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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祝棠重複了一遍：“沒有邪氣？”

譚谷雨補充說：“我指的是那種不正常的, 并且是大規模的怨氣或者煞氣。少量的話是正常的，但凡是人類的群居地，多多少少都有一點。”

祝棠點頭, 表示明白了。

也就是說，這個村子目前除了沒人出門這點比較奇怪之外，暫時沒有其他異常。

可是……安樂村真的會像它的名字一樣, 安寧祥和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因為不管是在驚悚片還是恐怖副本裏, 沒有異常往往就是最大的異常。

身為恐怖漫畫作家, 祝棠熟知這一點, 并且暗暗提高了警惕。

說話間, 八位玩家已經跟着箭頭來到了村長家的宅院門口。

許故淵擡眸打量了眼宅院外圍, 眸中閃過思忖，上前一步，用門上的鐵環扣了扣門。

大門後面很快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門被打開後，一個矮矮胖胖衣着樸素的中年婦女出現在衆人面前，她的眼圈又紅又腫, 面色蒼白, 神情無比憔悴, 一看就知道沒少哭過。

婦人的目光在門外的八人臉上打量了一圈, 眼中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驚豔, 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趕忙把門拉開，将他們迎了進來。

“你們幾位應該就是小天的朋友吧, 我是他母親, 你們叫我張嬸就好。”

張嬸抹了抹眼角的淚, 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在電話裏常常聽他提起過你們。這些年小天一個人在外面讀書，身邊就你們這些朋友, 勞煩你們跑這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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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的背景資料裏寫着章小天是村長的兒子，那麽他母親應該就是村長老婆了。

許故淵走在最前面，朝婦人微微颔首：“深夜叨擾，是我們冒昧了。”

張嬸擺了擺手：“你這孩子說的哪裏話，快進來吧！”

聽到NPC這麽說，一行人先後跨過門檻進了門，一陣陰風驀地吹來，衆人露在外面的皮膚都不免起了層雞皮疙瘩，香燭灰混雜着紙錢和塵土被風卷起吹到腳下。

大門在風中晃動了兩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在身後緩緩合上。

進來以後，衆人不約而同地打量了下院子裏的陳設。除了家中有人逝世而搭建的靈棚之外，就是很稀松平常的布置，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

院子裏挂起了白幡，由竹子搭建而成的靈棚兩側懸挂着花圈和挽聯，有些陰森。鋪着一塊黑布的供桌上擺放着香爐和燭臺，桌下的火盆裏燒着沒燃盡的紙錢，冒起點點火星。

靈棚中央挂着章小天的遺像。

照片裏的人和玩家們年齡相仿，臉頰卻十分瘦削，他臉色蒼白，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在無聲地注視着相框外的人，多看幾眼便令人寒毛直豎。

［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村長兒子的遺願就是讓主播們給他陪葬？］

［誰說不是呢，搞不好他就是覺得黃泉路上太孤單，想找些人下去陪他，完全有這個動機啊！］

［那也不一定吧，章小天的遺願也許跟他爸他媽有關，畢竟他走了之後，雙親沒人照顧。］

面對這樣一張遺照，衆人無言皺眉。不過此刻大家心裏都有另一個疑問。

村長老婆是已經見到了，那麽村長呢？

從進門到現在，大家可是連村長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難道是已經睡下了？

許池魚老老實實地跟在許故淵身後，收回目光之後，旁敲側擊地問起了這個問題。

張嬸停下腳步，嘆了口氣：“前些天我們把小天從城裏叫回來，就是為了商量讓他繼任村長一職的事。沒成想雨天路滑，他在前往祠堂的路上不慎跌倒，後腦勺正好磕在了石頭上，就這麽當場沒了……”

“小天他父親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沒有心力再處理村中事務，這才把他叫回來，希望他接過村長的擔子。小天出事之後，他爸當場就病倒了，現在需要卧床靜養。”

幾人随着她的話向裏屋望去，果然看到屋子裏有亮光，在窗戶上投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應該就是村長了。

這是個競賽副本，幾名玩家之間本來就誰也不服誰，這一路都是許故淵帶頭走在最前面，不難看出他有成為團隊主心骨的心思。

為了不讓對方輕易如願，隊伍中有人立刻接過話柄：“聽聞小天出事的噩耗，大家都很難過。現在我們想陪他走完最後一程，不知道方不方便在這兒多留幾天？”

通關條件是實現章小天的遺願，雖然沒有給玩家具體期限，但在實現遺願之前，他們必須先找出遺願的內容是什麽，然後再根據線索完成。

這一過程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得想辦法在村子裏多留幾天才行。

說話的這位男玩家名叫林歸璨，他生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長相極具迷惑性。

用網絡上的話來形容，他那雙眼睛就算是看路邊的電線杆子都顯得深情。

祝棠對他有印象，根據海報上的元素可以推斷，這個玩家的職業應該是驅魔人或者神父，他露出的一截脖子上挂着條銀制的十字架。

許故淵對此沒什麽反應，只是淡淡瞥了林歸璨一眼，就輕描淡寫地移開了視線，仿佛在說對方不值得多給予一個眼神。

對他來說，真正值得他重視的對手只有一個。

——祝棠。

而事實證明，NPC也是會受顏值影響的。

在林歸璨看狗都深情的目光下，張嬸露出一個笑容，欣然同意：“當然可以，本來嬸子也是想留你們多住幾天的。六天之後，就是安樂村的祭祀大典，和村長的繼任儀式在同一天舉行。”

“這是我們村的大喜事，你們年輕人願意留下來就再好不過了，大城市待久了，也可以體驗體驗村裏的風土人情。”

祭祀大典？

捕獲到關鍵信息，衆人互相對視一眼。

來村長家的路上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難道與六天後的祭祀大典有關？

說話間，幾人跟着村長老婆拐進了一間堂屋，村長兒子章小天的屍體就停放在這間屋子裏面。

大約是通風不太好的緣故，剛走進去就能聞到一股沉悶潮濕的異味，讓人忍不住想咳嗽。

天花板上懸挂着一盞老舊的電燈，燈光有些昏暗，勉強能照亮整個靈堂。十數只撲棱着翅膀的蛾子環繞在燈泡周圍飛舞，在牆壁上投下晃動搖曳的影子。

最裏側是一張四四方方的供桌，上面燃有一盞油燈，旁邊放着常見的燭臺和香爐祭品，上方懸挂着黑白遺像，和他們剛剛在院子裏看到的那張遺照一樣，總體和外面的靈棚布置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堂屋正中間停放着兩具紅色的靈柩。

等等，為什麽會有兩口棺材？

衆人都有些驚訝。

死的不是只有村長兒子一個人嗎？

走得近了，祝棠看到其中一口棺材裏陳放着章小天的屍體，他身着冥衣，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胸前綁着一團大紅花，唇邊萦繞着淡淡的微笑，怎麽看怎麽驚悚。

而另一口棺椁中躺着一具面容清秀，穿戴着鳳冠霞帔的女屍，稍微換個角度就能看見她手背和脖頸上露出的大片屍斑。

［我靠，冥婚啊！］

［啊啊啊啊啊鬼新娘啊！再見了家人們，今夜我就要去遠航，頂不住真的頂不住。］

在一些愚昧落後的地區，冥婚這種封建的陋習依然存在，有一種觀念認為未婚的男女不能葬入祖墳，為了不影響家宅的風水運勢和後代昌盛，往往會在死者離世後給他們配陰婚。

許故淵的視線在女屍身上凝視片刻，嗓音很冷：“這女屍是？”

站在角落裏的祝棠迅速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果放進嘴裏。

氣氛都進行到這兒了，就淺聽一下村長老婆的心聲吧！

昏暗的燈光下，張嬸那張憨厚老實的面龐顯得陰恻恻的，她目光閃了閃：“這姑娘叫小桃，是咱們村的孤女，前幾日突發急病過世了，喪事本應由村長出面料理。”

“但我們家恰巧出了這檔子事……我尋思着男未婚女未嫁，不如接回家來，挑個良辰吉日幫他倆辦個喜事，在地下做個伴。小桃也能順理成章地葬入咱家祖墳，不至于在外頭做個孤魂野鬼。”

村長老婆這番話說的有聲有色，幾欲落下淚來，一副舉行冥婚是為了兩個死者好的模樣。

張嬸的心聲祝棠沒聽到，不過，她聽到一道又尖又細的心聲在破口大罵。

屬于面前這口棺材裏的鬼新娘。

‘呸！你個死老太婆，不要臉！你才叫小桃，你全家都叫小桃！’

‘你才是孤女，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孤女！要不是你從人販子手上把我的屍身買過來，我至于躺在這嗎？鬼才想進你家祖墳！’

‘哦不對，我現在已經是鬼了。我就是做鬼也不願意葬進你家祖墳！’

祝棠：“……”

看不出張嬸表面老實巴交的，背地裏居然幹得出買屍體配陰婚這種陰險事兒。

要不是這個副本消息傳遞不出去，她就準備送村長老婆和上個副本的院長一塊去含淚鐵窗了。

張嬸長長地嘆了口氣，沉默良久：“你們都是大城市的知識分子，也許會覺得這種做法太封建迷信。只是小天是個孝順孩子，生前常說想娶個漂亮賢惠的女孩進家門，人死如燈滅，作為母親……我想完成兒子唯一的遺願。”

聽到“遺願”這個關鍵詞，八人隐晦地對視一眼。

難道這個副本的任務就是給死者娶個貌美賢惠的老婆？

或者變相來說，幫章小天完成這場冥婚儀式？

一時間靈堂內沒人說話，張嬸擦擦眼淚，轉移話題道：“你們舟車勞頓的，還沒吃飯吧？我替你們弄點吃的去。”

林歸璨的桃花眼彎了彎，模樣乖巧：“是有點餓，那就麻煩嬸子了。”

“不麻煩不麻煩，”村長老婆走出去，順帶将堂屋的門關上，“你們年輕人之間有什麽話，剛好可以對小天說一說。”

從上一個副本裏出來沒多久，玩家們都不餓，林歸璨順着張嬸的話說，只是為了把她支走，好給玩家們留出空間。

鬼新娘還在心裏罵罵咧咧：‘老太婆你別走啊！把我的屍體還回去！’

然而除了祝棠之外，在場沒有第二個人能聽到她的心聲。

村長老婆從屋子裏出去後，堂屋內就剩下了八名玩家和兩具屍體。

其餘有特殊能力的七人一言不發，不約而同地朝停放着章小天屍體的棺椁圍攏。

對他們而言，有一種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能夠得知任務對象的遺願，那就是去問章小天本人的鬼魂。

俗稱，通靈。

大部分的通靈方式都是利用死者生前的物品進行的，而此刻他本人的屍體就陳放在這裏，利用肉身聯系到亡魂的概率是最大的。

祝棠沒那個金剛鑽，也就不攬瓷器活，站在原地沒動，自覺當起了氣氛組。

棺材左側，許池魚許故淵這對雙胞胎天師咬破食指，雙手結印，在空中繪制陣法；靈媒譚谷雨以米問靈，請神附體：風水師陳盡帆雙目緊閉，指尖飛快地捏決掐算。

棺材右側，占蔔師慕寒雁手中的塔羅牌像扇子一樣展開；驅魔師林歸璨将十字架握在手心，低聲念誦經文；苗疆蠱女孟軻撩開袖子，驅使着手臂上鑽出的蠱蟲爬動到棺材裏。

主打一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這麽多厲害的主播齊聚一堂，這個副本是不是很快就結束了啊，嗚嗚嗚嗚想看上個幾天幾夜！］

［一人血書，不夠看啊。］

［估計很快就能通關吧，只要這七個主播能召喚到村長兒子的靈魂。問出遺願是啥了，通關就是分分鐘的事兒。］

場面雖然恢宏，但祝棠只是個沒開天眼的普通人，就好像在看一部沒加特效的電視劇，表情三分疑惑七分茫然。

如果是一個人這麽整，大家只會覺得很有逼格；但一群人做，場景就只能用群魔亂舞來形容了。

不過祝棠雖然看不懂，但還是大為震撼。

這時，安安分分躺在棺椁裏的鬼新娘又在心中吐槽起來。

‘我這個冥婚對象的朋友都是些什麽人啊？感覺都大有來頭的樣子。诶不對，還有一個站在我棺椁旁邊的，看上去是這群人當中唯一的普通人。’

‘變成鬼以來我一個人都沒有吓到過，力量沒凝聚起來，別說托個夢回家，棺材都爬不出來。要不趁那幾個厲害都在另一邊，我先吓邊上這個人試試？’

原來鬼能夠以人的恐懼為食，通過這種方式變強。

祝棠挑了下眉。

不過這女鬼是典型的欺軟怕硬，趁那七個正在通靈的人無暇分心，就想挑她這個軟柿子捏。

但很遺憾，女鬼挑錯人了。

鬼新娘并不知道自己的心聲已經被人聽了個遍，因為吓人經驗不足，還在心中努力給自己做心裏建設。

她打算倒數三二一，等數到最後一個數時，就從棺材中鯉魚打挺坐起來，以突然間的詐屍達到吓人的目的。

聽完鬼新娘的打算，祝棠臉上挂着雲淡風輕的微笑，悄悄走到靈柩末尾，手掌穩穩扶在棺材蓋的邊沿，跟着女鬼一塊默默倒數。

三、二、一。

就在鬼新娘準備從棺材裏彈起來的瞬間，祝棠把棺材蓋猛地一推！

下一秒，棺材合上了。

“嘭”的一聲，鬼新娘的頭重重撞在了棺材頂部，光聽聲音就能猜到有多疼。

鬼新娘哇的一聲哭了。

說好的普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