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照顧 “跟我走

第25章 照顧 “跟我走。”

出發前一日, 兩個人早早就寝。蕭以鳴沒怎麽鬧她，睡在身側很安分。

第二日天沒亮，整個宮城便已蘇醒。

司儀将衆人領至祈安殿, 低沉的禮樂交錯, 祈安殿的司禮做法事, 将瑾安皇後的牌位遷出。

明姝眸光轉動，突然發現前幾日接待她的司禮女官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梓歸有關。

日出東山, 瑞霞普照，将明姝玄色衣袍染上金黃色彩。

禁衛軍開道, 牌位由司禮專門護送，皇帝的馬車也只能接在瑾安皇後牌位的馬車之後。

森然的禁衛軍一眼看不到盡頭，皇帝出行的車駕從宮內排到宮外，兩側旗幟飄揚。随着從宮中傳出的一聲令下, 如長龍一般的隊伍駛動，威嚴肅然。

馬車行駛平穩, 身下的軟絨地毯溫和綿軟，好像坐一天也不會累。明姝抱着層疊的衣袍, 坐姿規規矩矩。

“不必緊張。”蕭以鳴掃了她一眼, “要一日才能到。”

鶴陰山帝陵在京郊西北。傳聞這裏曾有仙人乘鶴而去, 故名鶴陰山，後來有大師在這裏發現了龍脈, 上報給蕭氏先祖，這裏便成了帝陵。

不過, 一路馬車飛快，到那裏怎麽會需要一日？

很快明姝就有了答案。

雖然乘坐馬車，但體感整個隊伍行走并不快, 甚至可以說是與行人散步無異。

沒過多久，有人匆匆過來禀報：“陛下，康寧公主胎動了。”

蕭以鳴掀起簾子：“太醫去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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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外面的人回答，“公主說身子有點不适，想要休息片刻。”

“讓他們停。”

游龍一般的隊伍就此停下，明姝靜靜地等候。沒過多久，又有人來禀報：“康寧公主說身子好些了。”

“出發。”

整個隊伍的出發停留只在幾句話之間。明姝靜靜地望着這一幕，不得不說，康寧公主的這幾句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車內燃着檀香，坐久了，明姝感覺胸口有點悶。

“娘娘。”梓鳶的聲音正巧從外頭傳來，“奴婢帶了些果脯酸棗，若是不适，可以先吃一點。”

“我還好。”明姝回答，“九公主的車駕是不是在後面？派人去看看她。”

她說這話時，蕭以鳴望了她一眼，不過沒有搭腔。

正午時分，隊伍停下休整。午膳是早上預備好的米飯和菜，比不得宮中花樣繁多，但勝在方便。

用過午膳，明姝搭着梓鳶的手下車消食，派出去找九公主的人，現在才回來。

小太監氣喘籲籲：“回娘娘，已經送到了，九公主殿下的車駕跟在最後面，要走三裏路才能到。”

明姝有點吃驚。

馬車繼續啓程，又花了一個下午，終于即将抵達。

再往前進了山路，馬車變得陡峭許多，明姝背靠車廂，忍不住問：“這麽陡的山路，康寧和孩子怎麽辦？”

蕭以鳴大約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遲了一會兒才答：“坐軟轎，讓人擡上去。”

聽他的語氣，應該是做了周全的準備，明姝想了想，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憂心。

馬車終于停下，蕭以鳴率先下車，明姝跟随其後。

入目是一座宅院，有宮人推門出來迎接。不遠處有一片竹林，表面蒙着一層青灰的竹霧，看起來十分清幽。

“來不及建行宮，便只搭了幾座宅子。”

蕭以鳴邁步往裏，忽然發現身邊的人沒有跟上來，一回頭就看見她轉身回望。

所見之處是齊字號的金綠旗幟，禁衛軍的身影藏在樹林裏。

明姝想看看其他人，只聽得身後一聲催促：“在看什麽？”

“他們住在哪裏？”

蕭以鳴不知道這句“他們”包含着誰，模糊地回答了一句：“這座宅子只有你和朕，其他人安置在別處。”

也就是說，康寧公主也在別處。

心中随之而來生出竊喜，明姝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覺得有點不對，又立即生出懊惱。

宅邸之中原本有三三兩兩的小太監，一聽到消息全都出來迎接。明姝跟在蕭以鳴身後進入宅邸，宮人陸續跟在身後。

明姝跟在蕭以鳴身後，穿過中庭，抵達正堂停下。

他驀然轉過身來：“朕去帝陵看看，晚些回來。”

明姝問：“臣妾可以一起去嗎？”

“天色已晚，帶你不方便。”

蕭以鳴一笑，沒再解釋，背着手往外走，有幾個小太監也随他一起出去。

明姝的目光一路跟随，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

在她失神時，梓歸已做好布置安排。等她回過神，周遭只剩下梓歸一個人。

“他們去準備卧房了。”梓歸向明姝解釋，“廚房備好了飯，請娘娘移步膳房。”

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方桌上擺着九只碗碟，這桌子在民間至少能坐下八個人無疑，眼下只坐着明姝一個。

在車上捱了一日，明姝胃口也不佳，拿起筷子随便嘗了一點，又放下筷子：“你們也累了一天，早些吃飯，不急着收拾。”

蕭以鳴走得匆忙，連晚膳都來不及用，想來這一趟事情很着急，興許沒那麽快趕回來。

明姝很快用完膳，讓梓歸去吃飯，交班來了另外一個叫苗兒的宮女。

苗兒先前跟着梓鳶幹活，人乖，但話很少。因着出宮的這件事莊重肅然，需要性子謹慎的宮女，梓鳶就挑了她跟着。

明姝用完膳在院子裏轉，苗兒在身後跟着，果然沒什麽言語，有時她甚至懷疑苗兒跟丢了，得回頭确認一眼。

庭院幽寂，院子裏一簇矮竹随風晃動，沙沙作響。有宮人的交談之聲從牆那邊躍過來：“今兒出來時還是晴天，明天不會下雨吧？”

明姝順着這句話擡頭往上望，只見天幕漆黑，灰雲籠罩。

“不好說。”另一個人接腔，聲音抖了一下，“這個天，不會發生什麽詭異的事吧。”

“發生詭異的事也不奇怪。”小太監故作深沉，“你也不想想，旁邊就是帝陵。”

中間停了片刻，明姝以為他們不說了，正要走，聲音再次傳來。

“聽說先皇後之前顯靈了。”小太監聲音幽幽的，“你不知道？先前咱們皇後娘娘上香的時候，被香灰燙了一下，據說是先皇後對皇後娘娘這個兒媳婦不滿。”

“你可別亂說話！”另一個人立馬喝住他，“要人聽見了咱倆都得死！”

小太監推搡他：“宮裏人都這麽傳的！”

“……”

明姝站在牆下聽，驀然間看到身邊一個人影，吓了一跳，反應了片刻，才發現是苗兒。

“……娘娘。”苗兒憂心道，“咱們走吧。”

明姝點點頭。

聽他們嚼這些舌根不僅無趣，她也不能親自回怼，有損身份。順着石徑走了半道，明姝才想起來問題出在哪裏。

身邊待着的既不是梓鳶，也不是梓歸，否則至少要出個聲把他們吓得一夜都睡不着。

明姝望了望苗兒，心底暗自嘆氣。

身旁的人還得是要能說會道才更好。

好在沒過多久，梓歸回來替下苗兒。明姝讓她去拿上燈籠，出去轉轉。

要說方才那些話沒進心裏，也不可能。他們的話，宮中的輿論幾乎是精準地戳到了明姝的痛處。

她和蕭以鳴的婚事，先前就沒有得到先帝的認可，如今在祭奠先皇後的時候又出了這些異象，她很難不多想。

宅邸不遠處，有一片非常大的竹林。翠竹高聳，直沖雲天，任寒風吹動，不肯折腰。

明姝忽然低頭一笑。

思緒吹遠，她回想起初入京時，看不上京中貴女表面高雅，實際為自己獵取夫婿的活動，也不覺得嫁給皇子有多風光，時常被人指責自命清高。

以前覺得自持氣節，現在回想……不過都是小孩心性。

竹林裏傳來沙沙的聲響，明姝還沉浸在思緒之中，忽聽得梓歸大喝一聲：“誰？”

竹林裏猛然鑽出來一個黑衣人，梓歸護着明姝往後退。

黑衣人摘下了帽子，赫然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梓歸面露驚駭，連聲音都小下去了： “永平王……殿下。”

蕭以琮整個人氣喘籲籲：“本王有幾句話要跟明姝說。”

“王爺不宜直呼皇後名諱，還是叫娘娘吧。”梓歸冷聲道，“後妃與朝臣不宜私下見面，王爺膽大不怕，但有沒有想過陛下知道之後會怎麽會娘娘。”

蕭以琮一時語塞。

明姝也深知其中道理，沒有猶豫：“梓歸，我們回去。”

“明姝！”

在她轉身的那刻，身後傳來男人的叫喊，聲音很大，明姝都怕宅子裏的人聽見。

“本王知道你在宮裏過得不好，為了你，我籌備兩年，現在都已經準備好了。”

明姝立即轉身：“你在說什麽。”

蕭以琮剛剛說完那一番話，口舌發幹，咽了咽口唾沫，總結道：“跟我走。”

“你現在回去，我只當沒見過你！”

明姝立即将他的話堵回，甚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不要命，她還要命呢！

先前每次明姝和他打照面，蕭以鳴都會冷着臉，甚至給永平王身邊安插了很多眼線，他現在來說這件事，豈不是找死！

明姝後悔聽他說完這番話，感覺耳朵都髒了，二話不說地往回走。梓歸替她提着燈，兩個人猶如見鬼似的，腳步飛快。

等到進了宅子，明姝才轉身回看，見蕭以琮沒有蠢到跟上來，她才終于松了口氣。

視線轉回。宅子裏莫名多了好些禁衛軍，屋檐下挂滿燈籠，比方才她離開時還要明亮。

她硬着頭皮往裏面走，衣擺生風。

才走過中庭，身後傳來輕微的動靜。

男人緩步朝明姝走來，語氣在庭院中顯得有幾分幽然，好似鬼魅。

“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