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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脆脆鯊, 哈哈哈哈哈！］

［之前我就注意到了，主播口袋裏鼓鼓囊囊的，果然裝了什麽東西, 沒想到是吃的！］

［關鍵時刻還得看咱們棠姐，老鐵雙擊666，關注主播不迷路！贈送旋轉木馬×99］

作為一個只有在吃東西的時候才能發揮讀心術的主播, 祝棠口袋裏時時刻刻都準備着小零食, 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今天晚上以另一種方式派上了用場。

畢竟誰也想不到夜探山神廟這一舉動會觸發特殊Buff, 吸引那些守衛祠堂的村民過來警戒。

村民們沒有一個人見過這玩意, 他們面面相觑, 臉上的表情都很茫然, 然而玩家們雖然見過，臉色也很複雜。

有一個疑問盤旋在衆人心中。

那就是：拿這個當供品……能行嗎？

祝棠表面鎮定自若，其實內心慌的一批。如果直播間鏡頭往下稍稍移兩寸，觀衆們就能看見，屏幕裏她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問就是太緊張了！

望着祝棠掌心的脆脆鯊, 老者神情僵硬了下, 顫顫巍巍地撫了撫長長的胡須, 正要開口。

然而趁着對方還在摸那把花白的胡子時, 祝棠迅速做出反應, 眼疾手快地剝開了一根脆脆鯊, 上前一步塞進了老者口中。

強行打斷施法！

老者：“？”

挑毛病的話被物理層面的堵回嘴裏。老者下意識嚼了嚼，發現味道……好像還、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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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也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手驚呆了, 沒反應過來, 看上去一愣一愣的。

林歸璨調整好心态, 見勢接過話頭：“既然供品我們帶了，那應該能放我們幾個走了吧？”

有幾名玩家佯裝不滿地抱怨道：“對啊！我們只是來參觀一下神廟而已, 供品也準備了，能不能讓我們回去睡覺啊？”

事實證明，并不是拿出了供品就萬事大吉了，想走沒有那麽容易。

老者沉默了一會兒，算是勉強認可了這個供品，他擡起頭，目光在玩家們臉上巡視了一圈，和藹地笑了。

“不急。既然你們準備了供品，那接下來就把這些供品供奉給山神吧。”

周圍舉着火把的村民各個都興奮得詭異。

“沒錯，你們既然到了咱們安樂村，就得守村裏的規矩。咱們村裏人每回到神廟這裏來，都是要行供奉禮的。”

衆人臉色一變，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預感。

要拿這個供奉給山神，鬼知道會發生什麽！光是看這些村民幸災樂禍的表情，就知道準沒好事！

祝棠和譚谷雨隐晦地對視一眼，同時想起了張嬸把調換過的掃把毛供奉給山神，結果間接導致村長死亡的事。由此可見，如果供品不合心意，是會觸怒山神的！

雖然脆脆鯊平時當小零食吃是很美味，可作為供品而言，祝棠覺得讓山神滿意的概率為零。

所以，要怎麽做才能破局？！

［怎麽辦怎麽辦？哪個主播能解決眼下這個危機我粉Ta一輩子！真的！］

［孟軻！實名提議咱們家蠱女孟軻，她的蠱蟲可以控制NPC來着！雖然先前在靈堂用掉了一只，但是過了兩天，應該已經培育好了。姐妹們看看我家寶藏主播吧！］

［又到了押注的時候了，你們覺得誰有可能拿下這個高光點？］

［前面的好沒意思，又是老一套押注問題。這次不如換個新鮮的，我來出題：八位主播當中哪一位最不可能解決這次危機？］

［hhhh那這個就太好猜了吧？必然是祝棠啊！八個人當中只有她一個是普通人，沒啥特殊能力，押錯我直播吃鍵盤！］

情勢肉眼可見的危急。

譚谷雨暗暗心焦，她是靈媒，拿這些以活人狀态出現的NPC沒辦法。而祝棠，她悄悄看了一眼，對方雖說契約了兩只女鬼，可現在這裏人多陽氣旺，那兩只鬼一旦出現就會被壓制，難以發揮作用。

怎麽辦？

祝棠沉思片刻，想起村長的死是山神降罪的緣故，突然靈光一閃。

她笑吟吟道：“老爺爺，咱們雖然準備了供品，但到底是頭一次到神廟參拜，萬一山神大人不喜歡這個供品怎麽辦？”

老者心中冷笑，還未答話，便聽祝棠故作苦惱地繼續說道：

“再過幾天村裏就要舉行祭祀大典了，如果我們幾個外鄉人的祭品不能讓山神滿意，降罪在我們身上也就算了，萬一山神餘怒未消，連帶着影響到你們的祭祀大典，那……”

她的話欲言又止地斷在了這裏，言下之意在場的所有人都聽懂了。

老者笑容一收，冷冷地盯着祝棠。

村民們原本是很想看外鄉人的好戲的，但跟着祝棠的話細想了一下，不禁都有點慌亂。

是啊！這幾個外鄉人惹怒了山神不要緊，可千萬別把他們整個村都拉下水啊！

人總是這樣，與自己的利益無關時，總能用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來看待，可一旦影響到自己的利益，就會情不自禁地出來維護，包括這些NPC村民。

許故淵抿了抿唇，神色依舊冷酷，顯然他也想到了這個說辭，只是慢了一步，就被祝棠搶了先。

他黑眸沉了沉，不動聲色地瞥了祝棠一眼，無妨，一次而已。

另一側，進入副本以來在玩家當中寡言少語的苗疆蠱女孟軻愣了一下，右手輕輕點了一下蠱蟲的腦袋，即将從衣袖中鑽出來的蠱蟲又爬了回去。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時都巴不得老者收回成命。這些外鄉人怎麽樣倒是不要緊，但是村子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如果出現意外，也許會害得他們村失去山神的庇護啊！

很快就有幾個提着斧頭的中年漢子從一衆村民中走出來，到老者身邊極力勸阻。

“陳老爺子，這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說的話句句在理啊！”

“他們本就是外鄉人，讓人家守咱們村的規矩是不是不太好，既然是來瞻仰山神的，心意到了就行。”

“就是啊，萬一此事真的影響到了大典，難保其他村民不會對您有所怨言吶！”

輿論雖然不是天氣，但轉變的速度也很快。

老者臉色陰晴不定，他活到這把年紀，一輩子也沒活出什麽名堂，最看重的便是自己在村裏的名望。

倘若祭祀大典真的出了問題，那不止是他自己，甚至是他們家的世世代代在村中都會擡不起頭。

思及此，老者沉着臉擺了擺手，村民們立刻意會，舉着火把往兩邊散開，人群中出現了一個供玩家們離開的缺口。

到這裏，這個危機算是揭過了。

［笑拉了，還真是人家解決的。］

［從第一次直播我就開始關注棠姐了，雖然沒其他主播優勢大，但人家腦子轉的嘎嘎快，點點關注入股不虧，以後咱們就是資深玩家的老粉了！］

［問一嘴，那個說吃鍵盤的姐妹什麽時候開直播，現在可以嗎？我可以開分屏看你吃鍵盤！］

離開村民的包圍圈之後，玩家們踏着夜色下了山。

隊伍末尾，林歸璨暗自攥緊拳頭，心有不甘地摩挲了下脖子上的十字架。

催眠是他的能力之一，能讓作用對象在短時間內失去思考能力，聽他的吩咐行動，但不是百分百成功，有一定的失敗概率。

如果他的能力沒在關鍵時刻失去作用，而是在一開始就成功催眠了長者，這個高光時刻就是自己的了，人氣肯定會更上一個臺階！

祝棠沒有點開直播面板，光是聽系統0531激動的語氣就知道自己漲了不少粉絲。

她默默算了一下，如果按目前的漲粉趨勢發展，在這個副本結束之後，自己的技能自激活之後，即将迎來第一次升級。

……

回到村長家之後，一行人進入堂屋，打算把章小天的鬼魂引出來問話。

鬼新娘見衆人回來了，便乖乖躺回到了棺材裏，不忘給自己拉上了棺材板。

［我第一次看一個女鬼會覺得可愛，家人們！我是不是瘋了？］

［+10086，以後都不太敢直視其他直播間的女鬼了嗚嗚嗚。］

附有章小天靈魂的石頭就在譚谷雨的口袋裏，幾人圍在一起，心情都不免有些激動，連林歸璨都暫時從人氣下降的負面情緒中脫離了出來。

只要問出遺願是什麽，大家就離通關不遠了！

譚谷雨從指尖逼出幾滴血滴在了石頭上，章小天的靈魂比初代版本的鬼新娘還要弱一點，幾乎快要油盡燈枯了。

祝棠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塊石頭，等到那幾滴血被石頭表面完全吸收，一團淡淡的乳白色靈魂從石塊上緩緩飄了起來。

他的面目同靈棚裏的遺照一模一樣，只是形象更加陽光，沒有遺照裏那種陰森森的感覺。

見到幾人，章小天有些熱淚盈眶，激動地嗷嗷大喊：“朋友們！我真沒想到死了之後還能再見到你們！”

衆人：“……”

章小天和副本給他們的角色身份是好朋友不假，但對玩家們來說，這個NPC就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被人家這麽熱情地歡迎了，有點微妙的尴尬。

許池魚倒是自來熟：“兄弟，接到你過世的消息之後，我們幾個可是馬不停蹄過來送你最後一程的，有什麽遺願你就告訴我們，我們替你完成！”

章小天抹着淚應了聲“好”，忽然意識到什麽：“不對啊！為什麽放了個假沒見，你們就一個個的都變得這麽厲害了？”

他現在是鬼魂，自然能感受到其他七位玩家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

祝棠臉不紅心不跳地扯了個謊：“他們幾個在假期都碰上了邪祟，命中帶衰，所以順便跟高人學了點東西防身。”

“命中帶衰”的其他玩家們嘴角抽搐着點了下頭。

“哦哦，原來是這樣。”章小天點點頭，沒有過分糾結這種容易穿幫的問題，他神色一凜：“安樂村沒有表面上這麽美好，你們得盡快離開這裏。”

衆人對視一眼，心說這個村子表面好像也沒美好到哪去……

經過NPC的描述，玩家們終于明白了章小天真正的死因。

故事的開頭和張嬸告訴他們的基本一樣，村長年紀大了，無法很好地處理村中事物，安樂村需要一位新的村長。于是他把兒子章小天叫回了村裏，商量繼任村長一職的事。

而按照安樂村的習俗，村長這個職位可以世襲一代代傳下去，只有上一任村長絕後了，新任村長才會由山神親自選拔。

剛開始的時候，章小天還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在他看來不過只是放棄了留在大城市的機會，回村致力于家鄉發展了而已，等村長根據祖制帶着他到祠堂給列祖列宗磕頭時，他才發覺不對。

因為村長無意間透露了一個事實，他并不是父母親生的，而是在自己還不記事的時候從外面拐來的！

由于很小就被送到外地念書，章小天并不知道安樂村是個拐子村的事實，直到那日村長說漏了嘴，才隐隐約約發現了真相。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接受這個事實，就迎來更沉重的一擊。

村長眼看兒子以後也是要上任村長的人，幹脆一五一十都和盤托出，将村裏利用女嬰祭祀山神的風俗也說了出來。

接受過正經教育的章小天哪能忍受得了這些，聽到這些說辭只覺得無比荒謬。

他和村長在祠堂附近爆發了激烈的争吵，并且被路過的大娘給瞧見了。

離開祖祠之後，村長生拉硬拽，将滿口仁義禮智、抨擊封建迷信的章小天帶上了山，村長認為兒子之所以會如此冥頑不靈是因為得了一種病。

一種與安樂村的所有村民都格格不入的病。

而這種病，村長近乎狂熱地相信，只要山神大人願意降下神跡，就一定能被治好。

章小天麻木地被村長拽到山神廟前，聽自幼孺慕的父親神情癫狂地向自己宣揚山神的豐功偉績，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安樂村究竟是個多麽愚昧封建且落後的地方。

趁村長不注意，他用兜裏的打火機悄悄地點了一把火，想要燒掉這座罪惡的廟宇，卻被村長發現并阻止。

盛怒之下，村長高高揚起了手，可當他對上章小天那雙寫滿了堅毅的眼睛時，這一巴掌卻顫抖着停在了空中，沒有落下去。

雖然章小天和村長實際上并沒有血緣關系，但他畢竟是村長看着長大的，村長也一直拿他當親兒子對待，不然也不會把他叫回來繼任村長一職，終是下不去手。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一陣陰風忽然從神廟裏吹了出來，村長的身體瞬間不自然地一僵，眼睛裏同時閃過駭人的紅光。

神廟建在山上，山石随處可見。村長彎下身，身體随着關節活動發出詭異的聲響，等他重新直起身子時，手裏已經抓了一塊尖硬的石塊。

章小天愣了愣，意識到不對勁：“爸，你怎麽了？”

回應他的是一記有力的巴掌，猝不及防被抽倒在地之後，後腦勺随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痛，失去意識前，他能感受到有溫熱的血液正在從被砸中的地方汨汩流出。

有觀衆不解：［村長怎麽會突然這樣？］

而屏幕裏，NPC很快給出了答案。

章小天說：“我爸當時是受到了山神的影響。”

而村長回過神之後，發現自己殺了兒子，當即驚恐不已地扔掉了石塊，很快便一病不起。

章小天苦笑一聲：“死後我成了鬼，但是我的靈魂卻不能跟着屍身一塊回來，因為我能感受到有一道無比陰森的視線從廟裏投射出來，在四處巡視。”

他頓了一下：“那是山神的視線。如果我被發現，靈魂很有可能會被祂吞噬，所以只敢寄居在這塊讓我殒命的石頭上。”

後來的事玩家們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因為這些年村子裏沒有多少女嬰，村長一家就打起了利用外鄉人來祭祀山神的念頭，以替章小天料理喪事為由，将他們這群年輕人引到了村子裏。

沉默片刻，祝棠開口道：“所以……你的遺願是？”

八位玩家都擡眼看過去。

半空中，那個乳白色的靈魂淡得幾欲透明，卻釋然地笑了：“我的遺願就是，村裏所有的惡人都能得到正義的制裁，利用女嬰祭祀山神的惡俗能夠被廢止。”

章小天的聲音輕得令人幾乎聽不見。

“我希望有一天，陽光會照進安樂村這片龌龊黑暗的土地。”

說完這句話，他的靈魂徹底消散在了空氣中，不留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