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歸處(正文完) 兩萬個日子對……

第39章 歸處(正文完) 兩萬個日子對……

陽光掃過林雲深臉頰, 他揉揉眼睛。

後腰酸痛,下不了床。

确切的說,從寧王府出來後, 除開趕路, 他就沒下過床。

風起鶴玩小偷游戲上了瘾,今天說驿站有枚戒指丢了,明天說縣衙少了一塊腰牌, 反正最後都逃不過『檢查』二字。

起初林雲深還能頗有興致地陪他玩耍,可後來, 只能顫巍巍撐着桌面,哭着說:『拉磨的驢也得歇兩天, 我也不能天天被檢查呀!』

每每此時,風起鶴便會傲嬌一哼,接着給他帶來可口飯菜。

林雲深便會讨個饒:『能穿着衣服吃不?』

而每一次, 風起鶴都護斬釘截鐵地回答『不能』,理由是——卷宗上說, 該名嫌犯輕功天下第一, 謹慎起見, 不建議給嫌犯穿戴衣物。

林雲深只得豎起大拇指,好好好,有天賦,會玩會玩。

于是自那以後,總是白天『審訊』,夜晚審訊結束後馬車趕路。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 他們趕回了神都,住回了林府。

鑒于『林雲深』已死,仆役都被遣散了, 這諾大林府,徹底成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家』。

而此時此刻,晨曦陽光下,林雲深一動胳膊,便被風起鶴緊緊抱住。

自從『失而複得』後,風起鶴的睡眠便很淺,幾乎一瞬間他就驚醒了,紅着眼眶急切道:『你要去哪!還想逃去哪!』

『我哪兒也不去,只是伸個懶腰。』林雲深無奈擡頭看着熟悉的屋梁,『這是咱們的家呀,我還能去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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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雲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原諒你!』風起鶴恨恨說完,腦袋放于林雲深頸窩輕蹭。

陽光透過半月紗的窗戶找進屋內,暖洋洋的。

林雲深親親風起鶴額頭:『好、好,我知道,我哪兒也不去。』

陽光能到刺眼的地步,便是日上三竿了。

可兩人依舊蜷縮在愛與溫暖的被窩裏,只因這天是休沐。

回到神都後,作為女帝新晉走狗的李容免不了要處理公務。

每天清晨,風起鶴離開家門前,都會把鑰匙放在林雲深枕邊。

他知道,林雲深如果想走,再堅固的牢房也困不住他。

而這些日子裏,每天夜裏他回到家,都能看到一盞溫暖的燈。走進屋內,是做好的香噴噴飯菜,和同貓咪們嬉笑打鬧等待他的林雲深,這種幸福似夢似幻,迷離到讓人沒有真實的觸感。

此刻,望着林雲深恬靜安睡的側臉,風起鶴欲言又止,心頭懸一塊大石頭,既焦躁,又不安。

明明總是擁抱着他,可風起鶴依然覺得,自己從沒有得到過眼前這個人。

那他這些日子所獲得的幸福,真的是幸福嗎?

他很想說,雲深,我們開誠布公,把所有一切都說清楚好不好?

但相處多年的經驗已經告訴了他答案,林雲深一定會笑嘻嘻地扯閑話,讓他無話可講。

林雲深對愛情有着深刻的感悟,而這些感悟大多不是風起鶴給他的。

這是最讓風起鶴心痛的地方。

在林雲深的感情生涯裏,他出現的太晚,以至于永遠被動。

他還想說,雲深,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但經驗依舊給了他答案,林雲深會輕輕拉起他的手,親吻他的手背,然後笑着說:『我們什麽時候分開過?』

想到這裏,風起鶴再難壓抑內心情感,他緊緊抱着林雲深,眼淚不自覺落下卻沒有知覺,直到臉頰有水滴劃過的觸感,他才驚覺自己落了淚。

那滴淚剛好落在林雲深額頭。

他驚訝睜眼,看到風起鶴默然無言的哭泣,說不難受是假的,他想說一千句話一萬句話來哄風起鶴,可死嘴啞巴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

林雲深只能輕輕地湊上前,親吻風起鶴臉頰,将那一顆顆淚珠親吻。他明亮的眼睛飽含深情,柔聲道:『不生氣好不好?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風起鶴冷哼一聲,別過腦袋,看破一切般無力道:『我原不原諒你,重要嗎?反正在這段感情裏,我也不是說了算的那個。』

這話不假。

囚禁與被囚禁,支配與被支配。

看似主導權在囚禁者與支配者手裏,但其實,不是的。

真正的主導權,在被囚禁與被支配的人手裏。

這是林雲深早就玩透了的游戲規則。

但今天,他緊張無比地搖頭,撒謊道:『不是的,你怎麽會說了不算呢?』鑒于他已被風起鶴牢牢擁抱着,他便伸出手臂,回應般擁抱風起鶴,『我知道是我不對,我生性便是涼薄,喜新厭舊。但經過這次分離,我才發現瀕死之前想到的人,也只你一個。』

『我知道我做了許多錯事,給你的安全感也很少,以後我會改,去哪裏都會跟你報備,也不會再有過去隐瞞着你……曾經,很多過去在我看來并不光彩,但如果你想知道,等有一天我們都好好的了,我慢慢跟你說,我會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和不安。』

『那天我說,我起名叫雲中鶴,是因為分別的日子,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是真的。』

聽着這真摯的告白,眼淚在風起鶴眼眶中打轉。

常妙人說:『他說,他叫雲中鶴,他已經有妻子了。』

北條悅子說:『他說他有家室了,不能休不能休,休了他要生氣的。』

就連韓長生也說:『他說,我很像一個人。』

照理來說,風起鶴該覺得高興了,可是,為什麽他還是這麽委屈呢?

報恩就包恩,為什麽要顯擺肌肉?

漁村的小姑娘才多大?見過多少男人?一個英俊非凡、有能力的男人從天而降,她怎麽能不喜歡?

賭錢就賭錢,為什麽要撩撥人家女掌櫃?

一個女人飄洋過海,能在異邦□□站穩腳跟,自然是賭術與武功無出其右。可偏偏有一個登徒子,從天而降,賭術贏她,武功超她。饒是她見過了這麽多男人,也從沒有人,能真正勝過她,她怎麽能不較真?

至于韓長生,更是純垃圾。

可就是一眼可見的純垃圾,也因為『有幾分像他』這種感覺,而去拉拉扯扯,如果他那天沒有及時出現,是不是要拉個小手,摸摸手背!

風起鶴哽咽道:『反正你從來也沒愛過我!從來也都不在乎我!』

『我承認我錯了,可你怎麽能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呢?』林雲深也急了,相戀這麽多年,風起鶴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心碎和落寞,那滴淚也似乎跟平時的格外不同,『風起鶴。』林雲深第一次鄭重地喊他名字,『如果我不愛你,我不會跟你成婚。』

這下,反而輪到風起鶴驚慌了,他深知林雲深骨子裏有多高傲,一時間,竟也不知所措。

相對無言,兩個人都安安靜靜地抱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是臉上的淚痕都幹了,太陽升到正空最高處了,林雲深伸個懶腰,宛若無事般問道:『你餓不餓?』風起鶴點點頭,于是林雲深笑道:『那我們一起去做飯吧。』

很多時候,其實所謂的争吵并不會有結果,在婚姻中尤其是。

廚房內,風起鶴備菜,林雲深掌勺。

驀地,風起鶴輕嘆口氣,林雲深瞬間回頭,問:『怎麽了?』

風起鶴搖頭,『以前都是我做菜給你吃,沒想到原來你也會做菜。』

林雲深笑着把長豆鏟進盆裏,『不會燒菜早就餓死了,當年去白鹿書院念書,也是勤工儉學,給先生們燒菜,才混來在教舍外聽課。』

鮮少聽到林雲深說起過去,風起鶴放下手中的事。林雲深卻笑着捏起一根長豆塞風起鶴嘴裏,『我說了,我會一點一點,把過去的一切都告訴你,但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長豆鹹鹹的,怪好吃的。

風起鶴點點頭。

他們坐在一起吃飯,跟過去兩千個夜晚一樣。

第二天一早,風起鶴穿上官袍,林雲深給他系好扣子,送他出家門。臨別時,風起鶴回身抱住林雲深,依依不舍道:『你會在家裏等我回來嗎?』

『我會,我永遠會。』

『我好怕你會騙我,等我回家,又是一場大火,我找不到你。』

林雲深親吻他,『再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因為我也舍不得你。不過我想很快,我們就會一起上朝了。』

林雲深所料不假。

鳳臺內,女帝盈盈笑着,含水秋瞳帶着看穿一切的銳利:『接回來了?』

風起鶴不敢隐瞞,點頭道:『嗯,接回來了。』

『受懲罰了?』女帝放下手中卷宗。

風起鶴不敢直視,點頭道:『嗯,懲罰了。』

女帝笑出聲,聽聲音是極喜悅的:『差不多就得了。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你總不見得,真把朕的內閣大統領,弄死在床上吧?』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吩咐道,『行了,明天讓林雲深來見朕。』

風起鶴回到家,見到福伯正指揮着兩個陌生年輕人挂點燃的燈籠。

福伯見到他,不能更高興,激動地老淚縱橫卻捎帶埋怨地說道:『道長,家主沒有死!這事,您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我好回來,照顧你們呀!』

一旁,那兩個陌生的年輕人拘謹地看着他,福伯介紹道:『阿寬阿亮這倆小子,自林府奴仆遣散後,便不知所蹤,我這次回來,又召集了從前的仆人,連帶着他們。』

風起鶴點頭:『以後家裏的事,便由您多挂心了。』進門前,風起鶴又回頭,『福伯,謝謝您。』

老人微微笑着,亦是十分感動。

正廳內,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

今天的飯菜,有的放多了鹽,有的卻味道正合适。林雲深解釋道:『福伯新請了廚子,也不好讓他閑着。但如果你想吃我做的菜,我以後便都做給你吃。』

風起鶴心裏暖洋洋的,卻又覺得自己未免也太好哄了,于是将女帝的意思說給林雲深聽。

林雲深點點頭,『她又怎麽會讓我閑着呢?』

吃完飯,兩人一起繞着私家園林散了會步,順帶去了側院看看孩子們。

值得一提的是,小橘貓在與林雲深重逢那晚,一反常态沒有罵髒話,反而乖順地讓林雲深碰它的腦袋。但僅僅第二天,确認林雲深還活着以後,髒話便又開始了。

『算了我心情好,不跟它計較。』

『你本來就不該跟它計較,它懂什麽嘛!』

夜深人靜,被窩內,他們一如當年新婚燕爾時一樣,相擁在一起。

『那明天,你跟我一起上朝嘛?』

『是啊,明天。』林雲深笑道:『我們還有兩萬個明天,可以一起上朝呢。』

『你不是說,兩萬個日子,長到可怕嘛?』

『但現在,我害怕它用完了。』

林雲深眼睛映着光點,映着眷戀。

『師兄,』他說,『你願意陪我過這兩萬天嗎?』

四目相對,風起鶴吻上去。

月色溫柔,包容許多秘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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