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這算，失戀了？

第30章  這算，失戀了？

第三十章這算, 失戀了？

清大校園內，修長挺拔的男生站在一棵樹旁，怒氣滿腔：

“我妹還是個未成年高中生, 你一個成年老男人，能別幹這麽沒節操的事兒？”

“上次你是怎麽跟我保證的？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我看你日子還是過得太順，沒吃到苦頭。”

……

江裴在激情輸出的同時，恍惚聽見周默成低淡地說了句聲“好的”，剛熱的血液瞬間又涼了下來。

“好的？什麽意思？”江裴的語調變低, “說清楚點兒。”

周默成：“知道你的态度, 挺好的, 我也就放心了。”

“你個仆街, 你放的哪門子心？”江裴心生蹊跷, “是不是那個傻丫頭跟你說什麽了？還是你沒事朝她放電了？引誘她了？我聽說她連生日都跑去跟你過，你是個成年人, 懂不懂拒絕, 懂不懂保持距離？”

“何況你住的房子被你二叔收回出售，你馬上頭上連片瓦都沒有, 你讓我妹以後跟你住出租屋嗎？還有, 你的遠大理想抱負呢？你忘了你的初心嗎？就算我們不介意，你将來能照顧好我妹嗎？難道你想讓我妹跟你一起去四處流浪？”

周默成笑笑：“一遇到你妹的事, 你的話也格外多。”

江裴冷不丁噎了一下：“你少打岔。”

江裴心中仍然氣憤不已, 當初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雖然沒有弄明白他們究竟是怎麽發展的，但是從周默成的只言片語中推斷，像是他動了心思。

可他現在的情況, 遠沒有讀高中時那樣安穩，怎麽可能動心思？還是那個傻瓜起了念頭, 被他眼尖地察覺了出來？

怎麽看，也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江裴啧了一聲：“我懂了，周默成，你個仆街是以進為退，借我的口去拒絕我妹？”

周默成輕呵一聲。

“真行，真牛逼。”江裴冷笑，“說說看，發展到哪步了？”

周默成拿着桌面上的一支筆，轉了轉：“并沒有到哪一步，只是以防萬一。”

“有意思嗎？來拿我尋開心。”

周默成：“并不是。”

“只是覺得，你妹越來越漂亮，也許哪天我真做了禽獸。”

“周默成！”江裴厲聲道，“你是覺得現在要隔離，我不能連夜飛過去打爆你的頭？！”

“你拒絕也好，追求也好，敢傷我妹一根頭發絲兒，你試試？””

周默成冷靜地聽着，沉息一聲，反問：“我當然不想傷她，不過你有什麽建議？”

江裴停了停：“有啊，哥的建議多了，你想聽好的還是損的？”

周默成：“靠譜的。”

“最靠譜的一個，你，周默成周大公子——”江裴語調慵懶至極，“來我江家做贅婿。”

周默成：“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并不考慮，再見。”

挂掉通話，江裴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這事兒太讓人煩躁。

當年萬聖節，他覺得不對勁，去質問他，那晚兩個人在樓下聊了許久。江裴聽周默成毫不掩飾地聊自己的家境、理想、感情觀，相信他只是把那個傻丫頭當妹妹。

可是小女孩怎麽想，他是控制不了的。見到周默成這種長得人模狗樣的男生，小女孩動心太正常了。因此有段時間，他只要看到妹妹跟周默成說話，就會支開她。後來見她好像一直沒往那方面想，這才放下心來。

然而現在她已經16歲，不論從哪個角度，他都不能幹預她的感情，也幹預不了。

可如果那個傻瓜妹妹真的動了心思，對方又是周默成……江裴氣得捶了一拳那棵樹。

不久，江霧正準備睡覺的時候，收到了親哥發來的信息：【期末考得怎麽樣？】

江霧：【還不知道，下周出成績。】

江裴：【要是拿不到平均95分以上，出門別說是我妹。】

江霧：【也太高要求了吧！】

江裴：【哪裏高了？當年你哥我，科科滿分，你不好好學習，成天想着玩，家裏養你是為了讓你玩的啊？會不會給家裏争氣？】

誰成天想着玩了，江霧覺得他莫名其妙，回複：【你是不是又被女生甩了？我告訴媽媽去。】

江裴沒有再回，江霧剛剛還在思考下次和周默成見面，要怎麽告訴周默成自己的想法，就算他還不喜歡自己，她也想讓他知道，自己那些細膩敏感又微妙的心思。

何況她總覺得，周默成應該不至于一點點喜歡都沒有……

而現在，她被哥哥的話弄得半分思索的心情也沒有，蓋着薄被，哼唧着睡了過去。

*

這一周，天氣越發炎熱，走路上學還要戴着口罩，每次都把臉悶得通紅，一臉汗。

江霧周六跟黃可晴約好去街上閑逛，走着走着，突然被黃可晴一把拖住胳膊。

江霧奇怪地看她，黃可晴拼命遞眼色，示意前面，江霧看過去，這才看到共同認識的一個女生，正跟一個男生手牽着手要過馬路。

拖手仔啊……

這邊是不會禁止早戀的，也沒早戀的說法，有的人初中就在拍拖了，所以現在遇到的這兩個人，牽手逛街，也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不過為了不尴尬，她們在旁邊的店耽擱了一會兒，這才繼續逛。

黃可晴感嘆：“要是有個男朋友，這個暑假時不時約一下會，還是挺不錯的。”

江霧：“是啊。”

黃可晴壞壞地笑着問：“所以你打算找個男朋友？”

江霧郁悶道：“什麽啦，我暑假要回家的，我只是附和你一聲。”

“你要回家，不是要隔離很久嗎？”

“沒辦法，隔離也要回家。”

黃可晴從來沒有問過她将來的事，現在馬上高一結束，人也開始思考一些很實際的問題，她不禁問：“江霧，你将來是想留在這裏呢？還是回家發展？聽你說多了個京城的有錢外公，你哥也在那裏接受你外公的培養，怎麽看，也是去京城發展比較好。”

江霧心裏頓了頓，這個問題，她也從來沒有想過。

家裏目前只讓她好好學習，在她高三的時候，媽媽可以拿永居身份證，這樣她想用DSE成績申請內地的大學，也是可以的。

可是現在，因為那個人，如果想跟他在一起，最好還是留在這裏。

這個問題，讓江霧逛街時心不在焉。

晚上跟媽媽吃飯時，江霧突然問：“媽媽，你說我大學是回內地讀還是在這裏讀？還是讀國外的？”

唐玉婷笑道：“當然是你喜歡在哪裏讀就去哪裏讀啦。媽媽小時候沒上過幾年學，還挺遺憾的，所以希望你也去好的大學學習，認識一些素質高的朋友。”

對于她的大學，家裏确實沒有什麽要求。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要是留在這裏念大學呢？”

“也挺好的。”唐玉婷說，“你的成績也一直在上升，我覺得努力一下，考港大沒問題。”

“那我在這裏讀大學了，媽媽你是要回長梧陪爸爸嗎？”

“那當然，這幾年為了你們，把你爸一個人落在家裏，他可憐巴巴的。”唐玉婷給女兒剝了蝦，放她碗裏，“等你上大學，也滿十八歲了，要學會獨立生活，我就陪你爸養老了不是更好？”

可是……江霧又道：“我哥在京裏，我在這裏，你們又在長梧，不是天南海北嗎？”

“這有什麽，現在不都是這樣，小孩長大了各自飛高飛遠，逢年過節回家看看爸媽，就行了。”

雖然媽媽說的也沒錯，但是……

見寶貝女兒眉頭緊皺，唐玉婷問：“怎麽了，不舍得媽媽？”

江霧嘀咕：“我記得外公以前讓我回京裏念大學，這樣我哥也在那邊，然後你和爸爸也搬過去，這樣時不時就能見面，也有個照應。”

唐玉婷道：“他的設想歸他的設想，你還是以你的想法為先，要是想在這裏念大學，就等畢業了再回京也不遲，中間還有好幾年呢，再說你爸爸也還沒老到馬上要退休，急什麽。”

是啊，急什麽呢？還有這麽多年，不要想太多。

許是媽媽的話給了她一定安撫，江霧心中踏實不少。

也在認認真真地思考一些事情的可能性。

*

7月，在江霧準備返回長梧的前一天，她跟周默成約好見面。

那天上午，學校召開期末結束會便正式放假。江霧回家，午飯後休息到下午四點，再跟媽媽說晚上有同學聚會，不在家吃晚飯了。

也可以如實告訴媽媽是去見默成哥，但是江霧也不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麽，她不想讓媽媽多問。

見到周默成的時候，他仍然穿着幹淨的襯衫，袖子挽了一截，帶她去吃東西，他們還再去坐了一次摩天輪，說是彌補上次的。

江霧笑着說：“你不怕又停在半空中？”

周默成：“如果又停了，那我去買彩票。”

這次一切正常，江霧在高空看着維港的夜景，跟周默成說：“要不待會兒去下面走走吧，我想去吹吹風。”

他點頭：“吹完風，我再送你回家，不然你媽媽得擔心了。”

來到維港邊，走了一段路，停下。

維港波面蕩漾，光影倒映水中，兩個人相顧一笑。

江霧揣着一兜心事，想跟他說好多心裏話，可是只要一看到他，話便盤旋在心頭，一直說不出口。

海風習習中，周默成側頭看着一臉糾結的她，率先開口：“你以前不是聽別人說起過我家的事麽？”

江霧愣了一下：“是聽過一些，怎麽了？”

他呵出氣息：“聽的都是很簡單的對嗎？”

江霧點點頭。

他好像要跟她說說詳細版的，揚着笑問：“你聽過東山少爺，西關小姐這個說法嗎？”

江霧擰眉想了想：“好像有聽過。”

他平靜地說：“以前的廣市，西關有大屋豪宅，住着千金小姐，而東山是達官顯貴彙聚的地方，所以也用東山少爺形容家境顯赫的青年才俊。”

他從來不會說廢話，鋪墊那麽多，仿佛是要講一段富有底蘊的故事，于是江霧目光有神地注視于他，認真傾聽。

“周家祖上就住在東山，我爺爺出生時，是一個标準的東山小少爺，從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在動蕩的年間，他跟着家人來到了港城。他們來得比較早，又帶上了全部身家，在這裏發展得順風順水，我爺爺當家的時候實力最鼎盛，有三間公司，十幾間鋪子。”

江霧很早就聽過別人提起他家家境很好，現在第一次聽當事人描述，言簡意赅，卻更真實，也有更多經得起推敲的細節。

“那，後來呢？”江霧低低地問。

“爺爺經商有道，但教子無方，我爸十幾歲就不讀書了，成天不務正業，還喜歡去澳城賭錢，輸了錢，債主找上門，我爺爺就得幫他還清賭債。”他說起這些，臉上毫無波瀾，仿佛在說別人家的故事。

“還了幾次後，大伯、二叔和姑姑也有意見，争吵無奈下，決定分一部分家産給我爸，讓他自立門戶。當時我二叔和姑姑都在加拿大讀大學并工作，他們讓我爺爺移民過去做投資。那些分給我爸的家産，他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他們也不管了。”

“他們走後，我爸越發肆無忌憚，沒兩年，就把分到手的財産耗得差不多了，就是在這時，他遇到了我媽。”

提起母親，男生冰冷的臉上總會漾出一些溫和的笑意，看得江霧怔了怔。

周默成道：“我爸收過一段時間手，一直到我三四歲，那幾年還算安寧。他手頭還剩下一個鋪子，放出去收租，同時手上有一些股票，一家三口的日子也能過下去。”

“然而好景不長，他的賭性難改，又被狐朋狗友帶去了澳城，一來二去，把鋪子也敗完了。”

周默成說着，挽起了襯衫袖子，露出左手手腕外側的那條傷疤。

不論什麽時候看到這道疤，江霧心中都會湧起淡淡的難過，然周默成只笑笑：“手上的疤，是他拿刀把我當人質，逼我媽出錢幫他還賭債的時候留下的。”

“那時候我六歲大，在反抗時被他不慎劃傷。因為我受傷的事，有公職人員介入，幫助她成功離了婚。”

故事只講了一個開頭，然而這一刻，周默成清楚地看見面前這位聽故事的人，臉上全是淚。

他不忍心再講下去，不忍心讓她知道面前的哥哥，是個即将無瓦遮頭的人……他從兜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紙巾幫她擦幹淨臉容，再溫聲安慰：“乖，不哭，也沒什麽，離婚後不久，他就跳樓了，我和我媽也算過了幾年清靜日子。”

“可是……”江霧還是受不了，嗚嗚喊道，“默成哥——”

周默成摸了摸她的腦袋，理了下她的頭發，安撫了好一會兒，說道：“上次你不是說自己長大了？長大了，愛哭鼻子的特質還要保留着麽？”

江霧吸吸鼻子：“我也不是經常哭，這幾次都是有原因的。”

她沒再說下去，反正最近确實老是在他跟前涕泗橫流，沒差了。

他輕輕地笑了笑：“不說這些了，說點兒別的吧。”

江霧嗯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小江霧以後想做什麽呢？”

盡管江霧并不百分百明晰，但還是說：“想讀美術設計相關的專業，可能也從事相關工作。”

周默成道：“非常棒的理想，哥哥因為媽媽身體不好，時常要吃藥，時常要去醫院，那個時候我跟她說，等我長大了做醫生，一定治好她的病。”

“可惜，她沒能等到我長大。”周默成無奈地笑，擡手，動作輕柔地用拇指幫她擦掉了又溢出的眼淚，“但她是個很善良很溫柔的人，身體不好，也時常去做義工，記得你上次賣旗麽，她只要在街上遇到賣旗的，都會買。”

江霧點點頭，哭音極重地說：“你跟你媽媽好像。”

一樣的溫柔和善良。

“在媽媽走後，我還是想做醫生，不過理想又升了級。”

江霧擡頭望着他：“升了級？”

“啊，哥哥那時候想做名無國界醫生，去戰亂流離、窮困潦倒的地方行醫救人。”他語氣帶着一絲輕笑，“所以學校那些同學得知後，才會說我适合一個人過一輩子。”

瞬間，江霧止住了眼淚。

她有些懵。

覺得他說這些話，不是無緣無故地說的。

江霧呆呆地望着這個視野胸懷都寬廣的男生，覺得此時誇他玉樹臨風、氣質出塵，都顯得很低端。

周默成回望她：“記得你問我為什麽不找女朋友，或許這就是答案吧，心思都撲在了這些事上，便注定無法對女生負責。”他收回視線，看向對面尖沙咀的夜景，“除了基本陪伴，哥哥也給不了她風花雪月。”

江霧終于恍然大悟，他就是想說出這番話。

“可是，可是……”江霧喃喃道，“也許她不需要風花雪月的東西。”

“不，”周默成再度望着這張越發好看的臉，她的眼尾、鼻尖都因為哭過而泛着淡淡的紅，他偏薄的嘴唇抿得極緊，看向她的目光也幽邃如海底，“就算她不需要，我也一定要給得起，因為她值得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

江霧：“……”

她呆呆看着他，一時消化不了他說的這些東西。

周默成亦沒有給他時間去消化，收束話題：“不早了，送你回家吧，明天上午還要趕飛機。”

江霧本來準備了好多話，也設想過許多種可能性，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心中還五味雜陳，就像吃了什麽糟糕的東西，想吐出來，但又完全吐不出來，憋的難受。

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江霧才好像回過神，恍然大悟周默成會如此坦誠地說這麽多話，他是不是知道她今天約他的目的？

所以，他搶先堵住了她的話頭，其實是委婉地拒絕她？

那麽她這算，失戀了？

江霧在黑夜裏，坐了起來，不久又躺了下去。

扯了扯被子，煩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