重咬住溫霁光的耳垂,聲音發狠,“溫霁光你可有想過我?”
三百年間雪重一直守在古桐秘境,眼睜睜看着愛人的魂魄随着時間一日一日消散,他可以忍住思念和孤獨守望那冰冷的封印百年,但是他不能接受世間再無溫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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