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廷臣宴 她曾經是欽定的六皇子妃
第4章 廷臣宴 她曾經是欽定的六皇子妃。……
五月廿二廷臣宴,宮中在臨水殿設宴。
明姝由宮人換上厚重的常服,插上滿頭珠翠,簪金戴玉,少有的雍容華貴。點過的朱唇一揚,與彎彎的眼尾一起顯得十分勾人。
這是梓歸刻意所畫。
看慣了一個人娴靜端莊,當見了她明豔動人的另一面,心底很難不觸動。
更何況是皇後娘娘這樣的女子。
承德殿前,儀仗擁着的人穿着十二華章的玄色龍袍,頭戴旒冕,一身珠玉與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十分相稱。蕭以鳴一步一步沉穩地走下階來,帝王氣度在那一瞬間壓下來,讓明姝也不由得愣了愣。
直到他走到近前,明姝才匆匆地低下頭去,領着宮娥行禮:“陛下。”
蕭以鳴虛扶她起身。
兩個人一前一後乘上轎攆,明姝在他身後。
當蕭以鳴的手臂搭在轎攆的扶手上時,露出了手腕上的琉璃繩。随後,他像是留意到了這一幕,伸手将袖口扯下,将琉璃珠與紅繩遮的嚴嚴實實。
明姝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常服上靈動的鳳尾。
臨水殿燈火通明,随着一聲唱禮,蕭以鳴與明姝執手入殿,接着便是洪亮的請安聲。
帝後攜手踏過殿中央軟軟的朱紅錦毯,走向高臺,于長桌兩旁分坐。諸位大臣與命婦分階而立,亦相去不遠。
皇帝清朗的嗓音在殿中回響:“衆卿家免禮。”
朝中大臣、命婦、宗室家眷紛紛起身,退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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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宴。”
皇帝一聲令下,紗帳外琴聲即起,內監捧着精致的碟碗魚貫而入。起先,殿內的群臣與命婦還比較拘謹,但不消多時,殿內便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熱鬧起來。
坐在高臺上的明姝面含微笑,溫柔地注視着臺下,實際上有點僵硬。
殿中一處角落之中彙聚着不少朝廷命婦,圍擁着一個纖瘦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羸弱不已,半個身子靠在身側的婢女上,對前來拜會的女子對面行禮。
也不知道西平那邊如何待康寧,和親兩年,她比先前瘦弱多了。
明姝顫了顫眼睫,心中有些動容。忽然,眼前的視線被遮擋,明姝擡眼,便見梓歸提起酒壺,為她斟滿酒。
像這樣的宴席,主人家坐在上面主要是待客,明姝并不能吃飯。因而她瞬間明白了,梓歸這一動作,不過是阻擋她望向康寧的視線而已。
明姝下意識地向身側望去,只見身旁的男人也正望向那一處,這個時候,她和他倒是難得的一致。
她深吸了一口氣,視線轉向別處。
宴席上不斷有人遠遠地朝她行禮,明姝微笑點頭。一群命婦原本三三兩兩地朝明姝行禮,而後自發地排列在一起,朝明姝行了一個大禮:“皇後娘娘聖安。”
這樣的場面,明姝也不得不高舉起身邊的酒盞,一飲而盡。
就這樣幾回之後,明姝便感覺額頭有點發熱。正好宴席進程過半,她便立即對身旁的男人禀告:“臣妾先去更衣。”
不過是借更衣之名出去走走。
臨水殿外,每一條長廊都有內監在兩側侍立。明姝挑了一條通往湖心亭的小道,打算在湖邊吹吹風醒酒。才坐了沒有多久,梓歸便在一旁提醒道:“娘娘,康寧公主來了。”
明姝的視線一滞,當即轉向,心底卻莫名地生出幾分緊張來。
梓歸已率先迎上前去,遠遠地将康寧攔下:“娘娘身體不适,不便見客。”
那邊的聲音傳來,明姝便立即做出一副疲憊的模樣來。
“那還真是不巧。”康寧的話也遙遙傳來,“原本是想來給娘娘請安的,既然娘娘不适,康寧就不多加打擾。”
陳玉妍朝梓歸一笑,幹脆利落地轉身,連梓歸心底都有些驚訝。
但梓歸卻更快地反應過來,警惕地盯着康寧公主的背影。康寧公主看上去身子弱,若在這裏有個好歹,可不要栽贓給他們娘娘。
只是盯了片刻,梓歸便覺察出了問題。
康寧看上去是纖弱,可是她身子微微後傾,單手扶在腰上,反倒是更叫人覺得奇怪。
梓歸心中一沉,福身開口道:“夜深路黑,奴婢護送您回去。”
*
梓歸跟着康寧一塊走了,明姝望着他們遠去,心底不由得覺得奇怪。但她知道梓歸聰明,她跟過去有她的道理。
不一會兒,梓歸沉着臉回來了。
明姝當即問道:“這一路,她可有為難你?”
梓歸搖搖頭,語氣沉沉:“奴婢懷疑,康寧公主歸朝的原因并不簡單。”
明姝問:“你有什麽發現?”
“奴婢發現康寧公主走起路來的姿勢有問題,跟了一路,發現她走起路來時一直護着腰。”梓歸望着明姝的眼睛,平靜地開口,“可能已有身孕。”
“身孕?”
梓歸篤定道:“奴婢先前在太後身邊,游走後宮,見過有身孕的妃子,應當不會看錯。”
明姝當即攥緊衣袖,難以置信地望向梓歸,還有幾分不知所措。
赫連鷹已死,康寧是怎麽有身孕的?
“娘娘先別多想。”一旁的梓鳶連忙道,“若是康寧公主真的有身孕,不會到現在我們的人都沒有得到消息。興許只是身子不好呢?”
明姝深吸了一口氣,腦子裏将這件事轉了一遍。
赫連鷹已死,康寧是怎麽有身孕的?
先前,她并沒有把康寧公主放在心上,也沒有向人問過康寧的情況,是因為明姝覺得,再怎麽樣,康寧已是赫連鷹的妃嫔,就算與皇帝再怎麽有交情,也不可能踏入後宮。
可是現在,倘若康寧真的有身孕,那一切都不一樣了。
一種莫名的害怕油然而生,明姝緊咬唇瓣,腦袋熱起來,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指卻涼得冰人。
女人臉上的笑意不見了,好看的眉心蹙起。明姝站起身,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長廊裏,迎面而來的男子朝她拱手行禮,明姝沒有看到,還是梓歸提醒之後,她才停下腳步。
面前的男子被曬得膚色發黑,但整個人精神健碩,身體板正猶如一把長劍,卻在她的面前收斂聲勢。
“皇後娘娘安好。”
他的面容叫明姝有一種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一旁的梓歸提醒道:“是睿陽侯。”
明姝再次頓住,模糊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
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眼,又在一瞬間恢複先前的雲淡風輕。
明姝揚起唇角,笑容溫和,擡起手指。
“請起身吧。”
睿陽侯這才起身,低垂着眉眼。
他的臉頰上有些暗紅色陳舊的傷疤,明姝這才回想起來,睿陽侯家的小公子在新帝登基沒多久便前往邊關歷練。看他這樣,定然是吃了不少苦。
明姝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她初入京時,小侯爺當街攔車。她當時又急又氣,一腳将他踹了出去。
之後如何,明姝并不知道,不過想來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麽光彩的過往。
明姝唇瓣動了動,也沒想到該說什麽。
相對無言,盧義宣哽了一下,轉身為她騰開一條路。身為外男,與皇後單獨待得太久,多少都有點不合适。
見他挪動,明姝反倒輕松了,朝他點點頭,從他身邊經過。
只是那個瞬間,明姝突然覺得,如果當年的馬車真的被他攔在城西,沒有入宮,那就好了。
明姝一路回到臨水殿,菜品已上得差不多了,宴席漸近尾聲。
殿中交錯着勸酒與相談的聲音,明姝回來時,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她在男人的身邊落座,視線朝前,忽而聽得一聲詢問。
“去了這麽久,只是更衣?”
尾音帶上疑問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質疑。
明姝的目光落在殿中的一處角落,在那裏,康寧公主微笑着擡起酒盞,又放下。
“臣妾。”明姝咬重了字,“見了人。”
她沒有留意到,睿陽侯盧義宣正好回來落座。蕭以鳴的視線收回,冷笑一聲。
明姝的情緒也在一瞬間冷淡下來,自嘲似的勾了一下唇角。
被他發現見了康寧又如何?是康寧主動來拜她,她也什麽都沒做。
兩個人一動不動,氣氛僵持間,明姝眼角的餘光裏忽然有一對夫婦起身,一并走到高臺之前。
臺下女子氣勢凜冽,生拉硬拽地将身旁的男子拉到臺前,這對夫婦之間的感情看起來并不怎麽和睦。
“微臣/臣婦恭請陛下、皇後娘娘聖安。”
“六弟、六弟妹。”蕭以鳴沉穩的聲音中帶上了溫和,“免禮。”
明姝朝他們二人點了一下頭。
只是瞬間,臺下的女子便朝她看來,神色複雜至極,一旁的男子亦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明姝。
大殿漸漸地靜下來,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麽一幕,朝這一處望來。
衆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件事。這位六皇子最得先帝寵愛的那幾年,曾經有過一場婚約,而婚約的對象,就是當今的皇後。
不僅如此,兩個人關系還出奇的好,六皇子無論去哪裏,一旁總有明家女的身影。
而如今,兩個人都已有家室。這樣的關系再見面,總是分外尴尬。
蕭以鳴的神色當即變得十分難看,握在袖子裏的拳,不自覺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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