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舊日篇章【完】 未來再見

第79章 舊日篇章【完】 未來再見

再次睜眼的時候, 總感覺自己似乎睡了很長一覺，視野中的圖案都有些模糊不清。

随之而來的就是劇烈的疼痛。大腦皮層産生的陣痛，激出了我一身的冷汗, 我哆哆嗦嗦的伸出手，不出所料的在腦袋上摸到了一個傷口。

靠！

我開始後悔自己的烏鴉嘴了，怎麽淨想着壞事, 這下好了，成真的了。

牆壁上懸挂着時鐘，指針指向數字七, 房間內燈開着, 四處都照的亮堂堂的, 我發現自己還躺在三號實驗室的儀器上，不過運作的信號燈顯示儀器處于關閉狀态。

儀器像是個太空艙，弧形的外殼現在是打開的狀态，我得以清楚的看見裏面的線路。

滴答滴答，秒針正勻轉動着，房間靜的可怕。

我開始思索，木原小姐會這麽好心的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嗎？答案是不會。

我扭動了一下脖子, 在一個很難注意到的角落裏, 發現了一個紅色的亮點——一個小型的監視器。

我猜, 他們正坐在屏幕後觀察我，如同在一號實驗室內觀察一方通行一樣。

但這正是奇怪的一點。攝像頭的位置很巧妙, 藏在儀器後面的牆壁裏面, 更何況牆上還有信號燈亮着，很容易把攝像頭當做普通的信號燈。

但我一眼就看出它的不同。

我的大腦在飛快的運轉着，在我自己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不知覺的分析視野中看到的一切, 計算着相關的數據。

儀器的兩米開外有一臺顯示器，上面正在運算着儀器的代碼；頭頂的燈光是無菌室配備的規格；牆壁的時鐘并不準确，秒針慢了半秒……

巨量的信息湧入我的大腦，我似乎進入到一個奇幻的真空狀态。

我的……我的大腦不一樣了，變得更加……我在心裏咀嚼片刻，最後定下一個中性的形容詞——精密。

我的大腦在昏迷期間發生了變化。我立馬做出了這個判斷，進而聯想到許久前的芳子事件，最終進行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現在發生在我身上的，才是木原小姐真正的目的。

于是，我撐起身子坐在儀器上，擡頭對準攝像頭說道“木原小姐，我想和你談談。”

對面是久久的沉默，但我知道，她會同意的，我現在能夠醒來就是最好的證明。

果然，當時間來到七點十三分十一秒，三號實驗室的門口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那是木原小姐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

“你醒了，感覺怎樣？”話音未落，木原小姐已經走到我的面前。

“如你所見。”等待的時間足夠我把這臺儀器研究一遍，現在正在按照說明戴上手套小心的解開身上的電極片。

“很神奇的體驗，感覺世界都變得有趣起來。除了信息過多有些吵之外。”我明白木原小姐想要聽到什麽。

“太棒了！實在是太棒了！”女人一把拉住我的手，如同深淵一樣的眼睛似要把我吸入，她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完美的！你真的太完美了！”

木原小姐輕輕地撫摸着我的發絲，病态一般呢喃着幾個重複的單詞。

我并沒有掙開，一直等到木原小姐心情平定才繼續開口“我想，現在我可以擁有一些更好的待遇，您覺得呢？”

實驗已經做完了，給自己謀求一些利益才是正道。就算這只是一場實景游戲，給自己待遇提升一點總不是壞事。

況且我真的受夠玉米了。

“嗯哼~當然，現在的你和那些廉價的【一次性用品】完全不一樣。”

木原小姐輕聲笑着，完全不認為自己的描述有什麽問題。

*

一方通行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的？

這個問題恐怕很難得到準确的回答。

一方面他接觸的人員大多都是研究員，根本無人願意分出心思了解；另一方面他本身獨一無二的思維方式，造就了他注定無法被普通人理解的局面。

但現在，這個答案出現了變化。

我是在第二天，從名為喬克拉克的助手先生口中得知的。時隔一個多月，我終于得知了這位助手先生的名字。

他明确的告訴我，昨天進行的是一場有關【學習裝置】的實驗，而現在，加載在我大腦中的是一方通行的思維。

我領悟到他被沒有點名的事實——我是他們選中的一方通行大腦的克隆體。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成為一方通行的助手之後，我明白他的存在是如此的特別且珍貴，學園都市找不到第二個一方通行，所以他們打算人為克隆出一方通行的大腦，如同克隆羊多利一樣。

喬克拉克帶我搬到一方通行隔壁之後就匆匆離去。他真的太忙了。我還站在原地消化剛才的消息。

我今年十一歲，馬上就要十二歲，但依舊屬于小孩的範疇，即使我現在有一個聰明的大腦。

學校裏的老師教我尊重生命，這個道理似乎完全不适用于學園都市。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定是一方通行，也不覺得他的存在有什麽過錯，以至于被這群研究員當做珍奇的動物一樣對待。

這時，對面的大門打開了。

白頭發的小孩還是穿着他鐘愛的條紋短袖，拽着一張臭屁的酷哥臉，完全看不出昨天落寞的模樣，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個比我還要小的家夥所背負着的東西，是我難以想象的沉重。

“喂！還不走嗎？之前不是叽叽歪歪說什麽趕不上，今天怎麽還傻站着？”一方通行惡聲惡氣的說着，還是那副欠教育的模樣，只是我卻生不出拌嘴的心思。

“不對勁，你今天很不對勁。”一方通行繞着我走了一圈，對着我的模樣連連搖頭。

他裝作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我的身後，又問“你……你是搬到我隔壁了？老子不是說了之後會配合你嗎，至于盯得這麽緊嗎？”

“當然，我不是介意這個……啧。”也許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近人情，他又開口別扭的描補，但半天沒等到我的回應，又開始炸毛。

“喂！說話！”

看起來再不搭理他，這個傲嬌的家夥就要爆炸了，我深吸一口氣，收拾好所有的心情。

“對哦~為了更好的當貼身跟班，防止某人言行不一後續反悔，現在正式搬到隔壁跟你當鄰居咯~”

“什麽反悔……啧，老子才不會做這種白癡事情。”

“停！這個話題打住，我們還是快點吃飯吧！”

我拉住一方通行的手腕，這次他沒有使用能力，我們一路小跑到餐廳。

終于能吃上一口正常飯了，我現在超級興奮。

雞腿，美味的大雞腿！我來了！

“等等，你現在能……”白發的小鬼跟我一起排隊，看着我欲言又止。

“這是我身為優秀助手的獎勵，不錯吧。”

“什麽嘛……”難得的關心收到了這樣的回答，一方通行感覺臉上挂不住，嘟囔了幾句最後悻悻閉上嘴巴。

我站在他的身後，俯視着他頭頂的小小發旋，心中難得的平靜。這個傲嬌別扭又敏感的小鬼，如果沒有我突然的出現，會過着什麽樣的生活呢？

又轉念一想，自己之後還是會離開，這樣的結果和自己并沒有出現的結果，似乎哪一個都讓他難以接受。

異世界的這一遭，自己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你也太挑食了吧。”

風卷殘雲的吃完所有的食物之後，我一擡頭發現一方通行只挑了幾口吃了，滿滿的餐盤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少。

“當心以後長不高哦~”我像個大人一樣做出了這樣的勸誡。

哈，一想到這個家夥以後長大了，可能還沒有自己女朋友高，我不由樂得彎起眼睛。

“要你管啊！老太婆……”非常可愛的臉說出了非常不可愛的話。

我深吸一口氣，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的，不和比自己矮的小鬼計較。

*

之後的日子乏善可陳。

我照舊跟在一方通行身後，照舊處理着表格，然後在空餘的時間悄悄前往三號實驗室，繼續接下來的實驗。

木原小姐在我身上傾注了很大的期望。【學習裝置】早就設定好了程序，按照計算的數據，一點一點給我灌輸一方通行大腦的思維。

但，很可惜。

一方通行确實只有一個，他的能力，他的大腦僅此一個無法複制。

我的身體在後續出現了很強的排斥反應。

最開始只是偶爾的眩暈，接着是嘔吐，暈倒。

一次普通的測驗，我在等待一方通行的過程中暈倒了。

白發的小鬼敏銳的不行，之前幾次頭暈惡心的場面都被我打哈哈糊弄過去了，可惜上天給我開了一個玩笑。

在昏倒之前我的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完了，瞞不住了。

我的刻意隐瞞是沒有辦法躲開木原小姐的。

對于我隐瞞一方通行的要求，當時她只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然後聳肩攤手回答“好吧，也算不上什麽麻煩的事情。”

助手喬克拉克同樣點頭，表示同意這個條件。

現在來看，他們早就預料到，這個行為最終會以敗露結束。

*

睜眼的時候，視野裏最先出現的是一抹白色。

一方通行？

我掙紮着想要起身，又被一只蒼白的手按下去了。“給我老老實實地躺好啊混蛋！”

嘴上罵的很兇但是手上的動作卻很小心，這個家夥還是這麽別扭。

“多久了。”白發小鬼似乎非常生氣，從我醒來之後一直用後腦勺對着我，但又不肯離開，就這麽坐在我的床邊。

“二十天零三小時。”我看了一眼時鐘，上面顯示晚上十點，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二十天？哈，你可真有能耐！”嗆人的口吻表明，一方通行在爆發的邊緣。

“也不是很嚴重……”我試圖打哈哈繼續糊弄，卻看見一方通行猛地回頭，紅色的雙眼似乎正在燃燒，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不嚴重？你是白癡嗎？你知道這個實驗的生存率是多少？”質問的話語子彈一樣抛出，一方通行顯然忍的很久，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

“木原那個女人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實驗了，從來沒有人活過一個星期，這個你知道嗎？”

“那我還活了二十天，說明我就是——”

“說明你就是個大傻瓜！”

一方通行搶在我之前接上了話，可惜是罵我的。

白發的小孩似乎一瞬間失去了氣焰，那雙透亮的紅色眼睛，此刻多了幾分我看不懂的神色，我聽到他說

“可是，可是你也是能力者啊……即使你能夠适應我的思維，但你的大腦是無法承受同時計算兩種能力的，所以你……”

他的聲音帶着無法隐藏的悲傷，他在害怕我的離去。

我終于想到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問題了。

超能力是基于大腦計算運轉——這是來到學院都市第一天芳子告訴我的話，也是學園都市常識一樣的事情，當時我只是心中暗自吐槽然後放置一邊。

現在，那個對我來說可有可無的能力，在木原小姐實驗開始之時，變成了我死亡的催命符。

後悔嗎？可能有點？

可惜異世界不是可以删檔重來的游戲，只有那個愛說謎語的銀發男人。

果然，今天晚上，我又一次在夢裏見到了那個讨厭的家夥。

還是說着我聽不懂的話，只是這次他的語氣更加激動，也更加聒噪。

我有預感，我快要離開這裏了。

也許是我帶給的研究數據另木原小姐非常滿意，我擁有了更多的權限，甚至被允許在特力研附近的公園進行短暫的外出。

我開始頻繁的外出。

學園都市外已經是冬天了，十二月份的時節，連呼出的氣都是冷的，我和一方通行坐在走廊邊上，靜靜的注視外面飄落的枯葉。

風呼呼的吹着，揚起了一方通行白色的發絲，看着他身上黑灰色的外套，我忍不住的吐槽

“就算是耍酷也要有個頭吧，小小年紀穿成這樣，當心長大後沒有女孩子喜歡哦~”

呼呼的冷風吹散了我的話音，坐在一旁的小鬼沒有反駁我，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沒聽見就好。

就算這個小鬼長大後還穿黑白條紋衫，有那張臉在，大概率也不會缺女孩子追吧。

可惜，我不能看到他長大是什麽樣子。我多少是有點顏控在身上的，身邊的人大多長得好看，一方通行還有我喜歡的白色頭發，長大後估計很好看。

風又大了些，我短促的咳嗽了兩聲，悄悄咽下口腔裏的血沫，轉身說到“回去吧。”

最後幾天，我的身體已經糟糕到無法下床，白發的小鬼固執地每天都來。除了日常嘴臭之外，一方通行意外的相當寡言，大多時候都是我說他聽，然後吐槽一下我的想法。

我看得出他很緊張，甚至是彷徨無措。

他在害怕我的離去，害怕我的死亡。

可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會死去，而是在我真正的世界中醒來。

聖誕節的晚上，我感受到了一種預兆，于是我喊出了他的名字。

“一方通行，還記得我送給你的禮物嗎？”

那枚廉價的玻璃珠靜靜的躺在他的掌心，他看向我，等待我後續的說辭。

我突然多了幾分力氣，一把握住他的手，玻璃珠被我們交疊的雙手包住，我彎眼笑着說

“現在，這份禮物有了新的用處，它會指引你在未來再次遇見我。”

這并不是謊言。異世界賦予學園都市的人擁有超能力的可能性，甚至包括我這個異世界的來客，順從這個思維推導，那我本身的預言能力存在實際使用的可能性。

在剛才，我将自己加載了一方通行運算思維的能力，全部覆蓋在這小小的玻璃珠上。

所以，如果我的預言能力能夠發做，在遙遠的未來，确實會存在再次相遇的機會。

那麽，再見了，一方通行。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與一方通行相握的手驟然跌落，病床上的黑發少女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一方通行度過了自己第一個聖誕節，也是最糟糕的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