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貓貓回憶 回憶中的一見鐘情

第13章 貓貓回憶 回憶中的一見鐘情

直到睡前,天竅還是悶悶不樂。

關了燈,觀昏曉拉高被子躺下,側身朝着天竅的方向,摸了摸在黑暗中幾乎看不見的黑色毛線團,生着薄繭的指腹滑過它耷拉下來的薄薄耳廓。

“你心情不好,是剛才出去玩的時候遇到什麽不高興的事了?”他低聲問道。

男人溫和磁性的聲音配合着不緊不慢的撫摸,多少安撫了一些天竅情緒。

它擡起下巴使勁蹭觀昏曉的手掌,一歪頭枕進掌心,輕輕“喵”了兩聲。

觀昏曉頓了頓,胸腔裏震出輕笑:“你在和我說晚安嗎?”

“喵嗚嗚~”

是贊同的語氣。

觀昏曉拍拍它腦袋:“嗯,晚安,做個好夢。”

天竅心一軟,在心頭悶了小半日的陰雲因他一句話而奇妙地盡數消散,雨過天晴。

後半夜,只剩一角彎鈎的下弦月挂在窗前,月光如雪,明亮皎潔。

天竅化成人身,坐在院子裏作畫。

低矮的畫桌、紙張、筆、顏料等物品,是他等觀昏曉睡着後發消息讓司巍藿送來,這位誤打誤撞提前接觸了觀昏曉的土豪哥進門前哈欠連天,進門後戰戰兢兢,直到确認天竅心情尚可,高高提起的心才輕輕放下。

天竅哭笑不得。

他以前只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埋頭做任務,雖然少言寡語卻不暴虐陰沉,究竟是怎麽給這三個隊友留下暴/君印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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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定是他們腦補太過,自己吓自己的緣故。

天竅選擇性忽略了自己做任務時冷酷無情的樣子。

貓的夜視能力很好,貓妖更好,天竅嚴格意義上不算純血貓妖,可眼力不差,周遭黯淡的光線并不影響他落筆描繪心裏那幕場景。

他想起了九年前,自己與觀昏曉擦肩而過的那次短暫重逢。

那年觀昏曉在讀高二,正值課業最重的時節,吃住都在學校。但高牆圍起的四角天地和無涯無岸的學海困不住他躁動的靈魂,每逢課間休息、傍晚飯點時間,他總要獨自溜出校門,騎着向門衛大爺借來的二八大杠,在學校周邊逛一圈。

祁縣的夏天日頭盛,風大,樹蔭外是一個世界,樹蔭內是另一個世界。

觀昏曉騎車從縣城中心筆直的林蔭大道下過,風呼嘯而至,鼓起他寬大的校服衣擺,吹開他額前略長的碎發,細碎的光斑在他臉上閃爍明滅,勾勒出隽秀清俊的質感。

然後他只停留一瞬,便潇灑離去。

這些事都是天竅之後調查到的細節,重逢的那一天他來不及想這麽多,連猝不及防的訝異感也沒能醞釀出來,觀昏曉便從他面前騎車經過、遠去。

那一年的夏日很長,天竅的夢也很長。

他一直在找的那個小小孩童,蹲在花叢裏陪受傷的他聊天,喂他吃烤麻雀的男孩,已經長成他不曾設想,卻仿佛早有定見的模樣。

“呼——”

深夜的風聲空幽寂靜,吹得院裏的花木簌簌作響。

天竅從回憶中驚醒、抽身,凝眸看向手下的棉漿紙。

紙張自帶的紋路之間暈開深深淺淺的色彩,摹成盛夏的日光,翠綠的濃蔭。漸漸收窄的道路兩端有行人,有攤販,一整個世界的喧鬧裏,少年騎着單車的背影悠然灑脫,被勾勒得清晰分明。

那是觀昏曉盛大的少年時代,也是天竅遺憾錯失的重逢。

祁縣的秋夜并不潮濕,這張新鮮出爐的水彩例圖很快便晾幹,天竅小心翼翼将它放入透明塑料文件夾封存,拿出手機拍照。

繪江河畫手頻道的主要功能,司巍藿來送東西的時候給他講解了一遍,包括各個水平的畫稿定價區間和容易被忽略的常識,不複雜,他很快就編輯完了一條新動态。

但在發送之前,他突然忍不住對着輸入框裏那個五位數字撇了撇嘴,怒而删之,換成“9999”。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

半夜忽有靈感敲門,遂作新圖,見P1。

十月五號開稿,稿位:2。定價如下:

人物稿:單人無背景9999,帶背景視複雜度12999-15999。兩人及以上,每加一人固定增加600元,寵物減半。

風景稿:純風景9999,帶不刻畫的小人/剪影11999-15999。

備注:真人、文字設不加價,但必須保證真人照片清晰,文字描述翔實。

天竅檢查兩遍,修改錯字,确認無歧義無缺漏之後,點擊發送。

于是他今天漲的三千多個粉絲,在淩晨四點二十分同時收到了一條推送。

繪娘娘:您喜歡的小畫手發新消息啦![撒花]

畫吃我:太太您這個點發動态,頭發是不想要了嗎?

素食蛞蝓:時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張例圖也太好看了吧!一萬多點就能約到這種水平的稿子,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今天0個人看電視:媽呀!太太你畫上這個男孩子好像我第三百八十個初戀!我仿佛感受到陽光灑在我身上,清涼的風吹過我的面龐,風裏響起自行車鈴聲的輕響,鼻尖萦繞着他衣上淡淡的清香……媽媽我又戀愛啦!

羅伯特不是機器人:你是會做看圖寫話的,有興趣當小學語文家教嗎?

不寫日記的花骨朵:十月一號,淩晨四點二十分,晴。我愛上了一個少年,他住在畫裏,畫長在我心裏。

快樂吃猹:只有我一個人對着稿位數那個“2”字面露難色嗎?到時候怎麽搶啊?連點器有用嗎?[迎風流淚]

天竅發完動态就下線,看也不看後臺激增的消息提示。

沒有紅點必點強迫症就是這麽潇灑。

……

睡得早醒得就早,第二天早上六點半,觀昏曉在溫暖的晨光裏舒舒服服地睜開了眼睛。

衆所周知,當代人的手機是身體的外置器官,他也不例外,剛醒就習慣性撈過床頭櫃上的手機。

先看電量,嗯,充滿了。

再看未讀消息,微信沒有,繪江河有一條關注人的推送……

等等!關注人的推送!?

他在繪江河好像只關注了一個人吧?

觀昏曉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顧不上洗漱,先點開推送消息,就看到了他關注的小畫手淩晨四點二十發的那條動态。

淩晨四點二十……

老年人作息的觀昏曉一看這個時間,眉心就泛起了睡眠不足的昏脹酸痛。

可能藝術家不需要睡眠吧。

觀昏曉倚在床頭,先欣賞例圖十分鐘,再将那幾行內容來回看了幾遍,對着9999這個數字直嘬牙花。

他懷疑這位小畫家會讀心,昨天他才說四位數以內的稿件他約得起,今天人就甩來一個最低9999的定價。

1001是四位數,9999也是四位數,沒毛病。

觀昏曉無奈地摩挲着光潔的下巴,算了算自己想約的稿件的價格,最低也要15999,不禁有些肉疼。

但肉疼歸肉疼,這位畫手的水平确實也值這個價,甚至與同一水平的畫手對比,定價還偏低了。

繪江河是面向游戲、影視等各大領域制作公司的商業繪畫、職業繪畫平臺,能注冊到畫手賬號的人水平都不低,私稿最低價位在五百以上,因此畫手數量不多,但使用平臺的人很多,單純看畫的普通用戶和財大氣粗的付費用戶五五開。

以前繪江河還允許用戶截屏的時候,平臺上不少同人商稿、私稿的例圖被截圖發送到各大社交平臺,引來了很大一股流量,這股流量為繪江河今日的用戶群與地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所以繪江河在因為幾場版權糾紛關掉截屏功能後,給畫手們留了一個可以自由決定是否允許用戶保存水印例圖的功能。

正因如此,繪江河外流的畫稿少了,用戶卻多了不少,很多不在意用戶非商用行為的大佬開放了存圖權限,将損失的那部分熱度補了回來。

觀昏曉以前對繪圈不感興趣,只聽一個兼職畫畫掙錢的朋友說起過繪江河,誇那裏氛圍好,社區幹淨,平臺推流大方,要不是水平夠不上,他更樂意到繪江河當牛馬,起碼小透明也有推薦位,也能被用戶看到,有贊有誇誇。

雖然挑剔的甲方哪裏都有,但繪江河的最大方。看在錢的面子上,甲方爹媽說什麽都是對的,她們就算要五彩斑斓的黑,他也能用金粉和珠光粉調制出來!

觀昏曉也是知道繪江河的調性,昨天才會說砸鍋賣鐵也要約一張。

就他那點存款,連頭部畫手的純風景私稿都約不起,幸好他喜歡的太太因為是新人定了個白菜價……雖然是開水白菜。

“喵嗚?”

觀昏曉定好開稿日期的鬧鐘,忽然聽見門邊響起疑惑的貓叫,他看過去,就見門把手往下一沉,在“咔嗒”一聲輕響裏打開,緊接着天竅用貓頭頂開門板,從門縫間探個腦袋看他。

……果然成精了。

觀昏曉扔開手機,笑眯眯沖它招手:“寶貝兒,你今天給我摘了什麽花?”

一句帶着低啞尾音的“寶貝兒”叫得天竅耳朵都快飛起來了,它扭頭出去,叼起放在地上的桂花樂颠颠小跑進來,跳上/床放進他手裏,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指尖。

“桂花?”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令觀昏曉混沌的精神一振,“祁縣沒什麽人種桂花,公園也沒有,你到哪裏摘的?”

當然是司巍藿那個土豪住的酒店。

天竅并起四爪端端正正地坐直,歪頭微笑,将眼尾飛翹的眼線壓成笑弧。

觀昏曉見狀,彈了一下它的尖耳朵:“小機靈鬼。”

吃過早飯,觀昏曉見時間還早,便不騎車了,和天竅一起走向桃李街,權當是晨間散步。

身邊有個乖巧聰明的小毛球,他本就不少的話更加多了,一路上随便揀個話題就能唠一篇八百字作文,天竅也慣着,句句有回應,這一人一貓有來有回聊天的畫面頓時成為整條街最靓麗的風景。

說着說着,觀昏曉說到了早上看到的動态,興致勃勃道:“天竅,我昨天跟你說的那個畫手開稿了!定價比我想的高一些,但咬咬牙也約得起!就是稿位少了點,不知道能不能搶得到……”

他說得興起,全然沒發現天竅耷拉着耳朵尾巴,眼睛微眯,臉黑了下去——雖然本來就是黑的。

它暗暗磨牙,惱火地想:那個該死的小妖精是不是故意跟它作對?!非要和他同一天開稿搶它最想要的甲方?!

偏偏觀昏曉還不肯告訴它那小妖精是誰,不然……不然它至少知道觀昏曉喜歡什麽樣的畫風和畫法,以後也好改進啊!

天竅氣歪了嘴,狠狠一跺腳,小梅花肉墊下的地板當即炸開一團蛛網似的裂紋,密集且深,發出燃放鞭炮般的巨響。

正在誇畫手新例圖意境的觀昏曉吓了一跳:”嗯?誰家熊孩子這個點放摔炮?”

“……”

罪魁禍首“熊貓”轉了轉耳朵,挪動身子擋住裂痕,然後故作無辜地左顧右盼。

對啊,誰家熊孩子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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