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莫哭,莫哭……”
老邁的聲音于耳畔響起,幾根細竹大小的物什輕拍她的背,向繁白帶點起床氣地睜開眼。
先入眼的是顏色不一的圓柱,和向繁白突然縮小的臉一般大,上頭綴着暗色的斑。
天哪,人的手指怎麽發黴了!
垃圾腐爛的酸臭味鑽入她的鼻尖,向繁白後縮腦袋,窺見了這發黴手指的主人。
那個哄小孩睡覺的仆役老婆婆只有半顆長毛的腦袋!
老婆婆被壓扁的半張臉上,棕黃的牙齒随嘴的張合上下移動,把單一重複的話語放出。
她下巴轉向向繁白,應該是眼睛的那兩個血洞對準她。
“莫……”
“啊————!”
孩童嘹亮的哭聲吵醒了宅邸裏的其他人,樣貌非人的老婆婆手忙腳亂地哄着這府邸裏尊貴的小主人。
生怕小主人驚擾到府邸裏其他人。
“小姐別哭了,別哭了。”
向繁白的身體不受控,她現在成了小孩子。
哭鬧之際,一連串不甚齊整的急促腳步聲響起,離向繁白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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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的女主人帶着衛兵,走入這間小孩哭鬧的屋子。
“我來,你下去吧。”
女主人冰冷的雙手接過向繁白。
老婆婆“咚”地跪下,滿身裸露血肉的臉發顫。
“夫人!是老奴的錯,擾了夫人的清眠,”那只有半個頭的怪物老婆跪在地上,連磕了好些個響頭。
“老奴錯了,老奴錯了,請夫人責罰!”
向繁白好奇這讓怪物老婆婆如此懼怕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她回過頭看宅邸的女主人——這具身體的母親。
女主人臉又白又冷,像是在冰天雪地凍了三個月再挖出來。
“下去吧,領罰之後再說。”
“謝夫人!”
又是幾個響頭,那怪物弓着身子退出去。
*
“這是我第一次做這個夢。”
心理咨詢室裏,向繁白緊握雙拳,指甲嵌入掌心,留下道道紅痕。
“當時我以為這沒什麽,直到五個月前,那個夢纏住了我。”
向繁白抿唇,咽下那些情緒,繼續向醫生冷靜地陳述。
陳述那座宅邸的興衰和她在夢裏荒誕的逃亡。
第二次夢裏,向繁白還沒睜眼,尖叫聲和爆裂聲利刃般地刺入耳膜。
向繁白艱難地抵禦強光睜開眼,克服幼童對光線的敏感。
入目之處,竟都是紅豔豔的火,從地裏蔓延到天上,包裹住小小的她。
宅邸着火了!而她就在火中!
突然,向繁白被焦黑的手臂死死勒住,雙腳離地,難以呼吸。她正要扯嗓子呼救,自己小小的五官全然被捂住。
手臂勒着她蹒跚向前,又倏地把她投擲到高處遠處。
在向繁白變成地上鮮血淋漓的一灘肉前,她被人接住,被兵荒馬亂地塞入熟悉的懷抱。
宅邸女主人抱着她,面上滿是疲倦。
“夫人,我們必須得走了!”宅邸護衛催促道,他不想像被火燒死的護衛一樣,把向繁白匆匆抛離後,立刻被這株連九族的火焰吞沒。
女主人望向被大火吞沒的華麗宅邸,之前照料向繁白的老婆婆被壓下來的房梁壓死了。昔日的繁華成了吃人的野獸,皇權要她們死,連沒來得及跑走的仆役也要跟着受難。
若是繁白不必受這種苦便好了。女主人如此想着,心裏隐隐約約有了打算。
被女主人懷抱着的向繁白不知道女主人的想法。她只是在斷斷續續的夢裏,随着女主人和護衛丫鬟們逃亡。
向繁白也從護衛和丫鬟的閑言碎語中獲知,自己這具身體是癡傻的,五歲了還說不出話 。
逃亡的人數在減少,女主人沒了錢財,這幫人為着自己的生計,化作鳥獸散去。
向繁白身側只剩下女主人。
她們的境況越發糟糕,吃穿逐漸簡陋,然後是難以維系。
徹底沒了錢財後,兩人過街老鼠般流離在不起眼的鄉野破爛小屋,因着官府的追捕,婦人不敢停下腳步。
日子過得艱難,女主人覺得無力疲乏時,便會看向她,企圖從向繁白那雙明亮的瑰紫眼眸中汲取活的力量。
在向繁白眼裏,女主人的面容日漸蒼白,原本飽滿的臉頰幹癟下來,顴骨差點戳破紙漿般的臉皮。女主人每天都在咳嗽,時間久了,她也不自覺地在夢裏咳嗽。
“所以,你害怕夢裏的女主人嗎?”坐向繁白對面的心理醫生問道。
向繁白搖頭否認,帶着血絲的眼眸空茫地看向遙遠的地方。
“您聽起來可能會覺得荒謬。”
向繁白停頓了許久,低聲呢喃:“這些夢讓我……”
心理醫生鼓勵的看着她,向繁白卻止住,沒再說下去。
“好吧,如果你願意和我說了,我随時歡迎。”
醫生又安慰了她幾句,建議她好好休息,實在睡不着可以去醫院開些助眠的藥物。
向繁白離開了心理咨詢室,扶着樓梯緩步走下樓。
也許是熬夜後遺症,大腦血管阻塞,向繁白的頭突突地疼,心跳頻率随着樓層的降低而急劇上樓。
終于,站到樓道口,外頭熾熱到能吞吃人的陽光刺激她的眼角膜,她遲疑地邁出腳步。
刺啦——
她最後看清的是飛馳而來的失控沙土車。
而後,她鮮血如瀑地倒在地上,嘴邊彌留着未對醫生說出的話。
“這些夢讓我覺得,我總有一天會去到那裏。”
死後的世界先是純白,随即是黑白相間。
不,黑的不是天地的顏色,而是麻繩般打結的頭發。
“麻繩”擋在她的嘴前,她張開嘴去吹,半數的“麻繩”卻被凜冽的寒風送進了她的口中。
“咳咳,囡囡醒啦。”背着她的女人聲音很耳熟,女人轉身,果不其然是夢裏的女主人。
彼時,女主人的臉已經不複從前,上面滿是細小的傷口,是被風凍出來的傷口。裸露出來的皮膚幹枯,青青紫紫得像被鈍器砸傷,其餘部分白得和紙一樣,簡直就是具活骷髅。
馊味和難以言喻的腐爛氣息從女主人身上飄來,向繁白悄悄屏住呼吸,上半身微向後仰。
“囡囡乖,很快就到了。”女主人示意她轉頭,向繁白用小手拍開女主人淩亂的長發,看向婦人所指的山坡。
黑色的尖角從密密麻麻的雪松林中冒出。
是座隐藏于深林中的屋舍。
雪忽地大起來,劈裏啪啦地砸在樹冠上。
女主人把她從背上換到懷裏。
女主人抱着向繁白,慶幸自己當掉那麽多衣裳卻留着雙好鞋。
冰天雪地的,穿着厚實的鞋,腳才不容易凍壞,才能帶着向繁白逃從燕京逃到這。
又省出些細軟銀兩,在關鍵時當繁白的救命錢。
風一刮,深林中的屋舍露出清晰的輪廓來。
那是座道觀。
走近看,道觀大門緊鎖。
隔着厚厚的木門,女主人能從山路厚冰的碎裂聲中聽到裏頭道童們誦讀的聲音,時不時傳來零星笑聲。
道觀給女主人勾勒出一片桃花源。
“看來山腳的村民說的是真的。”
女主人臉上最後一點不安也消失不見。
她擔心被人發現逃犯身份,把衣領往上提,掩住大半口鼻,咚咚叩響木門。
開門的是個帶着藍黑色粗麻帽的老道士,捋着全白的山羊胡,笑眯眯地看着她。
冷風兜入寬大的道袍,老道也面不改色,被門前的白雪映照,倒真有些仙人風度。
“貴客攜小友莅臨我觀,所謂何事?”
冷風一吹,女主人忽地跪下,眼淚說下就下,為向繁白和自己編造了合适的身份。
“家中現僅有我與小女二人,我身患重疾,夫君在外征戰,需些時日才能回來,我無力撫養。”
“聽聞村裏人說道長心善,收留了許多孤苦孩子做道童。我現已無路可退,懇求道長收下小女向繁白為道童?”
白須老道表情依舊,無喜無悲地看着跪在雪地裏的女主人:“入道觀需講求緣法,夫人可否将令愛交給老道我,我看看這孩子的根骨如何。”
向繁白被女主人遞給老道,老道抱着她,将長有老人斑的手貼在向繁白額前。
霎時間,向繁白感受到強烈的吸力,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但還未有所察覺,那老道便松了手,那玄之又玄的感觸離開了她,只餘陣陣眩暈。
“好啊,好啊!”老道臉上的褶子綻開,撫掌大笑,“這孩子與我派頗有緣在,是個繼承衣缽的好苗子。如此,便留下做老道的弟子吧。”
女主人在寒冷的冰面上連磕了幾個頭,哭聲更響亮了。
了卻最後一樁心事,她已是無牽無挂。
女主人望着向繁白,想說些什麽,但又怕暴露向繁白原身癡傻的事實,終究是沒說出口。
這一舉一動落入向繁白眼中,她猶豫了一瞬,喊道:“娘。”
婦人震驚地擡頭,傷感與欣慰交織——所有人眼中愚笨不堪的、她視如珍寶的孩子,終于在五歲這年,開口說話了。
可惜她再也聽不到更多了。
女主人的哭聲在此刻止住,風雪也是,世界安靜下來,俯身聆聽初生的、原初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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