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畫中鶴 雲深,告訴我,你還愛着我,你……
第16章 畫中鶴 雲深,告訴我,你還愛着我,你……
死小三還不知道怎麽處理,又來一個活小三。
死小三是死掉的白月光,活小三是天降的青梅竹馬。
清風劍的人設不允許風起鶴做出一掌拍死鐘靈秀的舉動。
他當然可以用玲珑意的身份拍死他,但如果是玲珑意出面,那鐘靈秀便是死于政治鬥争,這太便宜他!
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觊觎別人妻子是什麽下場!
『不必告訴我名字,我不跟雞零狗碎的人套近乎。』說完懷抱林雲深往上輕掂,令林雲深更靠近他的胸膛,接着斜鐘靈秀一眼,漠然冰冷。
鐘靈秀嘴角輕勾。
居然這麽快就生氣憤怒了,這狐貍尾巴不是挺好抓的嗎?靈霄那個廢物,總是誇大其詞。
接下來只要引誘風起鶴出手,他就立刻摔在地上。
很多人都以為,兩方對決,勝出的那方才能獲得獎勵。
這都是老派的舊思想了!
儒家道德講究內斂,示弱哀嚎才是拿捏人心的好手段。
夜未深,街上人來人往,風起鶴打傷他的事實會立刻飛遍大街小巷,而毆打朝廷官員亦是重罪。
只要今晚風起鶴出手,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是不是雞零狗碎的人,可不是你來定義的。別以為你武功高,就可以一直把人抱在懷裏。』鐘靈秀志在必得,不讓分毫,『這裏是神都,不是江湖。講的是手腕和魄力。有本事,就同我朝堂上見。不過我可提醒你,官場水深,可別髒了你這身白衣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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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你很想抱?』風起鶴又掂掂,林雲深雖陷入昏迷卻并未失去本能,每每失重都下意識尋找依靠,終于環住風起鶴脖頸,緊緊摟着。
風起鶴輕笑:『真不好意思,只要我在,輪不到你。』
『你以為你很了不起?』鐘靈秀皺眉。
『比你強就行。』又掂一次。
鐘靈秀咬牙,怒喝揮手:『你不過是占了上官若的便宜!當了他的替身!若非你有三分像他,你以為雲深會猛烈地追求你嗎?』
人前破防是極失禮的事,君子可不能善妒。與其自己破防,不如讓別人破防。
風起鶴睜大眼睛,故作驚訝道:『雖然不知道上官若是誰,但你不會連當替身的資格都沒有吧?』
鐘靈秀怒吼:『風起鶴!別耍嘴皮子!有本事堂堂正正地跟我對決。』
『那不行。我是君子,不是野蠻人。』風起鶴眯眼微笑,不能更和善,『很晚了,我要帶夫人回家了,你可別跟來哦。』說完抱着林雲深轉身離去,卻在走出三四步後停下。
『阿對了,你說這是神都不是江湖?看的是手段和魄力?真好啊……』
風起鶴側過半邊臉頰,眸中寒光令鐘靈秀如芒在背,他沒用內功,但這種憑空而來的殺意帶着血腥,仿若厲鬼橫世。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卻帶着一股鬼魅般的飄忽:『鐘大人,我期待極了。』
鐘靈秀心跳如鼓,汗毛發豎。
等林府馬車走遠了,才驚覺後背濕透。
*
永凰宮內,靈霄反手一個巴掌掃過去:『混賬!你居然就這麽把上官若的底透出去了!還一無所得?我要你何用?』
『他是裝的!』鐘靈秀顧不得臉頰腫脹,說出推論:『天後掌權,所有姓李的日子都不好過,包括你的哥哥們,可為什麽只有平南侯府沒受到清算呢?他背後一定有什麽倚仗!所以才敢堂而皇之地向我宣戰!』
『蠢貨!這是我一個月前就告訴你的結論!』靈霄反手又是一巴掌,『你沒可能贏了,滾回邊境去吧!我們的交易到此為止。』
『不!再給我一次機會!公主!公主!!!』
*
永凰宮內的消息,在半個時辰後,經由鹧鸪傳遞到風起鶴耳邊。
風起鶴站于窗邊,撒下一把小米,以腹語做鳥鳴,随後小米盡啄,鳥群飛散。
與觊觎者們的初次交鋒,以風起鶴大獲全勝落幕。
可贏了又如何?風起鶴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關上窗戶。
月光随着縫隙的收攏逐漸消失,屋內一片漆黑。
林雲深餘毒未清,仍昏迷呓語,喊着上官若,喊着方雅,喊着爹娘,卻惟獨沒有喊他。
風起鶴眸色漸沉、暗潮洶湧。
林雲深,這世上能傷害我的人唯有你!
你有這麽多情.人,一茬一茬冒出來!是不是我也可以找情.人呢!
他坐于床邊,良久無言。
末了,溫潤的霁月世子終究放不下這缱绻的愛意,輕輕替夫人掖好被子。
卻在下個瞬間掀飛被褥,拽着林雲深的衣領将人拎起來破口大罵,只因林雲深帶着嬌嗔呓語一句『阿雅,生病好難受。你也很難受,對嗎?』
『林雲深!你太過分了!喊喊名字也就算了!你怎麽可以當着我的面跟另一個人說情話?』風起鶴破音,『阿雅是誰?喊你雲兒的方雅麽?他是誰!他憑什麽!我殺了他!』
風起鶴抓着林雲深領子搖來搖去,搖出下一句話:
『好久沒有夢到你,也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過得不好,你還要去找他是吧!林雲深!你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說話!』
『我很想你。』
『不許想!方雅到底是誰!活人還是死人!說話!』林雲深頭一歪,倒在風起鶴懷裏。
『你又不說話!你又裝睡!』
風起鶴落下兩行清淚,月光下,透明的淚滴像珍珠一般挂在他臉上。霁月世子即便落淚也要漂亮,這樣才能牢牢那捏住妻子的心——可又有什麽用呢!
四下寂靜而無人的夜晚,風起鶴終于耐不住那層層細密的憂傷了。
很多事情其實早有預示,但當時的風起鶴并未放在心上。
『若』跟『容』的發音很像。
在過去,風起鶴有足夠的自信,妻子夢中呓語不過是白日未曾傾瀉的愛意。可現在想來,過去兩千個夜裏那一聲聲的容哥哥,究竟是在喊他,還是在喊那早已死去的白月光呢?
至于方雅,可能也不是第一次出現在雲深呓語中了。
阿雅,雲深喚他『阿雅』。
『阿雅』和『哎呀』,他究竟聽錯多少次,而在這多少次中未曾察覺恍若不知?!
發冠不知何時松散了,風起鶴順着顱頂将散落的發絲往後捋,發絲很快捋順了,可心頭的千絲萬縷又如何去修整呢!
『若哥哥』和『阿雅』的輕喚能被聽錯,那會不會,有個人叫有恩,雲深就會嗯啊嗯啊地喊他呢?
不!不!不會的!
風起鶴似乎陷入一個怪圈,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周圍仿佛布滿敵人,又仿佛被扔進一潭無邊的池水,冰冷透骨。
『林雲深,你究竟愛過多少人,而我在這些人裏,又究竟算什麽……』
風起鶴用盡力氣将林雲深摟入懷中,抓起他的手,輕柔地吻過每一寸指尖,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你說會帶我飛,照顧我一輩子的對不對?』
『雲深,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他不敢給林雲深解毒。
解了毒這個人就會醒。
醒來後會皺眉、嘆氣、不耐煩。
再也不會跟從前一樣,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可能明明是他說要一生一世!
當年路過狹長的寬窄巷,裏頭有一對相伴七十年的夫妻攜手做湯餅,他們年少相識,結為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卻不曾想,一眨眼已過去了七十年。
風起鶴以為那就是愛情的模樣。
而他也會跟雲深一起看着日落,白頭偕老。
林雲深當時拉着他的手,笑說『好呀』。
可若現在問他,只怕林少爺會哼笑一句『巷子太短走不到白發蒼蒼』。
給了期待,卻不能遵守諾言。
你們說,這個人是不是個壞蛋?
風起鶴早就發現了算日子的本子,他每天清晨外出練劍,既是給林少爺在本子上劃下一筆的時間,也是逃避着不敢面對本子又劃了一筆的事實。
如果是正常人,到這個地步就該放手了,沒必要委屈自己。
可風起鶴不行,
他不可以沒有林雲深。
如果你們曾在高壓的期待下成長過就明白了。
每個人都期待你優秀、期待你付出、期待你做個完美無瑕的好孩子。
你不能說苦、不能喊累、任何時候都要照顧別人。
你是父母擺放給客人觀賞的花瓶,是任何時候都可以被拿出來吹噓的資本;
是先生們眼中不需要關心,且可以随便安排,負責替先生們減輕負擔的工具人;
是同齡人中的冤大頭,任何困難的事理所應當地交給了你,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成了你的責任。
可你會喜歡這樣沉重的人生麽?
風起鶴就是在這樣不得喘息的環境下長大的。
他的感受無關緊要、他的聲音不被聽到、他的情緒無人在意……
他的名字叫起鶴,可他何時真正起飛過?
任風輕雲淡、乾坤朗朗,他也始終立在屋檐上,作起飛姿态!
只因他不是活着的鶴,他是被畫在畫卷上的鶴呀!
他永遠也飛不了!
他的身世、他的責任、他的義務、他的血脈,
化作忠孝禮義廉的枷鎖困頓住他!
霁月世子、清風劍、天下第一、溫潤君子就如那精美的筆觸,将他拓在畫卷上!
就是死,也依然死在畫卷上,任書蟲啃咬,也永世不得超生!
所有人都在等他乖巧地将人生、婚姻、未來交付。
直到他遇到了林雲深。
那鮮活、明媚、而又昂揚的生命。
只因風起鶴一句喜歡,衆目睽睽下,他立刻脫了鞋襪,跳入池中,為他采摘池心的異色蓮。
當林雲深全身是水地從池塘裏爬出來,陽光下高舉異色蓮,又在衆目睽睽下送給他。
從來沒有人因為他的喜歡而付諸行動,陽光下,林雲深全身都閃閃發光,活像一條小鯉魚。
可是,面對這樣活潑的林雲深,風起鶴當時竟是慌亂更多些,『林師弟,異色蓮是本鄉周遵長所有的,他雅量大度才開放池塘給游客欣賞,我們不……』
『不要管這些,天崩地裂有我扛着,你只需說,你喜不喜歡?』
『我、很喜歡。』
『那就好!走,咱們回家!』
夕陽下,那鮮活的小生命拉着風起鶴往前走。
他笑着說,師兄,沒關系,我是活着的鳥,我帶你飛!你在畫卷上又如何?我有喙呀!我把你啄下來,叼嘴裏,天涯海角,我們也一起走過!我的翅膀就是你的翅膀,我會帶你看遍天下河山、看江山如畫、看雲卷雲舒。等我老了飛不動了,我就找個合适的窩,跟你一起慢慢變老,咱們死也死在一起。
沒人能拒絕這樣明豔、張狂、熱烈、獨一無二、被堅定不移選擇的愛。
『雲深,告訴我,你還愛着我,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黑暗中,唇舌交纏間,風起鶴擁抱着屬于他的人,索取着屬于他的一切。
熱。
好熱!
林雲深猛烈喘息着,身體被束縛的拘禁令他難以适從。
頭很疼,無法醒來,可本能驅使他在夢中也要逃離。
但偏偏,有人救命稻草一樣抓着他。
他不喜歡,他很難受。
『放開我,好難受。』
半夢半醒間,他沒了鎮守天牢的殺伐果斷;也沒了骨子裏桀骜不馴的嚣張勁,像只小貓咪,帶着讨人憐愛的哀求。
不知掙紮了多久,那束縛終于解除了。
好容易獲得喘息,林雲深片刻不停地逃離,向外游走。
但,卻又太冷了。
他好像怎麽也捂不暖身子。
渴求着溫暖,他複而折返,想在燥熱和冰冷之間尋找平衡。
可就在他腳尖回移,輕觸到燥熱的瞬間,一股大力将他拉回。
熾熱像一條火龍将他纏繞!
『好熱、好熱、不喜歡!』
林雲深拼命掙紮。
掙紮的同時,涼風吹在他皮膚上,像清泉和雨露。
又漸漸,那股燥熱好像沒那麽嚴重了,逐漸變為溫暖。
沒有逼仄束縛的溫暖讓人愉悅,林雲深适應一會,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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