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舊日篇章【六】 嘴臭小鬼不會遇到自戀……

第70章 舊日篇章【六】 嘴臭小鬼不會遇到自戀……

芳子最近變有些奇怪。

她似乎在躲我, 一起吃飯的機會少得可憐，只有晚上才能見到，而且……

之前圍在她身邊的女孩子, 現在全都離得遠遠的，眼中居然是驚恐？

芳子身上是發生什麽了嗎？

我漫不經心的沖洗掉身上的泡沫，有關芳子的變化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芳子回來沒有等我。

浴室的大門緊閉, 身上還有滴滴答答的水珠順着濕漉漉的發絲垂落，我握着推拉門的把手，伸手推開了玻璃移門。

熱氣一股腦的從淋浴間沖出, 在這狹小的空間內飄散, 我眯着眼睛用毛巾擦拭身體。

宿舍的隔音效果并沒有太好, 所以我能夠隐約聽到外面的聲音。

按照芳子往常的習慣，這個時間，她應該在看動漫，可是現在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那她在幹什麽呢？

我站在洗漱臺前，嘴中叼着牙刷，蹙着眉頭看向鏡子裏面的女孩，心中閃過無數想法。

我盯着鏡子裏面的女孩, 自言自語詢問——

如果是你, 你會認為發生了什麽呢？

鏡中的黑發女孩神情冷漠, 她輕輕勾起嘴角，仿佛在說——

你不是早有猜想了？

我同樣笑了。

我确實已經有猜想了。

鏡中女孩就是我, 或者說是真正的我。至于日常的歡脫外表？那只是一個僞裝的面具罷了。

冷漠的我來暗面, 獨處的時候，我大多是面無表情的原本模樣。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明白自己與普通小孩不同。

我似乎天生缺乏情感，很難與別人産生感情上的共鳴, 甚至連基礎的感情波動都沒有。

原本我應該這樣過完一生，但是命運出現了變故，我因此得到了改變。

我曾經短暫的擁有過一只兔子。

緋紅的雙眼，雪白的皮毛，雙手就可以托起那柔軟小小生命。

那是我五歲的生日禮物。

兔子裝在一個粉色的籠子裏面，上面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它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今後的【新家】。

鄰裏的小孩全都跑來慶祝，稚氣的笑聲填滿了整個房間，可惜主角卻并不開心。

我如同旁觀者一樣坐在椅子上，冷漠的欣賞眼前上演的繁華鬧劇。我并不明白他們在歡呼什麽，也不明白他們的歡喜情緒從何而來，我只覺得煩躁。

不過，另一位【主角】似乎也是如此。

兔子縮在籠子角落，好似也不堪衆人的煩躁。

我生出了興趣，接受了這份禮物。

生日的慶祝已經落幕，我拎起了粉色的籠子，開啓了自己觀察日記。

可惜，它實在太脆弱了，一周之後，巴掌大的兔子死在了籠子裏面，我的觀察不得不結束。

這真的太可惜了……我明明那麽、那麽喜歡這只兔子。

我的臉上寫滿了驚恐與害怕，如同尋常小孩一樣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眼淚汪汪的看向爺爺。

周圍的小孩将我團團圍住，笨拙的安慰我。

注視這一切的爺爺最終深深嘆氣，将那只兔子埋了。

“……是你做的吧”

“嗯？怎麽會呢？我——”

一雙大手按在我的頭上，寬厚粗糙的掌心輕柔我的發絲，一直嚴肅古板的小老頭，此刻溫和說道

“不要欺騙自己啊……即使是奇怪的小朋友，也擁有被愛的權利，我們一直很愛你。無論遇到什麽，都可以告訴爺爺，爺爺相信你會長成一個好孩子。”

沒有責備沒有嫌惡，戳穿了我的面具卻依舊慈愛的看着我，我的心中像是有柔軟的羽毛劃過。

“那我們約定了……”

“約定了。”

我和爺爺默契的沒有去提那只死去的兔子，只是從那天之後，我變成了一個正常的小孩。

爬牆上樹、古靈精怪，沒有人會覺得我情感匮乏，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會卸下自己的僞裝。

我吐掉了嘴裏的泡沫，用毛巾擦幹臉蛋。

這是我被困在這座未來都市的第二個月，可我還沒有醒來，我需要尋找到離開的方法。

夢總有醒來的一刻，我不能用漫長的時間去賭自己何時醒來，我的家人還在真實的世界等我。

銀發的陌生男人為什麽找上我，為什麽非要選中我？又為什麽非得讓我這麽巧合的被送進這座研究基地呢？

按照上次出門得到的信息，學習超能力并不一定要在研究基地，學園都市開設了各種學校，這些在學校也能學到。

所以，銀發男人并不是讓我學會超能力？他是故意讓我來這裏遇到……

我的腦海裏面閃過各種各樣的臉，最後定格在白發紅眼的小孩。

一方通行？

是一方通行。

那個男人故意讓我遇到一方通行。

或者說，找上我的原因就是因為我不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因為我的非正常，他刻意挑選我，他知道我的一切，他篤定我會喜歡這個世界，他知道我一定會找上一方通行。

他甚至知道我有一只死去的白毛紅眼睛的兔子。

真是傲慢且惡劣的家夥。

可惜，他猜錯了。

我并不喜歡這個世界，也不那麽喜歡超能力。即使是我這樣非正常的小孩，擁有愛自己的家人後，也會努力學習努力回應。

我一定要找到離開的方法。

所以我肆無忌憚的表現自己，用言語誘導、用動作暗示，讓助手姐姐給我修改機器模式，讓自己被選中參加白大褂的檢測。

甚至是遇到一方通行。

誰會懷疑相遇并不是巧合呢？一個小小的改變，就可以引發後續一切，在這個遍布攝像監視的基地堡壘，一切的發生都是那麽尋常。

淋浴間的花灑并沒有關上，此刻正在發出“嘩嘩”的流水聲，身上的水痕已經用毛巾擦幹，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我伸手關上了花灑。

屋外的芳子顯然聽到了聲音，片刻之後，動畫片的音樂聲響起，我開始吹頭發。

吹風機熱乎乎的暖風烘得我睜不開眼睛，昏昏沉沉中，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我拔掉了插頭睜開了眼睛。

秋天的味道愈發濃厚，睡裙顯得有些單薄，我推開浴室的大門，送出一股熱騰騰的水蒸氣。

冷與熱的交替中，我甩甩自己的腦袋，朝芳子的床鋪走去。

“芳子，我洗好了哦——”

“有沒有想我啊？”

我攬住芳子，勾起她圓圓的臉，流裏流氣的笑着。

“哎呀！”

“煩死了，不理你！”

芳子害臊得伸手捂臉，身子背對着我。

我嘻嘻哈哈的去撓她的癢癢，芳子受不了直接跑開。

“不理你了，我去洗澡！”

甩出這句話之後，芳子關上了浴室的大門。

我抱着自己的膝蓋坐在床上，全神貫注的看着動畫片，時不時被裏面的情節逗笑，可心中的猜想更加堅定。

芳子一定是遇到不太好的事情。

在她蓬松的金色卷發下，鬓邊藏着淺淺淚痕，着急捂住的臉上，眼眶染上淺淺紅暈。

她在哭。

她是遇到了什麽呢？

追問并不會得到答案，甚至會讓芳子失去唯一宣洩的口徑，我打算從其他地方出手。

投影儀還在運作，耳畔依稀能夠聽到卡通角色的笑鬧聲音，我的眼皮慢慢耷拉下去。

今天白天檢測更加冗長，忙碌一天之後現在坐在床上，我有些昏昏欲睡。

這或許是一個好的選擇。

拉上白色的被子，我閉上了眼睛，深深睡去。

*

清籁源久木芳洗完澡出來之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對面床鋪上的女孩已經深沉睡去，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皮膚卻是極致的白——就像瓷娃娃一樣。

清籁源久木芳深呼一口氣。

太好了，常林已經睡着了。

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少女，尤其是現在的她。

清籁源久木芳知道的很多，比如這個都市平和外表下的殘酷，也比如成為特力研的實驗品究竟代表着什麽。

來到特力研的兩個月，她早就做好了面對殘酷現實的準備，可是在自己作為商品被研究員衡量價值之後，她依舊忍不住失落。

不是因為自己地位的渺小，而是因為自己的無能。

生活在一切都按照能力進行劃分的學園都市裏，沒有人不渴望強大的能力。可是清籁源久木芳的能力并不具有攻擊性。

根據現在的能力開發，她是一名精神系能力者。

弱小且卑微，對于特力研的研究員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她很害怕，害怕被抛棄，害怕未來的生活，更是恐懼，恐懼自己內心的欲望居然如此卑鄙。

清籁源久木芳害怕自己的能力被常林知道。

即使是弱小的精神系能力，也能做到修改別人的意識，在她的實驗室中，已經沒有人願意接觸她了。

精神系能力者擅長玩弄人心，這一認知牢牢地刻在衆人的心中，将清籁源久木芳當做瘟疫一樣避之不及。

可是常林還不知道。

這是她的第一個朋友，她就像小太陽一樣，如果常林知道了……不、不可以、我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每個研究基地的資源都是有限的，如果她變得更加強大，那就不會有人對自己指手畫腳，到時候……

常林就會變成自己唯一的朋友了。

清籁源久木芳一眨不眨的看着床鋪上已經深深睡去的少女，眼淚順着她圓潤的臉蛋慢慢滑落，砸在她的白色睡裙上。

金色的眼中是流淌的蜂蜜，中心是欲望的漩渦，盛滿了蠱惑與占有。

她咬住自己的嘴唇，那張天真可愛的臉上，第一次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清籁源久木芳小心的擰開瓶子，從床鋪的枕頭下面拿出那盒存放許久的藥片。白色的藥片無色無味，混着清水一同咽下，金發的女孩收拾好一切一同上床睡去。

她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可那又怎樣？

她承受不了失敗的結果，無論是能力還是朋友。

*

黑暗中，我睜開了眼睛。

今晚的月光很好，明晃晃的灑進屋內，給所有的物品都鍍上了一層銀色的亮光，美好且夢幻。

我并沒有起身。

未來都市不僅科技高速發展，連裏面的小孩都格外聰明早慧【也許這也是進入研究基地的條件】，根本不是我學校裏面跟在身後的小弟可比，他們每一個人都比我想象的更加狡猾。

即使是單純可愛的芳子。

我聽到了芳子粗重的呼吸，聽到了她撕開物品的聲音，然後是微不可聞的吞咽聲。

她在吃藥。

她因為某種原因選擇服用藥品。

至于藥品的來源？這可是科研基地，也許是在她檢測期間某位白大褂的【饋贈】。

那麽芳子身上到底發生的只會是——

她擁有了自己的超能力。

一個特殊的能力。

*

一方通行同樣在進行實驗。

不同于常林她們溫和的檢測，在他身上進行的實驗，無一例外都充滿了極端的暴力。

儀器掃過一方通行的緋紅瞳膜，紅色的信號燈切換成綠色，厚重的金屬大門打開，一股厚重的冷氣從端口放出。

在一方通行視野中，遠處是蓄勢待發的龐大黑影。

實驗開始了。

作為第十學區最大的研究機構，特力研占據的面積還包括地下數層的區域。比如地下30米深處，特力研還藏着一個空曠的訓練場地。

而唯一的服務對象只有一方通行。

這個白色頭發的孩子，身上潛藏着讓整個學園都市都為之興奮的能力，是珍惜且昂貴的實驗材料。

在訓練場的的玻璃後，擠滿了神色瘋狂的研究員，他們注視着屏幕上波動的數據，貪婪的眼神看向一方通行，如同藝術家遇見他的缪斯。

身上那件白色的外套，此刻是唯一包裹住他們心中惡魔的物品。

三分鐘之後，實驗結束。

轟鳴的武裝機器在一方通行手中變成一地碎屑，白色的小孩臉上連諷刺的笑容都消失，只剩下藐視一切的冷漠。

他感覺，自己距離普通的小孩更加遙遠了。

*

沒有讓我等待太久，新的轉折出現了。

還是那間熟悉的實驗室，只是今天的小孩只有我一個人。

助手小姐告訴我——

我覺醒了自己的能力。

在10月的最後一周，我變成了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