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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祝棠浏覽青山精神病院的網絡資訊時, 曾經點進去過精神病院的官方網站，除了查到歷任院長的信息之外，還在某個模塊看到了院長辦公室熱線電話。

座機的號碼普遍都不長, 再加上這串數字有規律，她不怎麽費力，自然而然就記住了。

直播間裏飄過一串疑惑的問號, 大多數人都沒留意過這個號碼, 不太理解主播在要緊關頭打電話的用意, 還是小部分知情的觀衆站了出來, 主動替主播解釋, 質疑的聲音才慢慢小了下來。

聽到巨大男鬼笨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幾乎停在了雜物間門口，祝棠心口一緊，手上不敢耽擱，連忙按下撥出鍵！

因為雜物間離院長辦公室比較遠，又隔着一道電動門, 電話撥出之後, 祝棠沒有聽到走廊另一端傳出什麽聲音, 她的耳邊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靜。

但落在這些惡鬼的耳朵裏大有不同, 他們長期游走在黑夜裏, 視覺高度退化, 無法視物，在聽覺方面高度發達。

因此祝棠的腳步聲消失後, 惡鬼們便如同盲人捉象, 失去了追蹤的目标, 只能靠原始的嗅覺尋找活人的氣息。

這會兒院長辦公室內的電話響個不停，每一個惡鬼都能夠清晰地聽到, 另一個方向正在持續不斷地傳來清脆的“叮鈴鈴”的聲音。

果不其然，巨大男鬼要彎腰貼近門縫的動作一頓，猛然直起腰，慘白浮腫的臉上浮現出興奮的神情，扛着大鐵錘就往院長辦公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走廊的地板登時發出劇烈的震動。

剩下的八個惡鬼也不甘示弱，在聽到動靜之後宛如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

事實證明，鬼用腿跑起來比恐怖片裏陰恻恻地爬速度快多了，随着這群鬼的背影變小，消失在走廊另一側的黑暗裏，地面才逐漸恢複平靜。

這一瞬間，祝棠微妙地有一種自己在運動會當裁判的錯覺，她手裏握着的哪裏是手機？

純純就是個發令槍啊！

槍聲一響，參賽的種子選手們，哦不，惡鬼們就争前恐後地沖了出去，只不過終點沒有歡呼和掌聲，只有一扇冷冰冰的電動門在等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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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棠表示非常遺憾，她的視力沒法觸及那麽遠的地方，看不到這場五十米賽跑究竟是哪個鬼拔得頭籌。

她摸了摸下巴，不過明顯可以排除一個，扛着鐵錘的男鬼跑的最慢，肯定墊底。

直播間鏡頭有夜視功能，很貼心地跟了上去，随着這群鬼的身影離院長辦公室越來越近，觀衆們能清晰地看到，在距離那扇電動門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孕婦鬼居然率先出手，對她前面的厲鬼發動了攻擊。

他們本就是惡鬼，既會吃人也會同類相殘，為了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鬼，八個惡鬼們各顯神通，立刻同彼此纏鬥在了一起！

你咬我脖子一口，我咬你屁股一口，戰況極其激烈，而那個扛着鐵錘的男鬼移動速度實在太慢，暫時沒有進入決賽圈的資格，還在努力趕來的路上。

場面陷入膠着時，孕婦鬼喉嚨裏發出具有威脅意味的“嗬嗬”聲，肚皮再度松松垮垮地敞開。

裏面的木乃伊鬼已然消失無蹤，她的肚子仿佛沒有盡頭的無底洞一樣，簡單粗暴地将其餘七個惡鬼挨個從地上拖過來塞了進去。

［卧了個大槽！孕婦鬼好強啊，恐怖片誠不欺我！孕婦鬼能奪得冠軍嗎，讓我們拭目以待！］

［哈哈哈打起來打起來！人和鬼鬥法有什麽意思，鬼和鬼打才好玩！贈送深海游艇×1］

［也就只有在這個直播間才能看到這種場面了，本來我覺得其他主播今晚的表現可圈可點，現在就……挺索然無味的。］

趁着這十來秒時間，原本落在後面的鐵錘男鬼已經追了上來，趁着孕婦鬼的肚皮還沒有閉合，毫不猶豫地掄起鐵錘，從後面偷襲，重重給了孕婦鬼後腦勺一擊！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沒來得及吸收消化的孕婦鬼被瞬間KO，尖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應聲倒地化成了一攤黑水，五十米賽跑決賽圈的撿漏王者已然誕生！

他就是——

跑的最慢的鐵錘男鬼！

院長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還在持續響着，男鬼慘白浮腫的臉上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他遵從着內心的渴望，扔下鐵錘，将雙手放到兩扇電動門中間的縫隙上，企圖以蠻力掰開。

然而，當男鬼的手觸碰到電動門的那一瞬間，就宛如觸碰到一塊燒紅的烙鐵，痛苦地慘叫一聲。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連緊盯着屏幕的觀衆都沒來得及看清，鐵錘男鬼剎那間消失在原地，不知道是被吓跑了還是當場魂飛魄散了。

觀衆們回過神之後直冒冷汗，在公屏上七嘴八舌地讨論。

［院長辦公室裏到底有什麽啊？這個體型跟小山似的強壯男鬼就這麽沒了？！紙糊的一樣。］

［會不會是裏面有什麽佛家法器，能克鬼啊？］

［別的不說，棠姐應該算完成游戲了吧，但是還沒有脫離副本诶。］

鐵錘男鬼發出的那聲慘叫猶如排山倒海，遠在幾十米開外的祝棠都聽到了。

她推測整個六層應該是從鬼打牆的時候開始，形成了一個類似于結界的地方，任何聲音都傳不出去，否則整棟樓的醫生病人估計都會被驚動。

走廊上的燈也在同一時刻亮了起來，驅散了黑暗，被鐵錘砸損毀的牆壁恢複如初，仿佛剛才驚心動魄的情節都只是一場幻覺。

危機解除。

［恭喜主播完成任務：捉迷藏。主播可安然無恙地度過今夜，任務獎勵600積分已發放。］

她完成了帖子上的內容，但是卻并沒有聽到通關提示音響起，說明……她并沒有找到真正的怪談。

也許還是得挑個時機潛入地下二層，找到那位被關在手術室、留下紙條的病人，才能得到關鍵線索。

祝棠正要離開雜物間，手機上忽然彈出了三條短信。

［瘦子］：我靠好倒黴，黑筆斷水了，玩不了筆仙，我重新在網上搜了一個小衆靈異游戲，叫做“踩影子”

［瘦子］：玩法是每走一步就要踩一下自己的影子，然後念自己的名字，總共走七步，等踩第七下的時候，地面上會多出一道影子。嘿嘿這個有點意思啊！

［瘦子］：卧槽？停屍櫃上居然有個手印？！看來除了咱們，還有其他人來過這裏。不管這麽多了，我已經踩到第六步了，背後好像有點冷。

短信到這裏戛然而止，第三條短信的發信時間是在五分鐘前。

而五分鐘，已經足夠他結束“踩影子”游戲了。

祝棠有種不妙的預感，邊回短信邊往外走，問瘦子情況如何了，但就像一顆渺小的石子被投入深海，激不起任何波瀾。

等她收拾好解剖室裏的東西，提着一路來到樓梯口，還是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根據“踩影子”的游戲規則，踏出第七步之後，地面上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還會出現另一道影子，多出來的這道影子只可能是被游戲招出來的惡鬼。

以瘦子不信邪且嗤之以鼻的态度，大概率已經……死在了這個游戲中。

祝棠因為撥打院長辦公室電話讓捉迷藏提前結束，從六層下來的速度比預想之中快了好幾分鐘，剛好趕上一到三層護士換崗的時間。

瘦子短信裏那句“停屍櫃上有個手印”，讓她想起了《青山精神病院解剖室怪談》那個帖子下面最後一個留言的層主。

祝棠原本就懷疑這個消失的層主是留下紙條的那個人，層主既然是靈異愛好者，也許還會打卡醫院裏比較危險的地方，說不定會留下什麽線索。

而且祝棠贏了捉迷藏游戲，能夠安然無恙地度過今夜，說明這晚醫院裏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對她造成威脅。

她決定把握住這個機會，去負一層的停屍間一探究竟。

因為四到六層的護士被護士長支走，一到三層正處于換崗時段，祝棠很順利地利用這個空檔接連穿過了數個病區，開鎖開的手都要抽筋了，終于來到了負一層。

比起明亮的病區，這裏被廢棄已久，漆黑一片，更加逼仄窄小。

祝棠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亮光下，空氣中滿是四處飛舞的灰塵，牆邊堆放着一些雜物和被時代淘汰的醫療器械，上面落滿了牆壁的碎屑和毛茸茸的灰塵。

空氣質量比解剖室還要差。

而且最重要的是，往下走沒有路了，要麽是還有她不知道的密道通往地下二層，要麽就是只能乘坐電梯下去。

電梯靜靜地停在走廊盡頭，按鈕上方的樓層數字沒有亮起，處于停止使用狀态，也許跟今天沒有病人進手術室有關，唯一能通往地下二層的方式就被切斷了。

停屍間的位置在醫院導覽圖上沒有詳盡标注，祝棠一路走一路張望，配電室和輻射區的門半掩着，時不時發出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異響。

直播間的觀衆們看得提心吊膽，多數的恐怖故事都是發生在這些荒廢的場所，光是看到幽暗陰森的走廊，心裏就不自覺地産生恐懼。

過了一個拐角，祝棠在右側找到了停屍間，和配電室輻射區一樣，停屍間的門同樣半開半掩，似乎蒙着一層詭秘而又陰森的面紗。

伴随着“嘎吱”一聲，祝棠把門推開，小心避開門上厚厚的灰塵，側身走了進去。

裏面空無一人，甚至都找不到瘦子曾經進來過的痕跡，他很有可能……是完完整整被惡鬼吞進肚子裏的。

祝棠被自己的想法給惡寒到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常年創作恐怖漫畫，倒不會被輕易吓到，而是不久前才跟她坐在同一桌吃飯的人，就這樣活生生地被厲鬼給生吞了，讓她心裏不太舒服。

雖說對方只是app安排的一個npc，但他的行為對話和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沒什麽區別，很難将他當成一串數據來看待。

她擡起頭，舉着手機四面打量了停屍間內部一眼。

這是一個大約三十平方米的空間，牆壁的下半截鋪陳着錯位的工字型瓷磚，天花板和大部分牆體染着大片發黃陳舊的暗漬。

最左邊是一排貼着牆擺放的不鏽鋼停屍櫃，上下三層，一層有十二個櫃子，總共可以陳放三十六具屍體。右邊陳放着三張帶有滾輪的解剖床，用以處理死者遺體。

祝棠直面朝停屍櫃走去，手電筒的光跟随着她的移動停留在中間的櫃子上。因為年代久遠，櫃面的不鏽鋼落了一層厚重的灰，但只有中間這個櫃子上浮現着五個清晰的指印。

指印上雖然也有灰，但只是薄薄的一層，意味着這個櫃子可能幾天前剛被打開過。

停屍櫃上沒有鎖，可以直接從側邊拉開。

祝棠定了定神，手指緩緩落到櫃門上，停屍櫃沒有通電，但她仍感到指尖觸感有些冰涼。

［好緊張啊好緊張啊，心髒病要犯了，裏面會不會突然彈出個屍體什麽的？］

［開盲盒開出屍體不要緊，屍體突然直挺挺坐起來了才要緊！！］

［主播這膽子是真的大，深更半夜闖停屍間，我現在握鼠标的手都發抖。如果是我半夜在停屍間，腿估計一下就軟了。］

祝棠做好心理準備，站在了稍微側邊的位置，一把拉開櫃門，盛放屍體的長托盤立刻從櫃子中彈了出來！

然而，當她看清托盤上的東西之後，神情有些愕然。

那是一本黑色外皮的日記本，大小很迷你，就稍微比正常人的手掌大了一點。

祝棠将日記本抄起裝進口袋，把托盤推了回去，重新關* 上停屍櫃的門。護士換崗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她已經沒有時間留在這裏把日記本內容讀完，只能回去再看。

一回生二回熟，祝棠輕車熟路地避開路過的護士，給直播間的粉絲們表演了一套絲滑小連招，悄無聲息地上了樓，回去時的速度快上了一倍。

此時還不到和護士長約定的半個小時，但護士長已經等不及了，早早地在樓梯口等待，她不知道祝棠早已結束了招魂游戲，還在不停地往樓上張望。

見到祝棠風輕雲淡且完好無損地從樓下走上來，護士長先是松了口氣，然後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你不是去解剖室招魂嗎，怎麽是從樓下上來的？”

祝棠故意胡說八道：“這個啊，解剖室招來的太弱了，我尋思去陰氣更重的地方招兩個更厲害的玩玩。”

護士長：“……”

信你我就是狗！

忽視對方滿臉懷疑的表情，祝棠掏出兜裏的塑料袋，丢到了護士長手上。塑料袋裏面正是她在捉迷藏的時候用的蠟燭、打火機和鏡子。

東西用完了，自然是物歸原主比較好。

護士長條件反射地接過，打開塑料袋一看，黃豆大小的眼睛瞬間瞪成了蠶豆那麽大。

蠟燭有燃燒過的痕跡，打火機完好無損，就是這個鏡子……直接碎成了渣！

護士長瞬間打了個寒顫，從物品的損耗來看，面前這個人絕對是招魂成功了的，而且鏡子被弄碎到這種程度，她能想象的出來被召喚出來的惡鬼有多麽恐怖。

而且，召喚出來的恐怕還不止一個，起碼得五個以上，這個媒介才會因為承受不了巨大的力量而破碎。

惡鬼一旦被召喚出來，就會對活人展開不死不休的追擊，除非兩方當中有一個死亡或消失，否則這場追擊不會停止。

而就是面前這個看起來既漂亮又脆弱的人，在這場不公平的游戲當中活了下來……

高人！

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再回想到祝棠在治療室裏鬼使神差地控制自己那一手，只是短短一瞬間，護士長已經靠着腦補成功把自己給洗腦了，而契主越強，契約鬼的實力也會跟着得到提升。

其實當狗也不是不能接受，雖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啊！

于是護士長秒變殷勤，以谄媚的姿态點頭哈腰地要親自護送大師回病房。

祝棠為她的兩副嘴臉感到震驚，下意識懷疑對方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的疾病。

但不管怎麽樣，護士長需要嚴格遵從契約內容，并不能對她造成傷害，陪同就陪同吧，于是“嗯”了一聲答應了。

剛從樓梯口出來，祝棠就耳尖地聽到了身後另一個人的腳步聲，沒安全回到病房前，她的神經始終處于高度繃緊的狀态，哪怕聽到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立刻做出反應。

這道步伐悠閑從容，不太可能屬于患者，而護士長對護士有着絕對統領權，護士已經被支走了，那麽這個人很有可能是……醫生。

躲已經是來不及了，祝棠下定決心，立刻拉着全身僵硬的護士長一起轉身，一人一鬼假裝不是要回病房，而是往外走。

那人穿着一身整潔的白大褂，從某間病房裏優雅地走出來，擡手鎖上了那間病房的鐵門。

他側身過來，正好與祝棠和護士長六目相對，隐沒在鏡片後面的眼睛閃過一抹冷光。

［卧了個大槽，完了完了，撞上徐醫生了！天要亡咱們主播啊！］

［他故意的吧？別的直播間今晚的值班醫生不是他！］

［也許就是因為他上午請假，所以晚上才被安排過來值班了。建議棠姐出副本找個寺廟拜一拜吧，啥運氣啊這是，本非酋都看不下去了！］

護士長眼前一黑，牙齒顫了顫，恨不能就地昏死過去。

道路是曲折的，特麽前途也一片黑暗啊！

祝棠微笑着打招呼道：“徐醫生，晚上好啊，您這是在……？”

徐醫生唇邊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夜安，祝小姐。如你所見，例行查房。”

接着，他噙着笑從兜裏掏出一支巨大的針筒，裏面裝滿了藍色的藥劑：“為什麽你深夜會在病房外游蕩呢？不知道祝小姐……是否能給出一個令我滿意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