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過年 大家過年好!

第36章 過年 大家過年好!

子時剛過, 祁縣各處便響起此起彼伏的鞭炮聲,煙花也是一陣接一陣地放,仿佛在提醒天上剛過了一日的神仙——凡間要過年啦!

祁縣地處南方,習俗偏傳統, 很多人家還保有三十初一給祖宗、神靈敬奉上香的習慣, 譬如觀家對門的王家。

其實觀家和臨家也有類似的習慣, 不過觀昏曉與臨卿和離家多年, 早就不遵守了, 所以他們只貼了對聯、福字、窗花等物,先将一部分年夜飯的食材處理好備用, 就算完成任務。

過年家裏不關燈,淩晨兩點,觀昏曉在客廳擺果盤、糖盤、糕點盤等年貨,忽然聽見同城專遞送貨小哥的招呼,便讓臨卿和出去看看。

不多時,臨卿和捧着兩個青瓷細頸高花瓶進來,瓶中晃蕩着水聲,分別托起一枝水仙和一簇蘭花,間以點綴碧葉, 好似從古畫裏取出那般風雅。

“歲朝清供。”觀昏曉輕聲念道, “表哥, 你還有這習慣呢?”

歲朝清供,是指在大年初一供奉鮮花、蔬果、文物等物品的習俗, 一般人家以蔬果飯菜為主,只有傳承比較久遠的大家族才會供奉文物,至于供奉鮮花,近些年已經不多見了。

臨卿和聳肩:“這是老家的習俗, 我早忘到十萬八千裏外了。喏,這是快遞單,你看看寄件人名字是不是你認識的。”

觀昏曉接過單子一看,寄件人一欄藏都不藏,大喇喇寫着三個字——連青酌。

他低低笑了一聲。

“果然認識。”臨卿和咧嘴一笑,“是不是那天過來幫你做大掃除,然後對你動手動腳的那位?”

正趴在窗邊,欣賞心上人親手剪的有自己的窗花的天竅聞言,尾巴上下拍了拍,略帶鄙夷地瞧了他一眼。

這人肯定沒談過戀愛,不解風情!

吐槽時,天竅俨然忘了自己跟觀昏曉也是母胎solo組的一員。

臨卿和不知道這只貓的想法,兀自回憶着那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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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掃除結束後,連青酌被觀昏曉塞了一瓶可樂就推出門去,并以高大修長的身形将表哥探究的目光擋得嚴嚴實實,之後問起也只說有機會再介紹給他,卻直到現在都沒告知過連青酌的名字。

臨卿和就像個在瓜田裏上蹿下跳的猹,瓜在身側卻下不了嘴,急得三天沒睡好,劇本也沒心思寫。現在可算是吃了口瓜瓣,他自然不會放過這蠟燭的機會,一通連珠炮似的查起了連青酌的戶口。

“他是哪裏人?現在住在哪兒?家庭條件怎麽樣?脾氣如何?我看他撩你的那股熟練勁兒,不像純情青年,你有沒有打探過他的情史?海王的當咱可不能上啊!”

天竅聽得耳朵一抖一抖,拳頭松了又緊,強行按捺住回身抽他一頓的沖動。

觀昏曉斜了眼它背脊微弓,怒氣沖沖的背影,唇角掠過一絲笑意。

他拈起一顆砂糖橘剝開,塞進臨卿和的嘴裏,堵住他仍在滔滔不絕的話語:“事還沒成,別問這麽多了。明天要早起,你趕緊去睡吧。”

“我……唔。”

臨卿和還要再說,就被第二個砂糖橘塞滿口腔所有縫隙,只能以眼神表達“小氣”的意思,然後悻悻離開。

觀昏曉做完收尾工作,也往樓上走。走到半途,他突然回頭,不出意外地逮到一只蹑手蹑腳跟着自己的貓。

被抓包,天竅也不演了,抖抖毛小跑上前,繞着他的小腿開始打轉磨蹭,伴随軟聲軟氣的喵喵叫,撒嬌賣萌渾然天成。

觀昏曉彎腰掐起它的臉頰肉,似笑非笑地搖了搖,它的小腦袋便也跟着晃。

“你演技不錯啊。要不是之前露出太多破綻,我也沒辦法那麽快就把你跟那誰對上號。現在被戳穿,居然還能臉不紅心不跳地保持貓設,你說……你是天賦玩家,還是經驗玩家?”

從最後六個字中聽出曲折的危險意味,天竅精神一振,支起身抱住他的大腿,正要喵一篇論文,可嘴巴剛張開,就讓他捏住上下颚堵了回去。

觀昏曉敲敲它的腦門,指尖一觸即離,只留下若有似無的體溫,勾連它惴惴不安的心。

“留着以後解釋吧。”

觀昏曉說完,起身踏上樓梯,走出沒幾步,身後忽有熟悉的氣息籠罩而來,一條手臂橫在他身前,握着樓梯扶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也将他半圈入懷。

“不,我現在就要解釋。”連青酌的聲音又輕又沉,觀昏曉沒有回頭,都隐隐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

兩道同樣颀長的影子在樓梯前交疊,随着主人的動作靠近或分離,藕斷絲連。

“在感情上,我是努力型玩家。”連青酌保持着環抱的姿勢,卻沒有碰觸到觀昏曉一分一毫,唯有衣袖上綴着的絲帶輕輕起伏翻飛,掃過他的鎖骨,留下淡淡冷香,“你們人類關于這方面的影視文學作品多不勝數,其中不乏精品佳作,我看得很高興。”

“你……”

觀昏曉的眼神追過去,連青酌卻後撤幾步,雙手揣袖笑吟吟地轉移話題:“局長說特物局還能關那頭怨妖一段時間,讓你過完年再開始學習解決它的方法。”

心口湧動的情緒一滞,觀昏曉久違地重溫一口氣沒上來的窒悶感,揉揉胸口:“你這彎轉得太急,給我甩岔氣了。話說,你們局長那個方法确定能用?”

“相信他吧,他是最想解決這件事的人。”

連青酌不甚在意地說完,突然撲向觀昏曉,觀昏曉本能地想躲,卻見他翻飛的衣袍袖擺飛揚消散,撲将過來的是一團黑毛球,張開四爪和肚皮,直直抱住了他的臉。

“啵啵!”

黑毛球連親他額頭兩口,抱着他惬意地蹭蹭。

差點窒息的觀昏曉:“……”

第二天早上,觀昏曉七點就把臨卿和從床上薅起來,指使他幹這幹那,自己則鑽進廚房籌備年夜飯。

原本兩人一貓在除夕夜吃頓飯,不需要多準備什麽,到時候吃不完也是浪費。

但連青酌今晚要來,他的三個缺心眼隊友今年又正好輪到值班,為免他們仨在大年夜只能可憐巴巴地吃不知道有沒有的外賣,觀昏曉不得不多做點……就當喂貓了。

臨卿和還是忘不了他的彩燈,趁觀昏曉不注意又挂了一院子。

天竅看到那些影響自己逮墨影蟲的彩燈就來氣,暗自在旁邊給他搗亂,一會兒刮一陣風一會兒彈一道雷,讓他滿院子地追着短路的燈線跑。

觀昏曉将煮熟的豬肉條片成薄如蟬翼的肉片,擡頭看見表哥跟放風筝似的拽着彩燈四處跑,刀鋒一偏,無奈地搖了搖頭。

“表弟!蒜泥白肉少放點蒜!”

“那你為什麽不吃水煮肉?”

大年三十的白天,便在表哥一人可抵千軍萬馬的獨角戲下鬧哄哄地度過。

冬天天黑得早,今年冬天比之往年又格外冷,不到六點就已經夜幕換黃昏,家家戶戶燈火璀璨,映照着天上的星辰,彙成兩條近乎鏡像的光河。

大街小巷飄出了飯菜香,觀家也不例外。因為觀昏曉做的菜比前些年多,所以香氣還要更濃郁些。

院子裏,彩燈下,觀昏曉擺上一張團圓桌,八道菜在桌上圍成圓形,中間擱着一碗以粉絲、黃花菜、腐竹、南瓜等食材熬煮而成的齋菜,三張椅子前分別放一只青瓷酒杯,裝着三種不同的飲料。

臨卿和與連青酌負責端菜擺碗筷,觀昏曉則抽空上樓洗了個澡,換上新買的黑色套裝,襯一件紅色大衣和圍巾,身形筆挺,氣質溫柔。

連青酌擡頭打量他的着裝,唇角微彎,理了理同樣琨紅邊的黑色唐裝,右胸盤扣上垂墜而下的琉璃長結也與觀昏曉腕上的手鏈遙相呼應。

兩人雖然一古一今,站在一起卻絲毫不顯突兀,反而有點同根同源,同出一家的味道。

把大紅色穿滿全身的表哥見狀,有一種被孤立了還不知道該罵誰的無力感。

當然,這種無力感在親愛的表弟雙手遞上壓歲紅包,笑眯眯說一聲“新年快樂”時便煙消雲散。

臨家習俗,無論年紀大小,結婚與否,長輩都要給小輩壓歲紅包,以消除祟戾,藏聚福氣。

觀昏曉和臨卿和是同輩,但他們喜歡這個習俗,因此每年都會互相交換紅包,讨個喜頭。

“同樂,同樂。”臨卿和呲個大牙,也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上,“我就說……诶,怎麽是兩個?”

觀昏曉淡定地抽走底下那個:“哦,這是天竅的。”

連青酌看他一眼,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臨卿和一無所覺,驚訝道:“給貓準備壓歲紅包?那外面的麻雀和鯉魚有嗎?”

“有啊。”觀昏曉将兩個紅包都揣回口袋,“它們今晚的口糧增加兩倍,并且添了紅豆末。”

臨卿和甘拜下風,豎起拇指道:“在過日子的儀式感上,你是這個!”

說着,不等觀昏曉回話,臨卿和又轉向連青酌,熱情地招呼他落座。

煙花四起,鞭炮聲響,處處都是熱鬧而繁華的景象。

三人置身其中,舉杯同慶,便也從這浩浩蕩蕩的繁榮汪洋裏盛起屬于自己的一瓢,與古往今來的萬萬人賀一樁喜事。

觀昏曉的面容在閃爍的華光間明滅,連青酌悄悄将椅子朝他那邊挪動,心潮随煙花聲起落而澎湃,有些被壓抑已久的感情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越過阻礙,從眼底傾瀉而出,沖擊着名為“不可造次”的理智堤壩。

觀昏曉盛了碗齋菜,白瓷勺浸在金黃的湯汁裏,輕煙蒸騰,将他面貌掩去,只留一雙過分明亮的眼睛。

“吃飯,別看我。”

連青酌輕笑,手指糾糾纏纏地拉住他的衣角,扯了扯他的口袋:“我的紅包什麽時候給我?”

“那是天竅的。”觀昏曉痞裏痞氣地瞥他一眼,眼尾彎起狡黠的弧度:“你要搶它的小魚幹糧票?”

連青酌給他夾了塊魚肉,微微笑道:“那糧票上的魚是不是叫觀昏曉?”

觀昏曉輕哼:“不,叫‘你做夢’。”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悄悄話,臨卿和在對面看着,嘴裏的米飯都變成了又酸又甜的狗糧。

而在另一邊,三只等待投喂的小流浪在落地窗前排排站,看着漫天煙花揉着打鼓的肚子,由衷地嘆息一聲:

“老大說的‘貓糧’啥時候發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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